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赵月就听见窗户外传来熟悉的刷刷声。那是月霞在扫院子，这声音赵月以前经常听到，可从来没像是今日这般刺耳。
扫帚每扫一下，赵月的心都跟着跳一下。炕烧的火热，自己的嗓子又干又痒可赵月却连咳嗽都不敢。自己也不知道在怕什么，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直到小牛起床，兴冲冲的推开屋子的门。伴着寒风搓了搓脏兮兮的小手，探出脑袋来看着赵月，见她早已经醒来坐在炕上靠在窗边看书。
这才一蹦一跳的跑进来趴在炕沿上，眼睛笑的像两颗明晃晃的星星一样看着赵月说道：“大姐，你咋在这屋呢。”
赵月笑了笑，看着小牛说道：“姐感冒了，怕传染给你们，你快洗洗上学去吧。”
小牛一听点了点头，正准备要走，鬼鬼祟祟看了眼窗外。随后小心爬到赵月身旁，小手拢在赵月的耳边说道：“大姐，二姐昨晚上哭鼻子了。”
赵月一愣，心里当下更加沉重了几分。看着懵懵懂懂的弟弟，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小牛撒赖似的在赵月跟前亲昵的打了个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下炕去洗漱。赵月看着挂着霜花白茫茫一片的玻璃，心事重重。
不多时，三儿端着小米粥给赵月端到了炕边。刚放下就急匆匆的说道：“二姐让我端来的，大姐你快吃，我上学迟了就先走了。”
赵月点了点头，还想多嘱咐妹妹两句，三儿已经火急火燎的跑出了门。赵月看着热乎乎的小米粥，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从小不爱吃面，可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家里几乎是有啥吃啥，不容人挑三拣四。
赵月娘做的最多的，就是煮一锅小米稀饭，再在稀饭锅里下点高粱面条。和弄和弄，稀里糊涂一人一大碗，总能吃个水饱。
可赵月不爱吃面，更不爱吃原本就口感粗糙的高粱面上还粘着小米。小时候不懂事，躺在院子里连哭带摔，气的自己隔三差五就抽过去。
赵月娘无奈，只好单独给赵月盛出一碗浓稠的小米粥，躲过家里其他人，再端给赵月吃。
后来赵月懂事了，可母亲的习惯没改变，从没给赵月吃过米粥加面。赵月看着面前的小米粥，黄澄澄的，粒粒分明并没有黏着面条，当下泪水就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擦，月霞就端着热水盆走了进来。看到赵月一个人坐着偷偷落泪，当下就慌了。
放下水盆连忙上前说道：“姐，大清早的你哭啥嘛，都是我不对，我胡说八道，我该死。”说着，竟然作势要打自己。
赵月见状顾不得其他，忙上前一把拽住月霞。
月霞红着眼，泪水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原本水灵的眼睛，哭了一晚上，连眼皮都肿了。
“咱都好好的，霞儿咱都好好的。”赵月一边哭，一边伸手给月霞抹着泪。姐妹二人泣不成声，好久，才抬头看着对方红肿的眼，缓缓止住了泪水。
月霞匆忙拿着毛巾给赵月投干净，递给了赵月。赵月擦了擦脸，脑袋也清醒了一些，看着月霞低头不语的样子，故意找话说道：“你吃了没？”
“吃了姐，我在厨房吃了。”月霞连忙说道。
赵月点点头，端起月霞煮的小米粥这才吃了起来。屋子里就姐妹两个，只有赵月喝粥发出的轻微响动，气氛多少有些压抑。
赵月想了想，还是打算再劝劝妹妹，于是一边喝粥脑子飞快的转着，一边看着月霞问道：“那人，是个啥样的人？”
“嗯？”月霞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猛地抬头看着赵月在看自己，这才回过神来。
有些局促的捏着手，单腿盘在炕上，另一条腿耷拉在炕边。听到赵月问自己，有意无意的摆动着那条腿，想了想，脸上竟然泛起了一抹微红。
随后鼓起勇气说道：“隔壁村子里的，姓王，比我大个几岁。人嘛……就是个一般人。”
赵月鲜少看到一向泼辣的月霞露出这样的神情来，想着昨夜她那副气势逼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赵月想了想说道：“他没个正经营生么？”
月霞一听，连忙解释道：“他就是个农民，家里有几亩地种。冬季地荒，他会点豆腐，就寻思着在各个村里卖豆腐。”
赵月一听沉默了起来，月霞紧张的看着赵月的脸，心都揪在了一起。
许久，赵月这才说道：“爹娘不在，有些话你不愿意听我也得说。霞儿，你还小。村子里是有比你小的就定亲的。可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你得想清楚看明白了再做决定。”
月霞一听这话，当即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如捣蒜一般说道：“姐你不用担心，你是知道我的，我可不是吃亏的人。再说，现在家里这样的情况，我嫁人，多少能分担点爹娘的担子吧。”
赵月一听这话，原本放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看着妹妹眉头拧成了一股绳。
“我不要你为了分担家里去嫁人，家里什么事有我呢。我要的是你嫁给这个人是值得托付你一辈子的！”赵月声音都高了几分，月霞只念了三年级，勉强认识几个字。虽然看着精明要强，实际上心眼老实的很。
听到她这样说，赵月当下就急了。
月霞见状，连忙说道：“姐你别急啊，我瞎说的。瞧我这张嘴，总是不经过脑子就乱说话。”说完强挤出一个笑来看着赵月。
赵月眉头不展，看着妹妹如此，只能无奈的说道：“反正，不管怎么样，没结婚之前，别走的太近了。其余事，等爹回来了再决定。”
月霞听闻心中大喜，忙拽着赵月的胳膊摇了摇说道：“好，都听你的。”
“嘶！”被月霞一拽，赵月的手扯的生疼，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月霞这才注意到赵月的手上，连忙说道：“瞧我这个眼瞎的，昨天就看到了忘记没问，姐你的手咋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