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聂芷萱让初之伺候她卸妆梳头。
“初之,你和谈太医自当初芳儿的事后还有来往吗?”
初之垂下头,神色略微紧张:“谈太医如今得王太医提拔,经常不得空,所以来往得少了。”
聂芷萱拿起梳篦拢了拢鬓间的碎发,微侧过头看着初之的眼睛说道:“初之,你向来聪明谨慎,当知道我屏退众人单与你谈话是何意思……你们若有情,我便去找皇上求恩典,若无意,男未婚女未嫁,还是不要来往过密为好,否则,就连本宫也救不了你们。”她顿了顿,语气转变严厉,一脸严肃道。
初之脸色微变,连忙跪下,叩头道:“奴婢明白,一定与谈太医划分距离。”
聂芷萱叹了一口气,起身扶她起来,说道:“我也是为了你们好,罢了,你下去休息,让忆柳进来吧。”
初之闻言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转过身眼眶微红,忆柳走了进来,抬头看了眼聂芷萱,心中猜疑不断,面色却不显。
“替本宫更衣吧。”
再说忆柳,回到自己居住的房间内,径直坐在床榻上,神色略微征愣,她转头便看到桌上的黄色药包,这时,飞月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说道:“初之姐姐,你回来啦,对了,这是太医院送来的药,说是谈太医嘱咐的,我替你熬了一碗,你赶紧喝完就歇息吧。”说罢,飞月将药碗搁在桌上,又转身出门去忙活了。
初之端起白瓷碗,药汁荡漾,溅到初之的手上,微疼,初之却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黑色的药汁,持续的灼热感仿佛烫在了她的心上,有一点清泪落在伤口处,伤口撒盐一阵刺痛,初之连忙伸出左手擦去泪痕,回过神来,神色微恼,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心里一阵阵抽痛?她真的……喜欢上谈志哲了吗?
初之晃了晃头,将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嘴中肆意游荡,她转身躺在了床、上,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绣线齐整的荷包,紧紧攥着,慢慢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翌日,初之早早出了未央宫,往太医院而去。
“谈太医。”谈志哲正在桌案上挑拣草药,听到声响,抬起头,便看到初之略微踌躇地站在门口,他心中欣喜,佯装地板着脸吩咐旁边的小太监道:“你把这些药装起来,锦泰宫那边传召太医,你先准备一下、药箱。”
小太监垂下头应是,谈志哲径直走到初之面前,说道:“怎么了?可是昭妃娘娘有何不适?”
初之摇了摇头,说道“娘娘有事传召谈太医……”她顿了顿,放轻了声音:“谈太医,我有话想跟你说。”
谈志哲看了看四周来往的人群,也低下头道:“好,跟我来。”
初之落后他一米紧跟着,两人来到了太医院的后院,谈志哲将她带进屋,初之环顾四周后,才开口说道:“谈太医,这是当初答应给你绣的,全当做是多谢你的关照。”说罢,她掏出蝶恋花的荷包,递给了谈志哲。
谈志哲嘴角勾起笑容,接过荷包,眉眼笑得开怀,可未等他开口,初之便又说道:“谈太医,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我以后不会再来太医院了,谈太医善自保重。”说罢,初之咬了咬牙转身就要离去。
谈志哲闻言一惊,连忙抓、住她的手,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谈太医,男女有别,终究还是要保持距离的好,否则害了彼此还要连累我家主子。”
谈志哲一愣,手慢慢松开,初之挣脱束缚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谈志哲的视线里。
锦泰宫、内,谈志哲收回手,福身跪下道:“燕嫔娘娘身体并无大恙,只是吹了些风有些着凉,热热的服碗姜汤便可以了。”
燕嫔坐在榻上,细眼灼灼看向谈志哲,问道:“谈太医,不知本宫的身子盈亏何时能养好,何时才能再有孕?”
“娘娘的小月子还未满,还需再养半年才为妥当。”谈志哲垂下头,不卑不亢道。
“那便有劳谈太医了。”说罢,燕嫔看了眼谈志哲,身处后宫争斗,太医院早已各分阵营,谈志哲身为王太医和毛院正的弟子,前途无量,若是能够将其收入麾下,她一定如虎添翼。
如今谈志哲负责她和昭妃,但她几次明示暗示这谈志哲就是纹丝不动,这昭妃的肚子,可被无数人惦记着呢,这时候负责太医的态度就很重要了,难不成他早已效忠了未央宫那边?
“麻烦谈太医给本宫开几副调养的药。”谈志哲弯下腰行了个礼,这时,从袖口掉出了一个青缎银丝的荷包,燕嫔笑道:“谈太医的东西掉了。”
她看了眼地上的荷包,眼中划过一片深色的光芒,她走上前去拾起那荷包,手指细细抚着荷包上蝶恋花的绣样,笑道:“这荷包绣得可真好,瞧瞧这蝴蝶栩栩如生的。”
她又拂过荷包边的流苏,夸道:“这络子打得真好,还是团纹图案呢。”
“谈太医这是去哪寻来的如此好的绣品,想必比宫中的绣娘手艺还好吧?这手艺也就未央宫的宫女能与之匹敌了。”说罢,将荷包还给了谈志哲。
谈志哲连忙收回袖中,垂下头道:“娘娘谬赞了,微臣告退。”
说罢,谈志哲提着药箱退了下去,燕嫔的嘴角几不可觉的勾起一抹冷笑。
“香儿,走,我们去荣和宫请安。”
一边的未央宫、内殿,诗心伺候聂芷萱穿上一袭紫色流彩暗花织锦宫装,聂芷萱扶着她的手来到膳房,却见寻桃候在屋内,将菜一一从食盒中拿出,码在桌上。
“初之呢?她一早去哪了?”
诗心挤了挤眉,调笑道:“初之不在宫里,还能去哪。”
聂芷萱皱了皱眉,最终恢复面色坐下用膳。
临去荣和宫前,聂芷萱转过头吩咐寻桃:“等下初之回来,你让她在暖阁等着我,我有事找她。”
寻桃连忙答应下,聂芷萱扶着诗心的手转身出了宫门,登上轿辇。
“贵妃娘娘到。”
“贤妃娘娘到。”
“贵嫔娘娘到。”
“燕嫔娘娘到。”
聂芷萱到荣和宫的时候,正殿内一个人也没有,就连最早过来请安的低位妃嫔也不见人影,聂芷萱正心中狐疑着,就听见殿外太监一声声的传唱声,燕嫔扶着莹贵妃走了进来,陆贤妃与易真瑶紧随其后。
聂芷萱扶着肚子,行了一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
莹贵妃深深地看了聂芷萱一眼,板着脸道:“起来吧”,聂芷萱见众人面色严肃,心中早已猜疑不定,莹贵妃坐在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也不赐坐,聂芷萱悄悄看了一眼众人的神情,易真瑶面色略微紧张,手指不停绞着手里的帕子,而燕嫔却一脸得意,嘴角挂着冷笑,贤妃面色沉静,波澜不惊。
殿内陷入沉静之中,直到莹贵妃开口打破了寂静道:“本宫让其余的妃嫔退下了,这殿内就我们几姐妹,本宫有一事想告知昭妃妹妹,昭妃你身怀有孕,本来不该拿此事扰你,只是燕嫔来与本宫反映一件事,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宫细细思索还是叫了与妹妹位份相近的几人来共同出出主意。”
聂芷萱见莹贵妃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是为了何事,眼见这阵仗闹得这么大,她心中微微不安,如今她未央宫已是众矢之的,是人人想要对付的对象,这次又被她们抓到什么把柄?
聂芷萱虽然心中狐疑,还是佯装没听懂道:“嫔妾愚昧,不知娘娘所说何事,还请娘娘告知。”
莹贵妃一笑,脸色却乍变,她拍了拍桌子,聂芷萱一惊,垂下了头,只听见她说道:“本宫奉皇上、太后之命掌凤印统领六宫之事,谁料竟出了这等秽祚事。”
莹贵妃抛下一个物件,道:“昭妃妹妹看看这东西可眼熟?”
诗心上前捡起,脸色微变,那荷包上的蝴蝶绣工精致,聂芷萱的心跌到深渊,心中明了,她连忙恢复神色,佯装不解道:“嫔妾并未见过这荷包。”
莹贵妃唇边挂着冷笑道:“妹妹到底还是眼拙了,这女工本宫看着倒像是你宫里的初之的。”
聂芷萱微微笑道:“原来是初之的手艺,这丫头也真是,东西随便乱放,嫔妾回头一定说她。”
莹贵妃看着手边的青花缠枝纹茶盅,嘲讽道:“那丫头岂止是粗心,责骂就可以了的,这初之绣的荷包竟会跑到谈太医的衣袖中,被他贴身守着,依本宫看,就不劳烦妹妹劳心费神管教了,妹妹身怀有孕不方便,姐姐便替你管教管教奴才,那初之已经押去慎刑司了,妹妹不必挂念。”
燕嫔开口道:“昭妃姐姐,今日妹妹传谈太医请平安脉,谁料从谈太医袖中掉出这个荷包,妹妹曾与姐姐同住过一段时间,就连身边贴身侍候的都知道初之的女红是顶尖的,而且初之籍贯在渭城,那里流行留针,这绣样一看就是初之的手艺啊。”
“宫女的女红被外男贴身收着,也太……”燕嫔脸上一红,顿了顿,停下话头。
聂芷萱神色不变,开口道:“也许是初之掉了荷包,正好被谈太医拾到收着,打算日后还她,现如今还未来得及相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