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这才反应过来她们的意思，眼睛下意识看向了二人的床底下，各自放着一双真皮棉鞋，正是自己最近车线的女款样式。
赵月笑了笑摇摇头说道：“皮鞋太贵了，我爹都没穿过呢。我穿这个挺好的，还是我娘给我纳的，可暖和了。”
说着，擦干净脚丫上的水，倒了洗脚水后坐在床上，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獾油小心的擦在脚上的冻疮上。
“哎，你这丫头倒是死心眼，咱们穿的鞋有几个是花现钱买的。大多数跟组长拉好关系，进价用工资扣了就行。关系好，少扣点花不了多少钱的。况且，厂里给员工每年都有名额的。”刘梅见状，拿出自己的棉鞋又上了一遍鞋油，眨巴着眼给赵月讲着其中的门道。
“这样啊，那我回头问问看。”赵月一听，眼睛立马亮了一截，憨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
第二天晌午，电铃响过后，赵月第一次主动去找了杨师傅。
杨师傅手里端着饭盒正准备去打饭，被赵月叫停了脚步。
“咋了小赵？”看着赵月双手缠绕着衣襟，眼睛盯着脚尖不肯同自己对视的样子，立即猜出她应该是有什么事。
“杨师傅，您给的书我都看完了。我想问问……那个……那个还有新书么？”赵月憋了半天，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提皮鞋的事，找了个由头开口道。
杨师傅有些诧异，回过神来看着赵月问道：“看完了？那书里可都是些技巧，你这么快看完了？”
赵月点了点头，一双明亮的眼看起来真挚无比。
“这么肯定？先别着急看新书，下午抽空我考考你，看你看完都记住了没。”杨师傅想了想说道。
赵月一听要考自己，虽然有些紧张但确实也是下功夫看完了书，便坦然的点了点头。
“那没事我先去打饭了，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食堂吃吧，天天吃窝头不行啊。”杨师傅看了眼赵月桌子上拿出来又干又黄的窝头说道。
“不了杨师傅，我爹昨晚给我带吃的了。嗯……”赵月一边解释，一边想着要怎么开口。
杨师傅看出赵月有难言之隐，左右看了看车间的人都走光了，于是说道：“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吞吞吐吐不像是你的性格。”
赵月一听，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鼓足勇气硬着头皮问道：“杨师傅，咱们厂里的工人，买皮鞋是不是能便宜些？”
杨师傅上下打量着赵月，眼睛落在了赵月的脚上。一双又大又厚的棉窝窝，上面还打着补丁。周围被雪水渗过之后，留下的印记还没来得及擦洗。
厂子里的工人，大半都有皮鞋。即便是舍不得穿，也很少有穿这种棉窝窝的。既不抗冻又难看，走起路来臃肿肥大，更何况还打着补丁。
赵月花儿一般的年纪，正是喜欢打扮的时候，穿着这样的鞋，难为她了。
于是点了点头道：“是有这回事，不过一年也就两双的名额，市面上咱们卖十七八的鞋，能给你十块钱。”
赵月一听，瞬间咋舌。十块钱买双鞋，那也太奢侈了。可脑子里闪过父亲昨晚狼狈的样子，于是狠狠心咬了咬牙道：“行，不过我暂时还没领到工钱，从我的计件工资里扣一双行么？”
“没问题，你要多大的，我给你去登记一双。”杨师傅痛快的答应了，其实像赵月这样进厂不到一个月的工人，是没有这样的福利的，毕竟不知道能待多久。但杨师傅看着赵月实在可怜，便私心做了这个主。
“多大……这样吧杨师傅，我这周末回去拿一双鞋来比划比划。我爹没穿过皮鞋，我怕不跟脚他老人家难受。”赵月想了想说道。
杨师傅一听，诧异的看了眼赵月，疑惑的问道：“你不是给自己买啊？”
赵月摇了摇头，露出她质朴的笑容，弯着月牙似的眼睛说道：“给我爹买，我有鞋穿呢。”
杨师傅眉头微微皱了皱，还想多问两句，可看着赵月明亮的眼，心里多了一丝不忍。于是点了点头道：“好，你找好了跟我说就行。”
说完，赵月千恩万谢，杨师傅这才转身往食堂走去。
钟扬卸了一早上的货，总算是赶着中午吃饭的时间，腾出空来。连忙跑到门卫大爷那，洗了把脸。特意用梳子蘸着水，把头梳的跟牛舔了似的。
掐算着时间，站在赵月的车间外想找她说话。好不容易等人都走完了，一探头看见赵月和杨师傅在说话，便站在原地耐心等着。
看到杨师傅出来，故意躲开，直到看不见杨师傅的背影，这才小心翼翼跑了进去。
赵月用开水泡着窝头，心里盘算着要给父亲买鞋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钟扬。
钟扬蹑手蹑脚上前去，看赵月呆呆的样子心想着逗她一下，便凑上前去在她耳边“哈！”了一声，吓得赵月身子一抖，叫出了声。
“别喊别喊！是我！”钟扬见状，连忙安抚着赵月，看她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一般，心悸不已的模样实在惹人心疼。
赵月用手抚着心口，皱着眉头没好气的问道：“你干嘛！吓死我了。”
“哈哈，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就这还敢泼我一身水，不怕我打击报复你啊。”钟扬故意调侃道。
赵月用帕子擦了擦刚才不小心撒了的汤水，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不怕。”
看她眉头紧皱的样子，钟扬却心情大好。一个转身坐在了赵月对面，双手放在桌子上，撑着脑袋，嘴角噙着一抹痞笑说道：“这又胆子大起来了？”
赵月无奈的看着他，随后想起父亲来，立即问道：“对了，我爹你给送到了吧。”
钟扬一听，立即做了个敬礼的动作，一本正经道：“顺利完成任务！”
赵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这才看着钟扬，真诚的说道：“钟扬，谢谢你了。”
“客气啥！你就拿我当朋友能咋滴。”钟扬冲着赵月眨了眨眼，笑着说道。随后就瞥到了赵月杯子里的开水泡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