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周灵儿根本不相信，来来回回翻看着本子，眉头都快拧成了疙瘩。
周围的人也都纷纷议论了起来，以往手快点的，比分配的任务多二十来个顶天了，这多六十来个，意味着赵月基本每天都主动留下加班才能完成。
更何况她是新人，这速度比一般的老人都要快了。而且质量也没听说有什么问题，说明她背地里确实下了很多功夫，是不能借助外力帮忙的。
“把说闲话的心思，放在手上比啥背景都强。”杨师傅冷哼一声，一把抽走周灵儿手里的册子，板着脸在车间里转悠着。
众人咋舌之际，对赵月更是另眼相看。
周灵儿坐在位置上，手捏着皮料几乎折断了指甲，眼神狠辣的看着赵月的方向出神。缝合车间的计件价格要比底工车间的高，大家为了换车间，头削尖的往里挤。
私底下，光是给孙姐送礼，也不在少数。自己关系好的几个工友，在厂子里少说也三五年了，都在等这个机会，谁曾想被赵月捡了漏子。
这让周灵儿对赵月本就心生不满，想着以老人的姿态教训教训她。不承想接二连三的反倒让自己吃了瘪不说，方才她的回答，更是让周灵儿觉得打了自己的脸。
一时间脸红一阵白一阵，气的后脑勺都有些疼。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赵月好看！
经过这番风波，车间里明显没了传闲话的人。赵月左右的工友，相比之前，也友好了不少。赵月明白，不管做什么，只有自己的手艺够硬，才能站得住脚。
因此更加勤谨，利用一切空闲时间除了赶工之外，就是拿着杨师傅给的书研究，到底是有些文化底子在身上，看起书来丝毫不费劲，短短几天，把那本书便吃的透透的。
“小赵，还不收拾回去啊，又加班赶工？”身后的工友看了眼窗外飘了一天还没有停的大雪，忙拍了拍赵月的肩膀问道。
赵月抬头一看，天都有些黑了。脖子稍微一动，僵硬发酸，胳膊也有些发麻了。于是揉了揉后背颈，伸了个懒腰说道：“不加了，回去休息了。”
“你这孩子啊，我先前倒是小瞧你了，能吃苦，还聪明。好好干，争取回头能去帮工车间，跟着杨师傅去学设计鞋面。那活可是巧劲，我看你能行！”工友是个热情的大姐，看着赵月勤勤恳恳的样子，不由得夸赞了两句。
赵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弯着月牙似的眼睛，憨厚的笑了笑目送大姐离开后这才背起背包往外走去。
外面的雪下了一天，地上积满了厚厚一层，北风呼啸的刮着，往外一走，脸上就被撒了薄薄一层雪花。
冻得赵月跺了跺脚，双手拢在嘴前呵了口气，用力将掌心搓热。随后捂在了发红的耳朵上，这才一脚踏进了雪地里。
刚跑到厂子大门附近，赵月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想着班航会不会来看自己，可这一眼，让赵月呆在了原地。
街道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几乎被雪花盖住了身体，只露出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张望着厂房的方向。
看到赵月跑出来后，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前一步想要看清楚。当看到赵月也呆在原地的时候，这才敢确认是自己的女儿。
“爹！”赵月大喊一嗓子，飞快往马路对面跑去。
等到了跟前，父亲才僵硬的点着头。一双眼睛，紧盯着赵月。
“爹这么大的雪，你咋这会来了。”赵月抬手帮父亲扫去肩膀上的雪，才发现，他的衣服有些僵硬，落雪已经结成了块。
一看就是站在这里很久的样子，赵月顿时心中一阵酸涩。拉着父亲冰冷的手，便往厂里的方向走去。
“走，先进去烤烤火，你都要冻坏了。”赵月带着哭腔说道。
父亲想要拒绝，可周身的冰冷让自己的表情都带着僵硬，硬是被女儿拉着到了厂房外。
“大爷，我和我爹，在房里待会说两句话行不，外面太冷了。”赵月到了门房外，伸手敲了敲窗户。
不多时，门卫大爷缓缓推开窗子看着赵月，又打量了一番她身后雪人似的父亲，点点头道：“这是你爹啊，我还以为谁呢。杵在马路对面两三个小时了呢！”
门卫一开口，赵月更是心疼。见门卫打开门，就连忙拉着父亲进去。
父亲停顿了一下，让赵月松开手。
赵月不解的看着父亲，却见父亲用力跺了跺脚，将脚上的雪泥跺干净，又用粗糙的大手把棉衣上的雪拍了拍。这才对门卫大爷陪着笑脸，跟着赵月走了进去。
狭小的空间内，火炉烧的正旺，暖和极了。
门卫大爷身披棉大衣，手里端着洋瓷茶缸，拉着角落的凳子冲赵月父亲喊道：“坐吧，坐下说烤烤火。”
父亲这才点了点头，脸上僵硬的笑了笑说道：“谢谢老哥，我叮嘱孩子两句就走，不打搅你。”
赵月连忙解下围巾，让父亲坐在火炉边上，用围巾帮他擦拭着头上的雪，雪水化开，淌在父亲黝黑沧桑的脸上，好不狼狈。
“爹，你有啥事这么晚来？”赵月看着父亲这般模样，连忙问道。
父亲一双浑浊的眼，看着赵月盯了半晌，才缓缓从棉衣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罐头瓶子，里面装着一罐油臊子。
赵月一愣，父亲已经放在了她的手上。这才缓缓叮嘱道：“没啥事，我要进城照看你娘去了。夜里的班车，还有点时间我就先来看看你，这个你拿着吃。”
赵月拿着沉甸甸的罐头瓶，还带着父亲的温度，鼻头像是被洋葱熏过一样，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哭啥，你娘等着我呢。今年过年，我和你娘回不来，你是老大，照顾着弟弟妹妹些。早些回家过年。爹没本事，你这书念不下去，爹对不起你啊。”父亲说着，也哽咽了起来。
一旁的门卫大爷见状，手里拎着手电，吸了吸鼻子，看似不经意的说道：“我去看看车间门都锁好了没。”说完，佝偻着腰，离开了狭小的屋子给父女俩留出了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