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午饭，许久未见的一家人坐在一起，气氛却压抑极了。
赵月匆忙将碗里的饭刨干净后，就想着离开。可父亲的眉头，却仍旧舒展不开。
“爹，时间到了，我该走了。”赵月战战兢兢的提醒着父亲。
父亲并未作声，他不怪女儿，只怪自己无能。眼前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自己前前后后凑的钱，加起来勉勉强强够老婆看病，来年连下地的种子钱都没有。
只是这样让女儿放弃学业，实在心里过意不去。
纠结了一整个晚上，原本想要阻止女儿去上班，可都被刚才她的一汪泪水打断了。
看着父亲没有出声，赵月连忙像是做贼一般冲着月霞使了使眼色。月霞忙将装着干粮的口袋递给了赵月。
赵月畏首畏尾出了屋子，还没走两步。
就听见屋内小牛的声音响起：“爹，你眼睛咋红了？”
赵月愣了一下，牙齿紧咬着嘴唇。几乎能感觉到嘴里充斥着血腥味，闭着眼，睫毛颤抖着。半晌，轻声对身后跟来的月霞说道：“我走了。”
说完，大步流星跑出了院子。
月霞看着赵月离开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难过极了。父亲和赵月的谈话，自己在墙头听的一清二楚。自己从小顽劣，虽然是个女孩，可却是男孩性格。
上学对她来说，没有去山上割猪草来的痛快。加上乡下有句老话叫：疼大的，爱小的，中间夹个受气的。自己和老三，无疑是家中那个受气的。所以对于赵月，打小她心里就不服气。
可是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在家里处处受疼爱的姐姐，关键时候，居然放弃了她最珍惜的学业……
赵月一口气跑到了村口的位置，正值晌午太阳最暖的时候，村子里的人来来往往在各处晒着太阳。
赵月低着头，一刻也不敢停留。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是怕父亲追上来，还是怕这些人询问自己家的近况，还是怕他们让自己讲讲学校里的生活。
“月儿！”班航站在河岸边，焦急的等候着赵月。这一晚上，他睡的格外煎熬。想着赵月在雪地里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还有赵月父亲绝望无奈的眼神，他的心也揪在一起无处安放。
可他却不能上门去打听到底如何了，只能比往常还早一些，等候在河岸边上。
看到赵月一个人跑出来，班航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放松下来。
赵月站在班航面前的时候，整个人的身子都还是颤抖的状态。
看着赵月通红发肿的眼，就知道她哭过多少次了。
“月儿，你爹没为难你吧。”班航柔声问道，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赵月，他用力的克制着自己不能去拥抱她。
赵月摇摇头，咧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没，我爹为难我干啥。走吧，一会迟了。”说着，看了眼不远处晒太阳的人，连忙往一旁挪了两步。
这一路上，赵月心都悬着。班航骑着车子，嘴里一直在劝着赵月不行就回学校去，可赵月一句也听不进去。
到了厂门口，赵月都没再多说一句。班航知道她性子倔强，事到如今，怕是连赵月父亲也没有办法了，只好伸手摸了摸赵月的脑袋说道：“算了，你这脾气我是看明白了，行了你进去吧。”
赵月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去。还没回头，就听见刘梅的声音尖酸刻薄的响起：“有些人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装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背地里真脏。”
赵月一愣，立即皱起了眉头催促道：“你走吧哥，我先进去了。”
“这几个女的嘴怎么这么刻薄？盯着你干嘛？难道是在说你？”帮航看着不远处的刘梅单脚靠在墙上，一只手里捧着一些油葵，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和赵月这边，于是皱着眉头问赵月。
赵月不想多生事端，推着班航说道：“谁知道呢，我跟她们也不熟，你赶紧走吧。”
班航还想多说两句，可看着赵月脸色难看极了。以为赵月还在为家里的事情不舒服，不想惹她生气，便说道：“行行行，我这就走。”
说着瞥了一眼刘梅的方向，多了个心眼回头对赵月叮嘱道：“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别啥事自己都忍着。”
“哪有的事，赶紧走吧。”赵月不敢回头，硬着头皮催促道。看着班航重新跨上自行车，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才转身准备回宿舍。
经过刘梅的瞬间，刘梅冲着赵月的脚边吐了口瓜子皮。
赵月愣了一下，并没有停留，加快了步伐，往宿舍楼飞奔跑去。
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热闹的哄笑声，那些哄笑声，像是魔音一般，反复环绕在赵月的心头。
回到宿舍，赵月放下东西准备休息一会，昨夜没睡好，整个人头昏脑涨的。
却听有人一脚将虚掩着的门踹开，陈霞不在，赵月艰难的起身一看是刘梅。只见她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身后跟着一连串叽叽喳喳的女生，瞬间挤满了狭小的宿舍。
赵月抿了抿嘴，整个人晕晕沉沉，看着陌生的面孔只感觉头晕目眩。
不想同刘梅起冲突，只好用单薄的被子将脑袋捂得严严实实的，却还是能听到她们嬉笑吵闹的声音。
不多时，陈霞也从家里回来了，一推门，屋子里面闹哄哄的。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刘梅道：“这么热闹？”
刘梅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冲周围的人使了使眼色。众人这才站起来，简单的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宿舍。
“嗐，这不是都给刚从家里来么，坐着聊会。”刘梅打着哈哈，掏出家里拿来的麻花分给了陈霞一点。
“咦？小赵呢？”陈霞没看到赵月，疑惑的问道。却见刘梅立即板起了脸，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陈霞环顾一圈，发现赵月用被子裹着自己，才没看到。
于是走上前去，好心推了推赵月说道：“小赵，你把头放出来，这样捂着睡不好。”可赵月并没有回应。
刘梅冷哼一声，白了一眼赵月的方向，看着自己新涂的指甲油嘟囔道：“管她干嘛，被子能捂出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