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陈七等人吃过早餐,便在班房门口分开,各自去周边村镇查找茶博士及那流浪汉的行踪,然而案子发生多日,茫茫人海寻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几个人连续查了几日,那两人就像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去哪。
这日,陈七从附近镇上回来,依然是一无所获,他进入大堂,留在班房查龙化云死因的老孙头正在大堂上吃饭,饭菜装在个简易饭盒里,不像从家带来的,倒似是外面饭店送来的便餐。
“刚吃呢?”陈七道。这时天上日渐西斜,已是未时过半。
老孙头随口“唔”的应了声,抬头见是陈七,招手道:“捕头回来了,一起吃吧。”
陈七道:“我在外面吃了才回来,你吃吧。”看了眼他的饭盒又问道:“中午没回家?”
老孙头咽下口饭道:“年纪大了,懒得来回跑,没回。”
陈七知他是为案子误了时辰,道:“你不是懒得跑,是为了案子吧?老孙头,不是我说你,这都什么时辰了,案子再重要,也不要忘吃饭呀。”
老孙头道:“不是因为案子,真是懒得来回跑,真的。”
见他如此说,陈七不好再说什么,在他面前坐下,提过茶壶,取过碗给自己倒了碗茶。外出大半日,他去了些地方,也问了一些人,仍然没查到那两人离开凤凰镇后的行踪。
“究竟人是不是他们其中一个杀的龙化云?如果是,那是为什么?真是仇杀吗?杀人凶手又是哪里人?他离开这后去了哪?如果不是,龙化云生前乐善好施,镇上会有谁要杀他呢?”陈七将案发后所有发现的线索在脑里过了一遍,苦苦思索,然而得到的线索虽多,却过于凌乱,始终无法将整个案件串连起来。
“距案发时间越久,案子侦破越困难。自从‘安隐宅’发现老何尸体,转眼已过去六天,这六天来虽找到了些线索,距离破案仍然遥远,如此下去,只怕案子又会像十年前方将军一家的灭门惨案一般,不了了之了。”到凤凰镇后第一次负责的案子就如此棘手,陈七转动着手中的茶碗,眉头蹙成一团。
一旁吃饭的老孙头吃饱后见他在为案子伤神,也不打扰,收拾好一切,反身回他的仵作房去了。
老孙头刚离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从外冲进来个六十来岁,身形瘦小,面色白得瘆人的老头。
这人陈七虽没见过几次,但他那张脸实在让人过目难忘,陈七认出他是看守凤凰镇义庄的仁伯,从座上站起身招呼道:“仁伯,……”
叫仁伯的老头不待他说完,一见他既道:“陈捕头,义庄出,出事了。”
陈七看他一脸的焦急和不安,知道事情肯定非同小可,问道:“义庄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仁伯举手抹了下额上的汗水,道:“义庄死人了。”
义庄在古代是存放棺材的地方,一些未曾找到好地方安葬,或是死者客死他乡,家人准备运回本土安葬的,往往会把死者移至义庄暂放,为不让野狗野猫破坏尸体,有些地方义庄还会雇人看守。一般来说,愿意看守义庄的都是上年纪的孤寡老人,一般人是不太愿意去那地方的,除觉得不吉利和晦气,那的阴气之重也让人难以承受,瘆得人发慌。
陈七道:“义庄不是只有你一人么?怎么……?”
仁伯道:“义庄是只有我一人,死的是个外地来的流浪汉。”
“流浪汉?”听说死的是流浪汉,陈七心头一动,问道:“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仁伯道:“自个吊死的,至于什么时候死的我就不清楚了。”
陈七道:“那现在他人呢?”
仁伯道:“在义庄后面的树林里。”
想到杀害老何及龙化云的嫌犯中有一个就是流浪汉,陈七道:“你等会儿,我叫上人马上随你去现场。”说完转身往后院的仵作房飞步走去,没一会便与挎着个木箱的老孙头出现在大堂里。
仁伯与老孙头都是凤凰镇人,彼此认识,见面相互点头打了个招呼。
陈七对仁伯道:“人命关天,我们走吧。”三人一道,径往义庄而去。
凤凰镇的义庄距凤凰镇有几里路,出班房大门后往钦州城方向走约一炷香时间便到。义庄就建在路旁不远处一个半环形山地里,背靠大山,两面林荫掩映,以风水学来讲,是个藏风蕴水,五行不缺的好地头。
义庄的建筑格局与安隐宅相似,正面是大堂和左右两间大房,大房两侧各有厢房两间,与安隐宅不同的是两间大房旁没有通往后面的甬道,没有后花园,比安隐宅相对小很多。
因流浪汉吊死之处是在义庄后面,陈七等人没进义庄,绕过义庄围墙直接去了后面树林。
义庄后面的大山林木葱郁,如亭如盖,此时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义庄后面却是一片阴凉,没有丝毫酷夏的感觉,甚至让人感到有点阴冷。
流浪汉的尸体挂在义庄后面一棵大树的横枝上,横枝有大腿般粗大,离地六尺来高,因前有义庄,后有大山遮挡,树林里静悄悄的一点风也没有,方转过屋角便见有个人挂在树上一动不动,垂着的散发遮住了半张脸,虽早有心理准备,陈七心头仍突的一跳。
“这尸体你是何时发现的?怎么发现的?”为掩盖自己的失态,陈七问仁伯。
仁伯道:“大概是未时吧,我本来想到这捡柴火的,没想柴火没捡几根,就发现他在那了。”
陈七道:“你发现时可有上前查看过?”
仁伯道:“看了,当时他若没死我肯定救他下来了,可我查看时发现他早死了,后背都起尸斑了,所以就没放下来,直接去班房了。”
树林里林木茂密,地上积了层厚厚的落叶,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落叶腐烂的霉味。陈七等人踏着落叶,走到流浪汉吊死的树下。
吊死的流浪汉身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上面东一块西一块沾满了泥污,已看不出原来颜色,头发更是不知多久没洗了,一缕一缕地粘在一起,遮住了半边脸,自下往上看,看不清他的面貌,可从体型看,与几天前出现在凤凰镇的那个流浪汉应该是一个人。
因他被列为重点调查嫌疑人,陈七到后没即刻把他的尸体从树上解下,而是绕着他的尸体细细查看起来,没一会,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下一截木桩上面。
木桩约有碗口粗,一尺来长,两头是用锯平整锯断的,如果地面够平,立起来完全能当凳子用。
陈七蹲低身子,将木桩拿到死者脚下方立起,木桩不高不低,正好够得到死者的脚板。
他做这一切时,老孙头就站在他旁边看着,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问道:“有问题吗?”
陈七摇摇头,站起身道:“把他放下来吧。”
老孙头把肩上挎着的木箱放在地上,与他一起将死者尸体从树上解下来,平放到地上。
陈七找来根树枝,将盖在死者脸上的头发拨开,只见死者双眼凸起,舌头外吐,整张脸已变成青紫色,死状极为恐怖。
死者用以结束生命的是一根半干山藤,山藤打的是活结,这种结套在脖子后,只要脚下踩空,结就会越来越紧,就算自杀的人后悔也无法自己将绳结解开。
“看来他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呀。”老孙头将绳结打开后道。
陈七道:“查看他的死因是什么。”
老孙头知他仍心存怀疑,道:“好。”将死者颈上留下的勒痕,口腔,鼻孔,眼睛,甚至腹腔皆细细查看了一遍。
见他查检完毕,陈七问道:“如何?”
老孙头道:“从他颈脖处的勒痕,舌头外吐长短,眼睛凸起程度看,人确实是自杀死的。”
陈七道:“据我们调查,几天前他到凤凰镇时,曾有街坊给过他东西吃,怎么几天不见就跑到这自杀了呢?”
老孙头道:“我检查过他肠胃,里面什么也没有,若我没猜错,离开凤凰镇后他就没吃过东西。”
陈七道:“你是说,他是没东西吃才上吊自杀的?”
老孙头道:“不排除有这可能,这种流浪的生活居无定所,食不果腹,你看他这身架子,皮包骨头,形如骷髅,或许呀,他早已厌倦了这种流浪的生活,所以才……”。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摇头轻叹了一声。
陈七道:“当日将他列为嫌疑对象是因他是外地人,且又恰巧在龙大善人出事后离开了,如今看来我们都错了,以他这状况根本杀不了龙大善人。”
老孙头赞同道:“若他能杀得了龙老爷,就不会食不果腹,饿着肚子在此上吊了。”
陈七道:“是呀,龙大善人死因我们至今仍查不出来,若他有那本事,想赚钱不过轻而易举,更不用说解决一日三餐这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