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纯搬到净荷宫以后,她原本所在的碧玺宫里住进了怀有四个月身孕的贞妃,由太后就近照看。太后原对贞妃算不得亲近,突如其来的示好却并不能让贞妃安心。
四月天,碧玺宫庭院里的海棠树早已争先恐后地挂满绿叶,花团锦簇、灿若云霞。含苞待放的花朵悄然爬上枝头,胭脂般的花蕾似天边绚烂的霞彩,楚楚娇憨。海棠本无香,但碧玺宫种植的西府海棠既香且艳。可贞妃仍是怀念锦瑟宫里她熟悉的淡淡幽兰香。
“身体还是不舒服吗?”萧霁睿进门后,屏退左右,柔声问道。
贞妃仍是害喜的厉害,见他来了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皇上,请恕臣妾无状,不能给皇上请安。”
萧霁睿微笑道:“无妨。晚上睡得仍不踏实?”
贞妃委屈地点了点头,双目盈盈泛着泪光。自她回来后,太后以她需要静养为由始终不准许皇帝留宿她这里,她万般委屈却不敢多言。“皇上,您能不能为臣妾向太后进言,臣妾不喜食燕窝,太后每日都令碧云送来,实在有苦说不出。”
萧霁睿淡淡皱眉问道:“你没有告诉母后吗?”
贞妃道:“臣妾向太后禀报过,太后只说这燕窝是断断停不得的,就算臣妾不喜欢,也得为了这腹中的孩子勉强下去。”
萧霁睿淡淡一笑,抚上她的肩膀,道:“母后是为你好,也是为我们的孩子着想。你既明白,就该体谅她的用心。”
贞妃欲言又止,无奈点头同意。
萧霁睿想再多说几句,偏这时碧云在门外道:“皇上,太后娘娘请皇上移驾慈圣宫。”
贞妃下意识地扯住他的袖子,目露恳切道:“皇上,臣妾等你回来。”
萧霁睿点头应允,随碧云一同离开,状似无意地对碧云道:“往后,贞妃的燕窝你不必送过来,若母后问起,便说她照常吃着就好。”
碧云回道:“皇上,奴婢不敢擅自做主。”
萧霁睿似笑非笑道:“朕不愿拂了母后的好意,你听朕的吩咐就是。”
碧云知趣的不再坚持。知道皇帝不会亲自驳回太后的意愿,激化太后对贞妃的厌恶,聪明的选择自己做他的同盟。
慈圣宫里太后表情微露不悦地问道:“皇帝去看过贞妃了?”
萧霁睿淡笑道:“儿子是给母后来请安,想征询母后的意见。”
太后蹙眉问道:“皇帝说的可是湛儿的事?”
“湛儿一事已不便再拖延。儿子不想后宫里因为湛儿始终不得安宁。”萧霁睿意有所指的回答。一如婉辞所言,眼下的得失本不该是他计较的事宜。于冰艳想要人,他大方的送去便是。
太后沉思许久,虽是无奈,终究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允。“也罢,定嫔虽不济,湛儿却称得上是你唯一的血脉,随意指给别人也是不妥。交给毓妃虽于他们有利,却也能暂时安抚他们一阵,于你并非全然无益。”
“母后所言甚是。”萧霁睿微微一笑。
太后凤目斜斜上挑,淡淡道:“哀家会照顾好贞妃,眼下,皇帝还是不大适合亲近她的。她怨哀家不通情达理也罢,哀家心中想的与皇帝是一样的。”
“儿臣明白,相信贞妃也会明白母后的用心。”萧霁睿言不由衷地道。从王府到皇宫,六年了,其实她该明白的始终都没能明白。
太后叹口气:“到现在你仍然是护着她,就不知道要护到何时何等地步。当初,你就不该把她带回来,报恩的方法有很多种,你选的偏偏是最笨的一种。”
萧霁睿苦笑声,并未辩驳。太后也不再咄咄逼人,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有时间多照看恪纯,慕从容跟我说过两次,纯儿的身体一直没有康复,太医也查不出个缘由来。你找时间,安排温宁远进来给纯儿诊一诊,切不可再拖延时间。”
萧霁睿心神一凛,回道:“儿臣明日便会宣他进宫。”
“哀家知道你烦琐的事情太多,不该指手画脚。哀家看,慕从容柔中带刚,细心妥帖,纯儿交给她比交给你让哀家放心。”
“母后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儿臣。”萧霁睿展眉笑道。
太后忍俊不禁,笑骂道:“你从小到大也没真正让哀家省心过,如今怨起哀家了不成?”
“儿臣岂敢。”这母子间的相视一笑冲淡了从前太多的不愉快,顿觉母子二人此刻是真正齐心协力。
从慈圣宫出来,萧霁睿再度折回碧玺宫。碧玺宫内几个太监正挥动利斧砍伐海棠树,木屑纷飞,几只蝴蝶扑闪翅膀远远地躲开。萧霁睿震惊,身旁的江栋梁早已快步上前呵斥道:“快住手!谁让你们把这海棠树砍了的?”
听到他的声音,几个太监慌忙住了手,赔笑道:“江公公,都是上头主子吩咐下来的,奴才们不过是照章办事。”
“哪位主子吩咐下来的?让她亲自跟朕说!”萧霁睿怒声道,那目光说不出的冰冷,教人打心眼里生出寒意。
几个太监面面相觑,跪地讨饶道:“回禀皇上,是,是贞妃娘娘说要奴才们把这海棠树移了,摆上兰花,皇上恕罪啊。”
萧霁睿寒气稍稍收敛,江栋梁察言观色,忙道:“你们还不退下?”
那几个太监慌忙告退,萧霁睿长长地出了口气,面容霎时平静如水。江栋梁微有些担忧。他是知道的,这片西府海棠是恪纯公主极其喜爱的,当初费了皇上跟先帝不少心思。这锦瑟宫的贞妃娘娘平日里温柔和顺,怎么偏偏撞在刀口上呢。江栋梁不住地摇头。
那边厢,贞妃倚着窗,将庭院里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心头笼上一层悲哀,她也不知怎地,忽然间不待见那些海棠的香气,便一时冲动嘱咐下人把海棠给移了,赌的是他对自己的宠不会迁怒,却没想到,不知不觉在他心里,那海棠竟已比她更重要了。
她怀着身子总爱胡思乱想,加上素日敏感多疑,心中越发肯定,越想越悲。在寺中她就真心想要拉拢慕婉辞,却偏偏被拒绝,且慕婉辞与恪纯的亲近有目共睹,她才知道她相差恪纯的竟是那么多。她心中无比向往的都是恪纯不必费吹灰之力就可得到的,不由掩面哭泣。晚秋一时楞在那没了主意,待要安慰她,萧霁睿已走了进来。
贞妃哭的梨花带雨,萧霁睿叹了口气,方才的怒气渐渐散去,柔声道:“你若想念锦瑟宫,朕便安排你回去,你现下胡思乱想,朕也不得安心。”
贞妃闻得他的声音,抬起头,一时不能控制地问道:“皇上心里还会挂念臣妾吗?”
萧霁睿一怔,她情知说错话,便低头不语,许久才道:“臣妾不该惹皇上生气。太后对臣妾很照顾,臣妾也不愿皇上为了臣妾让太后置气,臣妾在这里慢慢会习惯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萧霁睿一时不忍,将她揽进怀里,道:“你若明白母后的心意,待生下皇子后,母后会越发的心疼你。”
贞妃从他怀里抬起头,问道:“倘若臣妾生下的是公主呢?”
“朕并不在意你生下的到底会是皇子还是公主。”他私心里其实更希望是公主,起码她不必面对太多未知的明枪暗箭。
“可是太后在意。倘若臣妾生下公主,太后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公平地看待臣妾了。”她一定要诞下龙子,方才能挽回她在太后心中的地位。
“兰儿,你不必勉强自己。”萧霁睿不忍道。
“臣妾是心甘情愿的。”贞妃坚持道。
萧霁睿不再与她争辩,陪她说了好一会话,看她累了才嘱咐她好生休息,独自离开。意兴阑珊地走出碧玺宫,江栋梁试探地问道:“皇上,您这要上哪?”
他忽然觉得心烦意乱,脑海里想起一张清雅脱俗的笑脸,他微不可察地笑笑,道:“去净荷宫。”
正是婉辞教导锦儿写字的时辰。“陈绎曾《翰林要诀》里曾详细的阐述执笔的方法。擫为大指骨下节下端用力,砍直如提千钧;捺为食推著中节旁,此上二指主力。你为初学者,我便只准你循序渐进,从笔画练起,渐有成效时方才允你写完整的字。”
锦儿似懂非懂地点头,端坐好一笔一画认真的临摹起来。婉辞在一旁描花样,霜娥与凝香准备点心,恪纯无趣的耷拉着脑袋,似睡非睡。正想蹑手蹑脚地离开,却听到婉辞头也不抬地说:“不许走。”
恪纯苦着脸道:“我很困。”
婉辞拉过她坐下,摇头道:“我需要确认你的发困究竟是因何引起。”
恪纯再不反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依我看,定是御医院的御医医术不精,我一直吃着药总不见好,我要让皇叔好好教训他们才是。”
婉辞略有所思地道:“我去叫霜儿上御医院把你的药方以及平日你服的药材拿来,或可能找出玄机来。”
“还是我去吧。”恪纯道,“找些事情来打发,总好许多。”
婉辞欣然点头道:“也好,你亲自去,御医院的人也不敢为难。”
待她们取回药材后,婉辞将她们都打发出去,一个人取出一部分药细细研磨。他们才将御医院的人进行清洗,按理没有这般容易混入于家的人。再者恪纯的药皇帝都是一直谨慎着,由心腹御医亲自动手,绝不假手于人。
莫非真是药方有了问题?婉辞拿着一枚甘草怔怔出神。
“想吃便吃吧,朕不会告诉恪纯的。”萧霁睿含笑的声音传来。
婉辞被惊醒,躬身行礼后,将桌上的药草收拾干净。
“拿着它在想什么?”萧霁睿问道。
婉辞微蹙秀眉道:“我怀疑,这方子里有损害恪纯身子的成分,只是我一一查验过,却又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萧霁睿坐在她身旁,皱眉问道:“你在怀疑秦御医?”
婉辞决然的摇头道:“婉辞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担心当日温大人的诊断恐有思虑不周的地方,影响了秦御医的开药,不妨请温大人重新号一次脉,婉辞也可讨教一番。”
萧霁睿笑道:“宁远说话总是留半句,你怕是逼问不出什么要紧话来。”
婉辞不禁责怪道:“皇上心里难道一点儿都不关心纯儿的安危吗?”
萧霁睿见她恼怒,方才大笑道:“你当真是关心则乱。朕岂会拿恪纯的身体玩笑,明日一早,温宁远便会过来诊脉。”
婉辞松了口气,不由嗔道:“皇上戏弄我!”
萧霁睿意有所指地笑道:“看不到你对朕开怀的模样,看你生气的模样也是不错。”
婉辞莞尔道:“皇上话中有话。”
萧霁睿挑一挑眉,一本正经道:“你若是拿你对恪纯的一半用心在朕的身上,朕也就不会吃味了。”
婉辞笑而不答,取过一边的药继续捣碎,萧霁睿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空灵娇柔的举止里仪态天成、飘逸洒脱。“皇上不如跟婉辞下盘棋,可好?”婉辞樱唇轻扬,神如皎月、色如春花。
萧霁睿不想她有这番提议,想起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会面,不禁牵出一丝微笑,颔首道:“朕依你。”
婉辞取过棋盘专心于他弈棋。萧霁睿棋风大开大阖、罡气逼人、攻杀凌厉,婉辞下棋却如行云流水、柔风习习。对弈过半,婉辞推开棋盘道:“皇上,我们不下了。”
萧霁睿笑道:“莫不是怕胜之不武?你倒是有几分傲气。”
“王维有诗云:‘蓝溪白石出,玉山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讲究的是空灵的境界,下棋亦如此。皇上心思不在棋盘之上,婉辞纵然赢了亦不足喜。”婉辞冰雪般的面容里透出点点了然的澄澈。
萧霁睿心中一动。她是心里明白的人,却往往不肯说个明白。“你不用担心胜之不武,朕未必会输于你。”
婉辞微笑摇头。“臣妾不能为皇上分忧,难道还不能让您少作心烦吗?皇上愿意的话,婉辞倒可以弹奏一曲。有时,解忧的不止杜康,还有曲乐。”
她的声音清如水,空山灵雨般透亮,娓娓道来时格外有种舒心的力量。萧霁睿不觉点头。琴音袅袅而来。起初泛音清越,渐渐有万马奔腾,掀起万丈波涛,隐有雷霆万钧之势。激昂慷慨之调铺天盖地,似能划破苍穹。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不觉。
萧霁睿半晌缓缓拊掌道:“曲果然能通人心,你的心意朕明白了。”
婉辞眨了眨眼,轻笑道:“皇上可别轻易给臣妾加这天大的罪状,臣妾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听皇上的吩咐弹奏一曲罢了。”
萧霁睿指着她,笑道:“朕才知道,你原也是个刁滑古怪的,怪不得恪纯与你这般投缘。依朕看,她如今的性子多半是你惯出来的。”
婉辞兀自抿着嘴笑道:“皇上这是在推卸责任,却不知公道自在人心。”
萧霁睿微扬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化柔了他原本的清傲。重新取过棋盘再弈,已是神清气爽,互有胜负。他心中越发确定,纷乱的后宫里终是有一处宁静所在。
翌日,婉辞算定早朝时间已过,便拖着不情不愿的恪纯去了湖心亭。温宁远隐在萧霁睿的背后,墨蓝的袍子下清瘦的身形更添单薄苍白。恪纯撇了撇嘴轻声道:“那书呆子一副活死人的模样,都不知道一会究竟是谁救谁。”
婉辞忍俊不禁道:“你非得刀子嘴才能凸显你的豆腐心肠吗?”
恪纯撅嘴道:“对付那书呆子,心肠一定不能软。你等着瞧,他说话没边没际的,还不知道要扯多久才能到重点。”
隔着帘子,温宁远把完脉迟迟不开口,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恪纯没有那般好耐心,又不愿直接与温宁远对话,求助似的望着萧霁睿道:“皇叔,他怎么光点头不说话呢?”
萧霁睿颇为好笑道:“宁远,别再卖关子了,不论消息是好是坏,总该让朕知道,也该让纯儿知道。”
低头思索良久,温宁远不紧不慢地道:“当初冰魄雪莲续了公主的命,可惜它是至阴至寒之物,会损耗人体的阳气。因此微臣给公主服用的就是补充元气的药材,以冲抵雪莲的伤害,这药力的把握十分的重要,太过或太少都不好,微臣也曾担心药剂的问题,因而回去仔细研究过,并且寻访民间名医,俱都得出结论,这药方配的极好……”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似乎仍旧没到重点,恪纯不禁翻了个白眼,向着婉辞道:“你看,我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吧?他就是这么迂腐的,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说完的。”
婉辞脸色已经微微变化,某种关键的念头一闪而逝,她顾不得回答恪纯,追问道:“那恪纯的症状迟迟没有得到好转,又是为何?”
温宁远仍旧不温不火道:“公主因为佩戴着皇上赐予的暖玉,补充了雪莲的亏损,因而那份恰到好处的药丸,就等于是……”
“毒药?”萧霁睿与婉辞不约而同地道。他们面面相觑,面色凝重。
恪纯眼珠子一转,镇定自若地问道:“你怎会知道我身上有暖玉?”
温宁远的神色却有些不自然,干咳几声后,才答道:“臣……见过。”
恪纯未等他说完便跳了起来,一副要冲过去揍人的架势。婉辞赶紧拖住她,她却不依不饶的继续:“我就知道那天看病的人是你,你们还瞒我!他居然拿冰块来冻我,那么冷的天,我身子里跟火烧似的,外面却跟冰一般冻,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婉辞哭笑不得地把她拉在身后,跟皇帝福一福身道:“皇上、温大人,我先告退了。恪纯就由我来安抚。”说罢,不顾恪纯挣扎,愣是把她给拖回去。
温宁远擦了擦鼻尖的汗,苦笑道:“微臣早说过,公主定然生气,皇上偏不肯放过微臣。”
萧霁睿忍住笑意,话中有话道:“兴许朕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呢?”
温宁远被看穿心意,假笑两声,不再多言。
回到净荷宫里,婉辞端了杯茶给恪纯送气,摇头道:“真是本末倒置,对救你的人拳脚相加,却对害你的人视而不见。”
恪纯不以为然道:“我又没死,这不活得好好地吗?”
婉辞审视的盯凝她,含笑道:“你何时有了息事宁人的脾气了?”
恪纯见她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嘿嘿一笑道:“你说他们真是想置我于死地吗?”
婉辞答道:“不,那些药我都看过,一时之间并不会取了你的性命,不过会让你慢慢陷入昏睡里。”
恪纯咬牙切齿道:“那跟死也没分别了。”
“不,有分别。”婉辞摇头道,“那时他们明明有机会拖延下去,即便要了你的性命也不过是鱼死网破。既然留下你,而且留下一个与死人无异的你便一定有他们的用意。”
恪纯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道:“他们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只希望我们还来得及想得到他们的谋划,能提前想好对策。”她脑海里始终抓不住一闪而过的念头,无能为力的感觉第一次根植在心里,挥之不去。
萧霁睿随后进了殿,见到恪纯有气无力地躺在湘妃椅上,挑眉问道:“气可消了?”
恪纯没好气地应道:“没有。”
婉辞让霜娥给他泡了茶,淡淡抱怨道:“皇上早该听臣妾的话,让温大人过来给纯儿诊治了。”
萧霁睿指着恪纯对婉辞笑道:“你跟这丫头处得久了,倒有点河东狮的味道。”
恪纯哼了一声道:“皇叔竟还好意思说,眼下我的气可还没地方消呢。”
萧霁睿好笑道:“你倒说说,该如何才能消你心头的怨气?”
“把开药的秦御医抓来让我打一顿出气就好了。”恪纯笑眯眯地道。
萧霁睿弹了弹她的额头道:“不知者无罪,这块暖玉你带的时日也久了,再者你贴身佩戴,秦御医也是不知情的。”
恪纯机灵地吐舌道:“那就拿知情的那位温大人抓来给我打一顿也可。”
萧霁睿这才知道她绕了半天就是要对付温宁远,婉辞笑着拍她的手臂,道:“动不动就拿打人做要挟,皇上宠你我也不饶你。”
恪纯坐到她身边,故作老成地道:“趁年轻时不妨多动动筋骨,将来老了,若是想动也是动不了的。”
萧霁睿朗声大笑,婉辞也撑不住笑起来,恪纯则娇笑着躲在她怀里。一时,钟灵殿里其乐融融,好不融洽,没有人注意到门口悄然隐去的身影。
“你的意思是说温宁远已经查出恪纯体内淤积的毒素的原因了?”于冰艳闭目养神,并没有太过惊诧,依旧漫不经心道。
明霞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得回答道:“净荷宫那传来的消息正是如此。听说恪纯公主一直佩戴的暖玉皇上已经转赐给了慕从容。”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这个消息还是很有价值的。”于冰艳挥手示意她退下,沉默许久才道,“李嬷嬷,修书一封告诉我爹爹,既然她们识破我们这一条计策,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可是容不得半点闪失了。”
李嬷嬷点头道:“老奴明白,一切都按娘娘的吩咐照办。”
于冰艳缓缓地睁开眼,凤眸射出灼灼光芒。“本宫就喜欢遇到这样聪明的对手,看到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才有趣。”
李嬷嬷却淡淡的皱眉道:“娘娘,老奴有话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于冰艳凤眸微挑,冷冷道:“你若觉得不该讲,那便什么都不要说。本宫最看不得人在我面前拿乔。”
李嬷嬷微微有些尴尬地道:“是老奴糊涂了。”她瞅着于冰艳脸色和缓,复又道,“娘娘也该争一争皇上的宠爱了。要不然,荣耀再多始终不是娘娘你的。”
于冰艳冷笑道:“你竟是糊涂了!皇上的宠爱岂是想争就能争的?倒跟那起子没眼色的人一样了。你见过慕婉辞何时主动争过?本宫虽与她道不同不相为谋,却是欣赏她的聪明,知道如何保全自己一点点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本宫没有那么天真,皇上也没有那么愚蠢,就算本宫千般讨好、万般奉承,皇上就当真会信任本宫吗?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本宫又何必自讨没趣?”
“娘娘,如今娘娘一个人在深宫里孤立无援,老奴是担心娘娘,说到底,娘娘终究只是于家的女儿。”李嬷嬷咬咬牙,心里的话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于冰艳出人意料的沉默开来,许久才幽幽道:“你真以为本宫有别的选择吗?这是本宫的命,一出生起就改变不了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