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看了眼月霞，摇了摇头道：“娘咋样我也不知道，明天起来再问爹吧，睡吧。”
月霞还想多问两句，却见赵月心事重重的样子，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一晚，赵月浑浑噩噩，似梦似醒。脑海里满是父亲失望的眼神，还有他站在黑夜中自己打自己耳光的样子，这一幕幕都像是梦魇一样让赵月无法安睡。
第二天一大早，弟弟妹妹知道父亲回来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前去屋子内找父亲。
小牛从未离开父母这么久，一进屋小跑上前亲昵的窝在父亲怀里打着滚，吸着鼻涕撒娇似的问道：“爹你啥时候回来的啊，我娘呢？城里好不好玩啊。”
月霞着急生着火，瞥了一眼不成样的小牛怒道：“爹都累成啥了你一个男娃，还撒娇像什么话。”
“爹你看她，她就知道凶我，你和娘不在二姐可凶了。”小牛做着鬼脸，依偎在父亲怀中。
可与以往不同，父亲并没有给小牛任何回应。阴郁着脸，一言不发。连最疼爱的小儿子，都无心顾及。
“你姐呢？”许久，父亲沙哑着嗓子问道。
“我姐在厨房做饭呢！”三妹怯生生的说道。
赵月一早起来，提心吊胆不知所措。昨天父亲的举动，历历在目。还没想好要怎么同父亲解释，更没想好要如何说服父亲，于是躲在厨房不敢出去。
“爹，我娘咋样了，年前能回来不？”月霞听父亲口气不对，连忙问道。
父亲这才叹了口气，眼角低垂。推开一旁顽皮的小牛，咳嗽了两声说道：“你娘得过完年才能回来，这次回来就给你们几个交代一下在家里别惹事，给你娘再拿点东西，我还得回城里陪着。”
说着，看了眼小牛，又用粗糙的大手在小牛毛乎乎的头上摸了摸。小牛连忙躲着嬉笑着：“爹，你手扎人。”
三妹看着父亲和小牛亲昵的样子，撇了撇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脚在砖地上轻轻的来回摩擦着。
“行了，你们出去玩吧，喊你大姐来。”父亲收回了手，冲三妹和小牛说道。
小牛一听，连忙拽着三妹欢快的往外跑去。
看着两个孩子离开，父亲这才语重心长的对月霞说道：“快过年了，今年我和你娘没在。咱日子紧一点，这有二十块钱，你大姐不会过日子，你拿着给家里用。等过完十五，你娘好些了，我们就回来了。”
月下擦了擦手，站起来看着父亲沧桑疲惫的样子连忙说道：“不用了爹，大姐上次回来给我拿了二十多块钱，家里就我们三个吃饭够了。紧巴就紧巴点，咋过不是过啊。倒是我娘的病，爹你一个能照顾过来不。”
父亲微微皱了皱眉，想着月霞刚才的话，一时间失了神。
月霞看父亲一言不发，呆愣在原地，小声喊道：“爹？”
父亲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大姐给你二十多块钱？”
月霞点了点头，还没开口就看见赵月推开门帘端着米汤和窝头走了进来。
“爹，赶紧吃口饭吧。”赵月忐忑极了，硬着头皮，小心翼翼走上前来。看父亲似乎在和月霞说着什么。
父亲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见赵月进来，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霞，去给你姐准备干粮，下午我送她去上学！”父亲把上学两个字念的格外重一些，赵月一听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月霞虽然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父亲像是有话要对赵月说，只好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赵月把饭盘放在桌子上，站在一旁内心煎熬极了。
“多久了？”父亲突然开口问道。
赵月愣了一下，抬头看着父亲那双冷峻的眼，小声怯懦的说道：“差不多半个月了。”
父亲一听，算日子，就是自己离开那两天的事。攥紧了拳头看着赵月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敢？啊？你怎么敢啊！”
听着父亲愤怒的质问，赵月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哆哆嗦嗦的站在原地，双手不停的抠着拇指。
连忙解释道：“爹，我……我……你就让我去上班吧。家里现在这个样子，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上学，一点忙也帮不上。你就让我去上班吧，我求你了。”
“家里什么样！天塌下来还有你老子我顶着呢！我还没死呢！娃，你这是伤了我和你娘的心啊……”父亲情绪激动，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小了下来。
几乎是呜咽着说出最后一句话，看着赵月老泪纵横。
赵月哽咽着，摇着头。看着父亲泪光闪烁的样子，走上前去抓住父亲粗糙的手，半蹲在父亲膝前。
这才一边哭，一边啜泣道：“爹，你和娘养我一次不容易。娘有病，我眼睁睁看着实在受不了。我看你去借钱，把脸抹下来装在口袋里，更受不了。我现在能挣钱，一个月我手勤快点有二三十块呢。钱不多，但是能早点给表叔家还钱，能让弟弟妹妹不挨饿。能让我娘早点好，这样不好嘛？”
赵月边说，边抬头看着父亲，像是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狗一样可怜。
父亲看到女儿如此，内心更是煎熬。
双手抱头，手肘支撑在膝盖上，来回用手掌摩擦着头发，脑袋里混乱极了。
“孩子，你书念的那么好，咱不能放弃啊。你……你让我跟你娘咋交代啊。”父亲握紧了赵月的手，短短一句话，酝酿了半晌，言语苍白。
赵月擦了擦脸上的泪，摇了摇头道：“爹，你就让我继续上吧，我娘的病要紧啊。”
父亲听着赵月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攮在心头，看着眼前的赵月，眼神落在了她伤痕累累的手上。
赵月见状，想要将手收回去。却被父亲一把抓起来，凑到眼前。赵月手上那一道道疤痕，格外刺眼。父亲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赵月手上的伤。
豆大的泪水，从脸上的沟壑滑落，滴在了赵月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