刚才外人在场,又句句透露出他是世子阙昭坚强的拥趸,要是自己当场驳了阙昭的面子当然不好,所以把人支开了才能说。
给人面子,是她一贯以来的美德。哪怕在自己心里阙昭并不是重要到不可替代,他要是不好好地辅助自己,自己还是完全是很有可能放弃他这个角色的。
之前他都一直辅助得很好,处处给自己惊喜,可这次是怎么了?连自己都知道皇宫大内规矩森严,他一个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竟然还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来。
而她都这么紧张了,他居然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保持贴近的姿势,低下头,也学她压低声音:
“我看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宫里的人也没那么严格。”
没那么严格?
是自己了解还是他了解?
……好吧,应该还是他比较了解。或许自己只是受多了古装剧的荼毒,至少在这里,皇宫大内也是比较自由开明的。
算了算了,况且总也不能一次犯错就一棒子打死,还是得给一个机会。
辛柑叹口气,表示暂且按下不表,眼神又看向那个稻草人般卡在花丛中的年轻人,带着点笑意问道:
“这小家伙是谁啊?”
虽然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自己的长相性格什么的都没有变,但是可能是为了贴近现实,她的年纪变小了几岁。真实年龄二十六,现在虚岁也才只有二十,以至于看周围的同龄人总觉得是个还在上学的小孩,其实自己也才跟对方一样小而已。
阙昭并没有看向远方的人,眼神依旧落在辛柑身上,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眼里含着笑意:
“太子。”
“哦,太子——”
太子!
辛柑瞬间转回头,看着阙昭。
果然不是开玩笑的。
他怎么可能开玩笑呢?
太子,太子……
那自己总算知道刚才被支开时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不是不满,而是对她和阙昭关系的玩味啊!
恭喜佑安县主,又喜提和世子阙昭的吃瓜太子一名……
先不说这个,既然人家都是太子了,那出入后宫还有什么不正常的?这里分明就是人家的家啊。等到他爹驾崩之后,全大炘王朝都是他的,还哪里轮得到自己让他边上让让?他千万别记自己的仇就好了。
辛柑是天底下最欺软怕硬不肯得罪人的人,这么一来条件反射地就赶紧要去向小太子殿下表示忠心拉拢拉拢,提裙穿过花丛,压倒了好一片蜀葵,也不知这些珍贵品种价值几许。
“你……哦,太子殿下,小女眼拙,没认出殿下,还请恕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自己认怂得够快,就算对方再凶悍总也不至于不放她一马……
吧?
太子果然没有罚她的意思,只不过跟他爹第一次见辛柑时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然后连语气都是差不多的平缓雍容:
“你就是我父皇刚封的佑安县主?”
辛柑真的就差点头哈腰了,有时候富二代可比他们的爹还不好伺候,别看年纪轻,更是死要面子,一个觉得不合心意就要大发脾气,她不是没见过。
当初认识过一个大佬,机缘巧合跟他儿子碰了回面,那时候她也是缺乏经验,不当心惹得那位公子哥不高兴了,当场虽然被大佬三言两语平息下去,结果第二天这位公子哥竟然就在网上公开骂自己。仗着大佬的背景,公子哥一言一行都是热搜,直接把服务器给弄瘫痪了。自己花了好多钱才压下去的热搜,从此也就长了记性。
比大佬不好惹的,是大佬的儿子和小三。
“殿下所言甚是,小女正是新封的佑安县主辛柑。初来乍到,不知规矩,若有不对之处,还请殿下宽谅。”
她都如此做小做伏了,人家居然还不怎么搭理,转而还去跟阙昭说话。
“表兄好福气,佑安县主果然端庄大气,是世子妃的不二人选。”
低着脑袋的辛柑顿了一下。
夸她的几句倒是好话,可最后还是归结到了阙昭身上,这就让她有些不满。
明明是她这个人很好,凭什么非要和阙昭扯上关系?没有他,难道自己就不能独自美丽吗?
“县主不仅宜室宜家,更胸有大志,若将县主禁于一室之内,只怕不仅委屈了县主,更是大炘的损失。”
阙昭这话,倒是说在了她的心上。
辛柑微微笑了笑,真想不到,在上一世到死都没有遇到一个懂自己的人,在这里却遇到了。
只是可惜,他只是一个虚构的角色,而自己又还没有办法设身处地地代入,做到自欺欺人相信这里是真实的。
小太子被他表兄这么一说,居然也垂了垂眸,貌似思索起自己的错误来了。看来这小太子还挺听话,很懂得长兄为父的道理。
这回倒真是自己想多了,人家是个好富二代,只不过跟他表兄一样,表情比较单一而已嘛。
辛柑也尝试着多说几句,验证自己的想法:
“太子与世子都谬赞了,小女资质平平,只不过是运气好了些,更是多亏了世子在旁边指点,这才有了今日,有幸得了佑安县主的封号。”
“你随口说来,却不知我有多少羡慕,如果我也能有机会出宫,见识你所经历的一切,还能跟表兄一路相伴,哪怕只有几日,也心满意足了。”
这突如其来的羡慕令辛柑一滞,生怕他真有什么可怕的想法,赶紧劝阻:
“荒野之地,多少艰难险阻,太子金枝玉叶怎堪忍受?全大炘的希望,可都在太子您一人身上。”
小太子稍稍叹了一口气,厌世的表情和他的世子表兄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五官相当不同,他更多的是继承了皇后的柔婉,一唉声叹气起来简直是我见犹怜。
“我自然知道这一点,我不能伤害别人,不能辜负希望,也只能自己默默忍受……”
这下辛柑可是越听越不对劲,甚至于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三个字——
白,莲,花?
原来太子殿下是这样一个人设。
将来由他来继承大统真的没问题吗?要不皇上还是趁身体还行再生几个选选吧……
虽然太子的人设让她对大炘的未来有了一点担忧,但总算也是能放心了。怪不得阙昭说她说得太严重,宫里的人没有那么严格。看来,除了那真正万人之上的人之外,别的也不过都是些性格各有千秋的普通人。其实撇开一见面就摆了自己一道的阴险不谈,皇上也还算是与人为善的。这上面的人都是这样平易近人,下面的人日子也就好过了,宫内的气氛当然也轻松自由起来。
这一点还算让辛柑满意,如果,不去细想内宫之外,朝堂之上结党营私的事情的话。
“太子这样说,我虽无法改变,但倒是有个主意可以暂时分忧。”
辛柑一笑,透着点狡诈。
太子同阙昭一齐看向她。
“明日,我三人去应天城里一逛如何?”
“这样……好吗?”
“这样……真的可以吗?”
***
虽然听到她的提议的时候,两个人都多有推辞,但是一旦出来了,最激动兴奋的人绝对不是她。
当然也不是阙昭,毕竟阙昭之前就算和他的太子表弟李澹一样,养在深闺无人识,但是跟在自己身边也有这么久了,该见的世面都已经见过,肯定不会再对这种场面大惊小怪。
最兴奋的还得是太子殿下李澹,走在路上看见个什么玩意儿都觉得新奇,加上他又穿了一身好衣服,小贩们也看得出来这是个人傻钱多的贵公子,故意地拿东西招惹他,多亏得阙昭这个表兄当得称职,把人盯得够牢,这才没让他受蛊惑跑丢。
就这么点路要是还能走丢人也实属厉害,出门时辛柑早已做好攻略,出宫门往南走两百米就是应天府最繁华之地,在这条路的左右两面座落着两座富丽堂皇的酒楼。略矮一些的一座叫“来宾”,外国使臣来朝定在此招待,略高一些的那座可了不得,匾上写的是“天下第一酒楼”,乃先皇手书,是真真正正的皇家酒楼,达官贵人宴请贵宾必要在此才能彰显派头。
由此亦可见,大炘国风确实是开放自由的,皇帝都开起了酒楼,上行下效,民间的大酒楼小酒肆就更是遍地生花。临安也是繁华之地,各式各样的酒楼不在少数,但与应天府还是有差距,尤其是在于酒楼的客人。坐在应天府的酒楼里呼朋唤友的不仅是大炘国人,还有被大炘国威吸引而来的海外各国使臣商贾,穿着大炘的服装,说着哪国人都听不懂的话,看上去可比什么都有趣。
辛柑出宫就是想来这里喝喝酒吹吹牛,体验体验名士风流,门口好几个涂脂抹粉的漂亮男子,紫衣方巾,双手恭恭敬敬地交叉着,看见他们就热情招呼:“请往里面坐!”
虽然是第一次来,却想要装一装常来的样子,于是故意问道:
“今日有什么酒?”
迎宾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会看人,一眼就看出他们三人绝非平头百姓,立马笑容满面:
“公子小姐来的可真巧!今日正好有满殿香与荷花蕊,可要来两壶尝一尝?”
说话间辛柑也正好抬眼看到门口的一面酒旗,亦是先皇亲笔所书“本店出卖四时荷花高酒”。
这侍者所说的荷花蕊,想必就是店内招牌荷花高酒。这名字倒是耳熟,不就是宫内常备的酒名么?
这大内酒对于宫外来说是难得一见,达官贵人都争相品尝,要是抢不到,就算只能尝到光禄寺按照宫廷之方酿造的大官内法酒也算是解了馋,可惜对于他们几人来说,这玩意儿还真没什么好稀奇的。
辛柑面露轻淡,笑道:
“喝腻了,还有别的什么没有?”
侍者笑容果然一怔。
大内酒都喝腻了,这几位可得是什么人物啊?
好在反应还算快,立即推荐了几种别的特色酒:
“有有有,我们这儿的酒是最多的,不管是各地名酿,如沧州沧酒,绍兴荳酒,扬州雪酒,还是士大夫们的自酿酒,如王尚书的凤州酒,徐大人的凤泉酒,还有齐大人的芙蓉露酒……”
这士大夫自酿酒倒是一大特色,辛柑有意附庸风雅一回,一面往门内进,一面亲自点道:
“好,那就给我们来两壶王尚书的凤州酒!”
“好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