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排除了流浪汉杀害龙化云的可能,陈七与老孙头没有在树林里呆很久,掏了些钱给仁伯让他去买副薄板棺材将流浪汉收殓后就离开了。
回班房路上,陈七眉头紧锁,默不作声,目光游离不定,精神根本不在路上。
老孙头知他在担心案子,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道:“在后山发现龙老爷墓那天,我们从山里出来,那时你曾说过一句话,你说‘一味给自己压力,岂不压抑’,如今你给自己的压力可不小呀。”
陈七看着老孙头苦笑道:“从案发至今已六天了,我们得到的线索本就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两个嫌疑人,突然发现其中一个嫌疑人与案子毫无关系,另一嫌疑人至今又毫无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老知道,命案发生后时间拖得越长,破案难道越大,说没压力那是自欺欺人。”
老孙头点头道:“我知道,你当时那样说,是故意说给小高和石头他们听的。”
陈七笑道:“镇上人常说‘人老人精灵,姜老姜够辣’,我今天相信了,我心里那一点想法根本没逃过你这老姜的眼睛。”
老孙头道:“我活了五六十年,见过的人听过的话多了,别人的话什么意思说给谁听,多少是能猜出来的。你当我这五六十年吃那么多盐是白吃的。”
陈七忍俊不禁哈哈笑,笑过后对老孙头道:“老孙头,谢谢你。”
老孙头没说话,再次在他肩膀拍了拍。
陈七道:“我们之前列为嫌疑人的两人死了一个,如今只剩下茶博士一人了,老孙头,你吃的盐多,你说凶手会不会是他?”
老孙头道:“说不准,如今他的嫌疑虽说很大,但我们怀疑他不过是因为他是外地人而已,手上并没任何证据,若凶手是他,他是哪里人?为何要杀龙老爷?动机是什么?他是如何杀死死者的?所有这些我们都不清楚,所以……”
陈七沉吟道:“确是如此,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早点找到他,才能知道命案是否与他有关。两个嫌疑人已死一个,希望他不要出事才好。”
两人回到凤凰镇,陈七心想时辰尚早,便往“香再来”饭店而去,虽然茶博士已几天不见踪影,但他仍希望他会在饭店出现。
老孙头当然知道他的想法,默默在他后面跟着。
没想两人刚到“香再来”门前,便见“回春堂”的老许领着几个人抬着副担架从后面过来,经过他俩身边,匆匆往“回春堂”而去,担架上躺着的人浑身血污已失去知觉,但陈七仍一眼认出那就是“香再来”的茶博士。
见到自己等人寻了几天不见踪影的茶博士突然出现且又出了事,陈七心里暗暗一惊,来不及与老孙头打招呼反身追了上去。
“回春堂”老许方才忙于指挥那几人抬担架没留意到他,此时见有人从后赶来,扭头一看是他,边走边叫道:“陈捕头。”
陈七点了下头,脚下不停跟在他身旁看着担架上的茶博士道:“这不是方才经过的‘香再来’饭店的茶博士么?他怎么了?伤得如此严重。”
老许道:“我是早上上山采药经过飞鹰崖时发现他的,当时他两腿摔断受伤严重已不省人事,我也不知道他是因何受的伤,不过据当时情形看,应该是从崖上摔下的。”
飞鹰山是十万大山最为险峻的山峰,其中又以飞鹰崖为最,就像是哪位神仙用上古神兵将飞鹰山最险峻处自上而下削了一刀一般,一仞万丈,陡峭如壁。
陈七道:“他初到凤凰镇,对十万大山不熟,他去那干嘛?”
老许道:“我发现他时在他的背篓里发现些茶叶,应该是采茶去了。”
茶博士嗜茶如命,冒险进十万大山采茶完全有可能,因他可能涉及龙化云命案,陈七很是担心他的安危,问道:“你发现他后肯定查过他的伤情了,他的伤情如何?”
老许道:“他的伤虽很严重,可流血不多,医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听老许这么说,陈七心中稍宽,道:“如此说他性命无忧了?”
老许道:“性命无忧。可是两条腿摔断后没能及时医治,治好后怕也难以如前了。”也许是想到茶博士以后可能会因此留下疾患,说完不由一声叹息。
陈七知他医者父母心,道:“伤成这样能活下来已算命大,能否如前只能靠他自己了。”
两人说话间,一行人已到“回春堂”门口,老许救人心切,不及不与陈七打招呼,指挥抬担架的那几人把茶博士向里抬去。
陈七知他要救治伤员,可茶博士是否涉龙化云命案仍不清楚,要待他醒来才能问个水落石出,在他醒来前为不出差错,陈七知自己跟进去可能会对救治伤员不便,但仍毫不犹豫跟进了里间。
老许根本没留意他跟进去,那几个人放下担架离开,他的弟子已准备好一切手术用具,他忙着为茶博士做手术去了。
老孙头亦来到了“回春堂”,他见陈七随老许进去了,自己便在外面待着。
茶博士的伤势很严重,有条腿骨头碎了,动手术较麻烦,纵使老许医术高明,也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将他两腿接驳好。手术结束时,他身上的衣服全给汗水浸湿了,面上一脸疲累。
“咦——,陈捕头,你怎么还在呀?”老许转身在旁边脸盆洗手时看到陈七还在,问道。
陈七“嗯”的点下头,道:“这茶博士虽不是本镇人,可他是在本镇出的事,我这做捕头的多少有责任呐,我留下来就是想了解他术后情况,许大夫,方才没打扰到你救人吧?”
老许道:“没有没有。”取过旁边的毛巾抹干净两手。
陈七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茶博士,问老许道:“许大夫,他手术后多久能醒来?”
老许道:“说不准,他受伤后没得到及时医治,身体太虚弱,快的三五个时辰,长的就说不准了。”
陈七“哦”了一声,目光落在茶博士身上,没再说话。
老许见他在自己给茶博士手术时一直在旁,此时又一副欲言又止样子,问道:“陈捕头可是有事要问他?”
陈七不好对他说茶博士可能涉龙化云命案之事,道:“是这样,茶博士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管是否他自己不小心摔的,按例我们班房都要作个问询,所以……”
老许将毛巾挂回原处,道:“哦——,原来班房还有此规定。”
陈七道:“一直都有的。只是凤凰镇民风淳朴,街坊和睦,极少有事发生,大家不知道罢了。”
老许不知他所说是否真假,亦不想去探究,走到担架前给茶博士号过脉,对他道“陈捕头,病人刚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醒来尚需些时辰,我们到外间聊吧。”
陈七见里间除了那茶博士并无他人,道:“好。”与他一道相继走出里间,来到大堂。
一直在外等着的老孙头见他们出来,迎上前来,先给陈七打招呼,后问老许道:“手术怎样?那茶博士没什么大碍吧?”。
老许和老孙头皆是凤凰镇人,彼此相熟,平日见面开玩笑那是常事,此时老许闻言微微笑道:“看来老大哥不相信我的医术呀。”
老孙头怔了一下,当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明知老许是在开玩笑,面上仍不免有些尴尬,道:“看你说的,我怎会不相信你呢,谁不知你老许医术在凤凰镇是首屈一指呀。”
老许手指他道:“凤凰镇只有两家药铺,人人知道‘百草斋’是没大夫坐诊的,你这话明是夸我,实则是贬我呀。”说着招呼两人落座,让人奉上茶来。
三人边聊边等,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期间三人进里间查看过几次,可茶博士仍是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再次走出里间来到大堂,看门外天色渐暗,陈七心想茶博士既然未醒来,再等下去也没用,早上分头去查案的小高石头此时应回班房了,不如先回去再说。想到这他对老许道:“许大夫,茶博士何时醒来仍不清楚,班房仍有些事需要处理,我们就先回去了,茶博士若是醒来,麻烦你知会我们一声。”
老许听他如此说也不好再留他们,道:“陈捕头放心,只要茶博士一醒来我即刻让人去通知你。”
因茶博士的身份未明,陈七沉吟道:“还有,从即刻始,除‘回春堂’人外,我们来之前其余人一律不许靠近茶博士。”
老许虽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做,但他人老鬼精,知他如此做定有他的理由,道:“明白。”
吩咐完,陈七与老孙头转身离开“回春堂”。老许将他们一直送到门口方拱手作别。
两人回到班房,小高和石头已先他们从外面回来,正在大堂里大碗大碗地喝茶消暑。
见他们回来,两人从桌旁站起身来,叫道:“陈捕头。老孙头”。
陈七点头算作应答。
老孙头道:“你们回来了?”
小高道:“回来了,刚坐下喝碗茶。”说着给老孙头和陈七各倒了碗茶。
陈七与老孙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分别落座,陈七道:“你们回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跟你们说。”
小高眼睛一亮问道:“什么事?是找到那茶博士与流浪汉了吗?”
陈七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是找到他们俩了。”
小高与石头听了,差点兴奋得跳起来,异口同声击掌叫道:“太好了,忙了这些天,案子终于破了。”
陈七横了他俩一眼道:“你们高兴太早了,人是找到了,可是否能破案子仍不得而知。”
自从将茶博士和流浪汉列为龙化云命案重要嫌疑人始,小高与石头便一直以为只要抓住他俩命案就算侦破了,此时听陈七如此说,两人都非常不解,小高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七道:“因为人找到了,一个与案子无关,一个却受伤昏迷不醒,是否与命案有关仍未可知。”
为寻找那两个人行踪,小高和石头这几天来回奔波可说吃了不少苦头,听说辛辛苦苦寻找的人竟与命案无关,两人心里多少有些难以接受,同声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