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感激的看了眼门卫大爷的身影，这才回过神。双手握住父亲的手，半蹲在他身旁说道：“爹，不怪你。我在这里挺好的，这臊子是月霞给你带的吧，你拿走吧。我这食堂吃的可好了，每天中午都是猪油烩菜，早上还有鸡蛋，饭可便宜了呢。”
“真的？”父亲看着赵月日渐消瘦的面庞，对她的话怀疑极了。
“真的爹，你放心去吧，照顾好我娘，记得捎信回来。家里你就不用操心了，月霞能干啥都能收拾好。我笨些，多干两天活还能多拿点钱。可惜我来的时间太短还没到发工钱的时候，不然给你还能带一些。”赵月一边说，一边自责的皱着眉头。
父亲抬起干枯的手，摸了摸赵月的头，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半晌，这才开口问道：“月霞说，你拿回家二十多块钱，是咋回事？”
看着父亲担忧的眼神，赵月连忙解释道：“是班航，班大哥知道咱家里出了事借给我的。等咱宽裕了，我就还回去。”
父亲一听，这才放下悬着的心，默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班航那孩子，是个踏实的主，他照顾你我放心。”说着，又将那罐臊子塞给了赵月。
赵月还想推脱，就听父亲说道：“孩子，你留着吧。不然，你让爹咋咽的下去啊。”
赵月一边用手背擦着眼，一边红了鼻头。
“我看这厂里人挺好的，这我就放心了。哎，时间不多了，我就走了不给你添乱。”父亲看了眼墙上的表。
拉着赵月艰难的站了起来，赵月点了点头。泪水止不住的流着，握着父亲的手，想要再多拉一点会。
看着外面依旧停不下的风雪，赵月不禁有些担忧道：“这么大的雪，你咋去车站啊。”
“这算啥，年轻时候遇到比这厉害的风雪天，我能走十多里地呢，你这离车站也不远，你爹我身子骨还能行。”父亲浑浊的眼，看着窗户的方向，风雪在他的眼睛里，落下影子，却还不忘安慰着赵月。
“李大爷！”突然有人敲着窗户，赵月惊了一下，抬头一看外面有个身影在晃荡。忙擦去脸上的泪痕，站起来走了过去。
推开窗户一看，双方都愣了一下。
竟然是钟扬！
“咦，你咋在这？”钟扬并没有谈起那天晚上被浇了水的事情，看到赵月反而笑了笑问道。
赵月有些尴尬，紧张的饶了饶手指说道：“我爹来找我，在这里说会话。大爷去厂房转悠去了，有啥事我帮你转达。”
钟扬眼睛跳过赵月，看了眼她身后的父亲，微微点点头说道：“嗐，我能有啥事，就是明儿早上要卸货，可能来的早些，提醒他别睡太死不给我开门罢了。”
赵月点点头说道：“好，我等会就告诉他。”
“对了，叔来看你，等下咋回去啊？”钟扬脑子灵光，立即问道。
赵月正为这件事发愁，一脸沮丧到：“我爹要去车站。”
“车站？我家就在车站附近，要是这会走，那我帮你稍一段吧。我骑摩托，稳当的很。”说着，不忘拍了拍身下的摩托车，一脸得意的看着赵月。
赵月早就听闻钟扬家境不错，这个年代别说摩托车了，有辆自行车都了不得了。
要是别人，赵月可能千恩万谢的就答应了，可面前是钟扬。赵月心里迟疑了起来。
“嗐，小伙子，不给你添乱我一会走着就去了。”父亲看到赵月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笑了笑拒绝道。
“走？叔，这么冷的天，你走过去要冻坏了。赵月，咱俩的事一码归一码，你别拿叔叔身体开玩笑。”钟扬一本正经的说道，他这样人精儿一般的人，赵月的那点小心思，他看的一清二楚。
赵月纠结极了，看着父亲一双棉鞋已经全部打湿，心如刀割。只好压低嗓音答应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那天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给你赔不是。”
钟扬笑的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明晃晃的牙比雪还要白。
于是在赵月的搀扶下，小心将父亲送上了钟扬的摩托车后座上。钟扬往前挤了挤，尽量给赵月父亲让出空位来。
赵月把自己的围巾给父亲系上，父亲想要推脱，可没坐过摩托车，心里多少有些胆怯，身子僵硬的动弹不了。
那个曾经如同参天巨树一样替自己遮风挡雨的父亲，如今却像是个孩童一样，对陌生的一切都充满了恐惧。
“钟扬，路上滑，你们慢些。爹，你抱紧他。”赵月一边叮嘱，一边摆弄着父亲的手。
父亲围着围巾，只露出眼睛，神色紧张极了。赵月说了什么，自己听不太清，只能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赵月。等车子已发动，钟扬挥了挥手，吹出一个响亮的口哨缓缓往外驶去。
父亲一直回头看着赵月，直到看不清对方的轮廓方才罢休。
赵月怀中紧紧抱着那罐臊子，等门卫大爷回来后，她说了钟扬的事，这才一路小跑回了宿舍。
在雪地里站久了，一脱鞋袜，脚上的冻疮触目惊心。赵月坐在火炉边，用热水泡着脚，疼痒难忍。
陈霞瞥了一眼赵月的鞋子和脚，不禁皱起了眉头。
“小赵，听说杨师傅挺照顾你的。”陈霞一边织毛衣，一边问道。
赵月这才回过神，懵懂的点点头道：“杨师傅人很好，教会我不少东西。”
却见陈霞笑了笑，随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赵月道：“你呀，还是年纪太小不懂变通。这杨师傅可是厂子里拿把的技术工，他在厂里说话还是挺管事的。你这脚这么冷的天还穿着棉窝窝，不生冻疮才怪呢。”
“姐，我这脚生冻疮，跟杨师傅从事技术工有啥关系。”赵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刘梅噗嗤笑出了声：“这妮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陈霞见状也笑着摇了摇头，刘梅这才小声提醒道：“杨师傅看你聪明乐意照顾你，你要双皮鞋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