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油灯的灯油在火苗舔烤下“噼啪”作响,火苗时高时低,左右摇摆,明灭不定的火光照在几个人脸上,他们的脸亦是忽暗忽明。
“凶杀现场,死后移尸,凶杀现场,死后移尸,……”,小高不停喃道,忽然眼睛一亮,嚯地站起身来,兴奋道:“我知道凶手是如何离开房间了。”
陈七三人闻言,皆一齐向他望去。
小高道:“捕头,老孙头,龙大善人的房间你们都进过,他的遗体你们也检查过了,依你们看,能确定他是死在床上没被移动过吗?”
陈七看了眼老孙头,道:“不能,据目前情况看,死者虽是在床上发现的,但是否有人死后移尸,故布疑阵迷惑我们,暂时不清楚。”
小高道:“也就是说,不排除有死后移尸的可能?”
陈七道:“确实如此。”
小高道:“刚才你说,凶手把尸体放到床上后,是如何把门窗从里关上,然后离开的,地上为何没有留下脚印,我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原因。这事若是外面人做的,肯定无法做到,可要是宅里的人做的,完全有可能。”
陈七道:“你怀疑此事是‘安隐宅’里的人所为?”
小高点点头。
陈七道:“如今‘安隐宅’正常的人只有两人,一个是桂花,一个是李账房,龙大善人身材高大,身子娇小的桂花想要杀他只怕很难,即便趁其不备杀了,也无法移尸,你怀疑李账房?”
小高道:“没错。现在龙少爷夫妇丢了魂,对宅里发生的事情毫无知晓,以李账房的身份,把死者杀死后再处理好房间一切,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他曾对我们说过,房门是他撞开的,但房门原来有没有从里关上,我们并不知道,那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而已。”
老孙头想了想道:“如果真是那样,一切就可以说得通了。”
石头道:“可我检查过那房门,上面切切实实有撞过的痕迹。”
小高道:“痕迹是可以伪造的。”
石头道:“但他说起龙大善人时,脸上那难过的表情不像装出来的。”
小高道:“城府深的人往往都会演戏,也许那只是他故意演给我们看的而已。”
陈七思索了会,道:“不,应该不是李账房做的。他跟死者跟了近八年,想要杀他机会多的是,根本不需等到今天才动手。你们谁听说过有人为了杀一个人,会为他做事近九年然后才动手的?这不合情理。”
小高道:“可如果他以前并没想过要杀人,昨晚才动的杀机呢!”
陈七问道:“他为什么要如此做?”
小高道:“因财。之前龙少爷没出事,便算没有龙大善人,龙家财产也不会落到他手中,如今情况不同,龙少爷虽然人还在,可变成那样,不过是付没灵魂的躯壳而已,与死人没任何区别,他杀死龙大善人后,龙家财产无异已落入了他手中,这就是他杀人的动机。”
陈七摇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上因财杀人之事虽时有发生,但我仍不相信龙大善人是李账房杀的。”
小高道:“为什么?”
陈七道:“据老孙头讲,龙大善人的死状与十年前方将军的死状一模一样,凶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方将军戍边多年,屡立战功,武功肯定不错,若凶手是李账房,他既有杀方将军的本事,想要财可说是轻而易举,又何必屈身龙大善人的药店做个账房先生,一做就九年?”
陈七如此一说,小高也觉得他的推理很有理,不过他仍有些不甘问道:“可如果不是那样,一切又如何解释呢?”
陈七道:“或许有些东西被我们忽略了,没有留意到。”
四人对龙化云的死讨论了近一个时辰,可不管如何推演,其中总有诸多自相矛盾不合情理之处,使得他们脑里像被塞进了团麻团,始终找不到头绪。
老孙头道:“这案件现场留下的线索不但不能使案情明朗,反而使之更复杂。”
陈七道:“谜面不管多复杂都有谜底,只要有谜底,终会有解开的时候,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
石头道:“捕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七道:“此事自发生至今,一切仍笼罩在浓浓迷雾中,既然在现有线索中难以寻找突破,便从根本的查起吧。方才小高说了,死者鞋上附有粘土和树叶,夜里肯定出过门,虽然知道他去过何处未必能使谜题解开,但对我们了解他人多少有帮助,明早你到宅子附近转转,看能否找到有与死者鞋上一样粘土的地方,顺便看看哪有这种植物。”说着指了指桌上自己从龙化云鞋底取下的小树叶。
石头道:“知道了。”
小高问道:“捕头,那我呢?”
陈七道:“你虽进过死者房间,可并没见到死者后背的刺青,待会你让石头描述一遍,把它画出来,明日到镇上查查,有谁见过没有。”
小高道:“好。”
陈七最后望向老孙头道:“死者为何会一夜之间变成干尸,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若能解开此谜题,对案件侦破定会有所帮助,老孙头,你是这方面行家里手,这问题就交给你了。”
老孙头默然点头。
安排好一切,陈七取过盏气死风点上,转身向门外走去。
小高问道:“捕头,这么晚了,你去哪?”
陈七头也不回道:“夏日酷热,都一天了,我去‘安隐宅’通知李账房,让他把龙大善人的后事及早办了,顺便到龙大善人房间看看,白天是否有忽略之处。”
小高道:“我与你一起去。”
旁边的石头忽然道:“白天你连龙大善人的房间都没敢进,现在到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你不怕吗?”
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小高一迟疑,双脚便没迈出去。
这时候,外面有个人提着盏气死风急匆匆跑进来,因速度极快,几乎与刚走到门口的陈七撞在一起。
自从陈七到凤凰镇做捕头,从没人在如此深夜到班房来,此时见有人到来,陈七等人都很奇怪,待看清来人后更觉惊异,小高道:“李账房,你怎么来了?”
与陈七几乎撞在一起的正是“安隐宅”的李账房,可能是受到了极度惊吓,在油灯与气死风昏黄灯光映照下,他的脸一片死灰,眼光涣散,要不是陈七扶着,一进门只怕就倒下了。
“李账房,你没事吧?”陈七扶着他在凳上坐下,问道。
李账房忽然抓过陈七的手,全身簌簌发抖,眼里充满恐惧道:“陈,陈捕头,龙老爷他,他诈尸了。”
“什么?”小高惊道,脊梁沟升起凉意,迅速传遍全身。
石头和老孙头亦是惊得离凳一站而起。
见李账房深夜到来,陈七已预感到“安隐宅”肯定又出事了,但闻言仍不由吃了一惊,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李账房断断续续道:“我也不知道。上午你说老爷的死事关重大,需要上报府衙,待府衙通知才可以办后事,我一直等到天黑仍等不到你们通知,现在是夏季,天气酷热,我担心老爷遗体……,就到镇上买了些冰,哪知买好后回到宅子,老爷的遗体已经不见了。”
陈七问道:“可有在附近找过?”
李账房道:“见到那情形我当时汗毛都竖起来了,哪还敢找,急急忙忙就赶到这来了。”
见他一副惊魂未定样子,陈七等人知道他当时肯定给吓坏了。
小高道:“一个死了一天的人怎么会突然不见呢?难道真的是诈尸?……”抬头见陈七正严厉看向自己,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当事人面前说这些,当即住嘴。
陈七问道:“此事你们少夫人陪嫁丫鬟桂花知道吗?”
李账房道:“我怕她知道后不敢住在宅里,没人照顾少爷少奶奶,没告诉她,也来不及告诉她。”
陈七略一沉吟,对小高等人道:“走,我们去瞧瞧。”提着气死风当先走出门去。
小高对“安隐宅”这几天发生的事本就觉得恐怖,此时又听说发生诈尸,更是害怕,道:“你们都去,我就不必去了吧?”
石头正好经过他身边,闻言低声在他耳旁道:“我们都去了,班房就你一个人,万一那诈尸出现,你不怕啊?”
小高一哆嗦,紧跟在石头后面走出班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