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掏出一锭金子递给掌柜,并说道:“除了那位公子,其余人全部清走,酒水不限,这锭金子就是你的了。”
掌柜眼神一亮,连忙接过金子,用牙齿咬了下,磕的,他连忙低头应是,吩咐店小二将所有客人清走,而且没有收钱。
见楚云倩坐在他旁边,秦逸风抬起头,笑了笑道:“姑娘,想喝酒吗?”
楚云倩愣了愣说道:“我不会喝酒,你喝那么多做什么?”
“今天是楚宫大喜之日,身为座上宾理应一同庆祝……”秦逸风醉意朦胧,只是不停喃喃道:“恭喜啊,楚影轩,喜得贵子,恭喜……”说罢,他将手中的一壶清酒一饮而尽,见楚云倩坐着一直看着他,不禁讶异道:“你怎么还在这?”
楚云倩见他醉得迷迷糊糊,却半梦半醒,不禁觉得好笑却又心疼:“这里我包场了。”
秦逸风此时神志不清,一个劲的只是想着喝酒:“你不是不喝酒吗?那包场做什么?”
楚云倩呆愣片刻,莞尔一笑:“包了酒肆就一定是为了喝酒吗,而且,我现在又想要喝酒了。”
秦逸风好奇:“你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那你又为什么想喝酒?”
秦逸风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我的妻子变成了别人的女人,还给他生了孩子,我、我恨我自己……若不是我知道得太晚来得太慢,她就不会嫁给别人,可、可她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我再也没办法把她抢回来了……我这心里……像刀割一样的痛,听人说,酒可消愁,喝醉了也就不痛了,可为什么还是好痛!”秦逸风边说便抡拳敲打自己的胸口。
楚云倩也笑了,只是那笑容也有些苦涩:“我也是。”
秦逸风不禁一愣,目光清明了些:“你也是?”
楚云倩端起酒壶,拿起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可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好爱、好爱她,他甚至不知道我是谁……”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各自述说着自己的伤心事,也许是有人可以倾诉,也许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不知不觉的,桌上的酒瓶堆积如山。
雷阵雨突如其来,天色昏暗,大雨倾盆。
秦逸风放声大笑起来,眸中泛起薄雾道:“风月有情时,总是相思处。”说罢,秦逸风一头栽倒,趴在桌上睡着了。
楚云倩亦回:“今春玉钏宽,昨夜罗裙皱。无计奈情何,且醉金杯酒。”
直到阿奴扶住了楚云倩,担忧道:“公主……别喝了。”
而一旁的秦海知道自己主子心里痛,从不曾阻拦他一杯杯酒入肚,可见他笑中带泪,也顿觉心疼,道:“主子,别喝了,伤身啊,您身上还有伤呢。”
楚云倩意识有些清醒,听秦海说秦逸风身上有伤,连忙去看他,才发现他右胸处的衣服上透出了嫣红的血迹,是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
也是,秦逸风从被女黑衣人刺中受伤后,直接就赶回楚宫,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下又因为担心聂芷萱急忙赶去未央宫,现在又喝了许多酒,动作剧烈,心情郁闷,难怪伤口会恶化再次裂开。
楚云倩皱了皱眉,搭着阿奴的手站起身,说道:“阿奴,让人送天元帝回驿馆”
楚云倩看了一眼醉倒在桌上的秦逸风,眼中划过一丝心疼担忧,随即上了马车,临走前,她看了一眼传出“噼里啪啦”响声的天空,只见天幕上不停的有烟火燃起,缤纷了整个黑夜,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秦逸风,当心爱的女人生下了别人的孩子,他该是多么心痛难受啊?!举杯消愁愁更愁,众人皆喜他独忧……
然而她呢?她的心思又有谁知道?楚云倩眼中划过一丝落寞,还记得第一次见秦逸风,是听说了天元帝痴情举动后,那天在回廊上,他突然拉住自己,指着聂芷萱问她“那是谁?”看着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她的心,突然漏跳了几拍。
他的手温暖,将温度传达到她皮肤内,她的脸不觉也滚烫了几分,只能垂下眼,笑道:“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宛嫔。”
翌日,晨曦温柔的映在木床、上,然而温暖了床板,却温暖不了聂芷萱的心。
一个时辰前,道空方丈给两个孩子诊断过后,说道:“皇上,娘娘,老衲无能为力了,三皇子身体虽然瘦弱但因为体内毒素较少,已经排出因此并无大碍,只是二皇子,因为胎中吸收了大部分的毒,就算活下来也会带有暗疾。”
聂芷萱抱着怀中的大儿子,眼泪早已如断线的珍珠止也止不住,楚影轩坐在一旁,看着她,顿觉心痛,他伸出手握住聂芷萱的手,寒冷如冰,“萱儿,别哭了,孩子还没取名呢,你给他们起名好不好?”楚影轩试图分散聂芷萱的注意力。
聂芷萱沉默了片刻,看着白、嫩可爱的孩子,她轻轻拭去眼泪,抬起头对楚影轩道:“宁轩,叫他宁轩可好?宁薇和影轩,他是我们的爱情结晶。”
楚影轩点了点头,道:“好,就叫他宁轩,楚宁轩!”
聂芷萱又低下头,用指尖划了划楚宁轩的脸,勉强勾起一抹微笑:“宁轩,宁轩,喜欢这个名字吗?”怀中的小人突然嫣然一笑,聂芷萱见状眼眶又红了。
“那三皇子由朕取名,就和铭天一样从铭字辈,就叫铭轩可好?楚铭轩。”
聂芷萱点了点头,又看向怀中的楚宁轩。
几天后,聂芷萱虚弱地躺在床榻上,满眼慈爱又痛苦地看着怀中的柔软,她抱紧怀中锦缎包裹的小人。
怀中的楚宁轩不仅不因为聂芷萱手力加重而吃痛啼哭,反而笑咧了嘴,铃铛般的声音微弱的传入聂芷萱耳中,瘦小绵、软的脸蛋是病态的苍白,短短的手臂摇晃着想要触到母亲的脸。
聂芷萱看着楚宁轩可人的动作,眼泪却是再也控制不住的滚落,滚烫的泪珠砸在楚宁轩的手臂上,他不适的扭了扭身,脸上却突然扭曲,似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聂芷萱将楚宁轩抱紧在怀中,将脸贴上楚宁轩的身体,她能感觉到的是楚宁轩心跳的微弱:“对不起,我的孩子”
楚影轩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聂芷萱不断用脸蹭着楚宁轩的身体,泪水扑簌簌的砸落,悲痛欲绝的不断呢喃着“对不起”
他看到此心里一痛,眼圈控制不住地红了,他不忍再看到聂芷萱如此,走上前道:“怎么不歇着,哭久了会伤身的。”
说完,他抱过楚宁轩,感受到怀中的瘦小轻、盈,说道:“你先歇着,宁轩我先抱走。”
“你要带他去哪里?”聂芷萱闻言一急,想要从床、上起来去抢回楚宁轩,就像护犊的母鸡不准任何人抢走她的孩子。
“道空方丈说,宁轩的病还有得治,我会亲自将宁轩送出宫,送到神医高人处解毒疗养”楚影轩又深情款款地说道:“我答应你,会将儿子给你送回来的。”
聂芷萱似乎没了力气,眼底的光亮也黯淡了,她似累极了说道:“好吧,我等你回来”说罢,她躺到床、上转过身不去面对背后的人。
就在楚影轩抱着楚宁轩跨出房门的一刻,楚宁轩仿佛知道了自己要离开母亲的事实骤然哭了起来,微弱的哭声传到一对父母的耳里刺耳异常。
巍峨的红墙上,黑漆漆的数只乌鸦突然聚集在空中,不断的盘旋鸣叫。
而远处房中的楚铭轩,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不安的哭叫起来。
聂芷萱侧身躺在床、上,听着远处乌鸦哀怨的叫声,心里像是空落了一块,泪水落下沾湿、了枕巾。
而此时宫门外,连斌和萧尘亲自驾着马车护送楚影轩和楚宁轩出宫“连斌,传令下去,凡跟随在我们后面的那些人,皆以刺客论处,格杀勿论。”楚影轩知道,双胞胎皇子早已引起了前朝和后宫的警戒,更何况驿馆里各国的使者还没有回去,光是这三方的人,各个有着不为人知的谋划,更何况,他绝不能让人知道,他将楚宁轩送去了哪里。
聂芷萱躺在榻上,哭得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时,一道白影走了进来,是秦逸风。
他看着聂芷萱背对着他的身影,那么单薄消瘦,聂芷萱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好像梦魇了,不停梦呓着:“我的孩子,不要走,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孩子!”
秦逸风落寞的垂下头,最后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尽是愧疚道:“心儿,若不是我负气离开,放你一个人在那,也许你就不会被劫,也不会难产,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去送孩子,我答应你,一定护他周全!”秦逸风转身离去,而聂芷萱还深陷梦魇中不知道秦逸风来过。
楚影轩所坐的马车一出了宫门就飞快地往城外奔去,马蹄声踏踏。
楚影轩坐在车内看着怀中的襁褓,眉头紧皱,眼睛通红明显是已经哭过了,一阵风过,连斌伸手揉了揉眼睛,留下了一丝通红。
马车出了城,车内安静得很,车外也一片静谧,郊外只剩下马蹄声阵阵和风鼓动树叶的声音。
连斌随时提防周围的动静,不由得说道:“主子,太安静了,不对劲!”说罢,萧尘拉住缰绳,停下了马车,连斌连忙提醒他道:“小心些……”突然一支利箭破开风一把刺在了树上,连斌的话戛然而止。
楚影轩拂开车帘,手紧紧抓着手中的佩剑,只见那破风而来的箭上还冒着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