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苏格兰折耳猫2024-10-15 14:587,059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之后,顾方觉驱车带着余程,去了离家不远的一座茶楼。两人到的时候单晓宁已经在了,穿着一件藏青的连帽衫正坐在那里等着。余程让顾方觉慢慢停车,自己先一步进去了。

  待三人都到齐之后,单晓宁抬手叫了一壶茶,又点了一些点心,是给余程吃的。余程不是很有胃口,但还是捻起一块尝了尝,然后目光直直地看向单晓宁。

  看着这样的她,单晓宁心里有些感慨。其实他也是去年才知道的,那次还是因为父亲推迟出差实在没法儿回来,不得已将全部实情告诉了他,看他能否回来陪着程伟伟去复检。而在那之前,她已经病了好些年了。

  “桃桃,这话我昨天也跟方觉说过了。你执意要知道的真相,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痛苦。这种痛苦你之前才经历过,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想告诉你,并非刻意隐瞒。”单晓宁叹了口气,说道。

  余程大约懂了,她想了想,说:“我现在就像站在一道独木桥上,无论哪边都是深渊。既然如此,那我想自己最起码不要再做个糊涂鬼。”

  这是打定主意要知道的意思了。

  单晓宁喝一口茶,说:“那好,那我就把实情告诉你。”

  *

  那实在是个很长的故事,单晓宁想了想,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与院里众人所猜测的相反,关于程伟伟和单立诚这一对的结合,最初其实是由程伟伟提起的。

  在丈夫余俊勇去世后,程伟伟带着女儿余程独自在大院里讨生活。因为余俊勇的杰出贡献,院里非但没有收回分给他们的房子,在支付了一笔补偿金之外,还会定期每月打给程伟伟一笔款项,用于抚养余程,一直到她十八岁。但当时程伟伟已经在军科大附中任教了,作为拥有正式编制的人员,她每月也会有一笔较为丰厚的收入,便拒绝了军科大领导的美意。用她的话说,领导们已经为她解决了最急需的房子难题,剩下的困难她可以克服,让他们把钱给其他更为需要的人。这就是程伟伟,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她决定不会甩给他人。

  程伟伟是在一次军地联谊会上认识的余俊勇。当时她入职军科大当教师才不足半年,平时独来独往醉心教书,很少理会学校里这些闲事。而那次之所以会答应参加,是因为组织这次活动的是校团委的一位同乡女教师,她实在凑不够人了,才将她拉了去。

  虽然答应前去,但是程伟伟并未有任何找对象的念头,打算略坐坐就走,结果没想到遇见了余俊勇这个愣头青。这人个头高大,小麦肤色,一笑露出一嘴的白牙,见谁都是极热情和亲切,一副很会社交的样子,唯独对程伟伟,他看傻了眼,手脚不知往哪里摆,能说会道的那张嘴像是打了结变成了锯嘴葫芦。他在她面前踟蹰良久,最后顶着她疑惑的目光,向她伸出手,问能不能请她跳个舞。

  这样的场景是不是有些熟悉?后来某年回家在看电视剧《父母爱情》的时候,看到剧中的男主人公在舞会上结识女主人公,谨慎并殷切地邀请她跳舞时,一旁已经陷入混沌的老母亲问程伟伟道:“当初桃桃爸是不是就是这么认识的你呀?那傻样是不是跟电视剧里的这个小伙子一模一样?”

  那时丈夫余俊勇已经走了快两年。程伟伟当时没有回答,等母亲回了房,她看着电视,捂着嘴笑着流下泪。

  程伟伟打小就知道自己长得美,追她的人很多,但她的心就像是一口古井似的,泛不起一丝涟漪。私下里,母亲悄悄对人说,她这是读书读傻了。其实不然,她只是单纯看不上那些人而已。可后来为何又答应了余俊勇呢?大约是当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风范,诉说着自己多么多么能干前途大好的时候,唯独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不余遗力地犯着傻。后来有一次程伟伟没忍住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有些时候看起来很憨很傻时,这个男人一愣,回过头大惊失色地看着她,反问道:“真的假的?我一直还觉得自己很英武神气呢!”

  程伟伟安静地看着他,确定他是认真的,她没忍住,笑了。就是这个笑容,让余俊勇觉得自己像是得到了某种默许似的,越发起劲地追她。而程伟伟也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男人似的,明白了他的难能可贵,最终答应了他的追求。

  在初结婚的那段日子里,两人可以说是过得无比幸福。虽然应付这个男人毫无节制的需求让她觉得有些累,但那是一段难得的程伟伟甘愿放纵自己沉沦的日子,她越发爱这个男人,开始设想以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跟他一起的生活。在婚后半年多,程伟伟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余俊勇真的高兴疯了,看他那个样子,程伟伟将内心的唯一那一点关于生育的不确定压了回去,她决定为自己爱着的这个男人生一个孩子。然而很不幸,在八个月头上的时候,因为洗澡不小心滑倒,羊水破了。余俊勇匆匆将她送去了医院,早产下了一个女婴,就是余程。

  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就让父母操了无穷无尽的心,因为各种疾病在医院里住了有大半年,等到程伟伟产假都快结束了,小姑娘身体还是很弱。最后没有办法,程伟伟办了停薪留职,在家里全职带孩子。当初程伟伟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余俊勇感觉自己很愧对她,他知道程伟伟的抱负,知道她不甘于就这么做一个家庭主妇,可为了他们的孩子,没办法。有一天夜里,余俊勇醒来,抱着她说要请一个保姆到家里来,专门照顾余程。程伟伟想了想,没答应。要知道这是他们的女儿啊,她怎么可能放心交给别人呢,每天抱在怀里疼都疼不够,一天不见就要想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舍得丢下她。程伟伟用温和的声音诉说着自己的决定,余俊勇听完之后,差点儿哭了。他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好的一个妻子。

  如他婚前所承诺的那样,婚后的余俊勇对她是百般千般的好,对女儿也是如此,简直宠的不像样。程伟伟一开始还说他,后来干脆不说了,自己唱起了白脸。对此她心里其实是不忍的,可为了女儿好,她不得不如此。好在他们的桃桃也听话,虽然被宠的有些娇气,但她不蛮横,可爱胖嘟的小样子,走到哪里都讨人喜欢。看着这样的女儿和丈夫,程伟伟忽然有些明白之前母亲为何一直催着她结婚,大抵是怕她错过这样的幸福吧。

  程伟伟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幸福会有被上天收走的一天。接到丈夫死讯的那一天,她刚从学校回来。从余程上小学之后,程伟伟就回附中上班了,担任初中部的物理老师。那天她是去学校给学生补课的,回到家刚把余程每天都要喝的绿豆汤熬上,电话就响了,程伟伟去接,得知了丈夫被意外刺死的噩耗。

  程伟伟没法儿形容自己的心情,在沙发上呆坐了很久,她起身将煤气灶关上,然后去了院里操场把在那儿疯玩的余程叫了回来,坐上学校特意为他们安排的专车,去了机场。在飞往陇城的飞机上,余程一直在问她要去哪里,是不是去找爸爸,还是去北戴河?程伟伟都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温柔地覆上她的眼,让她睡觉。余程很听话,乖乖地闭上了眼,一路睡到了陇城。

  到了陇城之后,等待他们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虽然已经被处理过,但浑身上下捅了十几刀,再高明的手法也不可能让它完好如初。程伟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丈夫这副样子不能让女儿看见,她只捂着余程的眼让她看了亡父一眼,接着就让人把她带出去了。她一个人留在停尸间,看着再也不会睁开眼温柔地满含爱意地叫她一声“老婆”的丈夫,默默地跪了下去。她伏在他的身边,大哭了一场,浑身直抽搐。

  就这样发泄了一场之后,她打起精神处理丈夫的后事。而在这个过程中,她见到了谈秀红。对于这样一个导致丈夫死亡的间接凶手,程伟伟不会有任何好感,但她的理智也告诉她,不要迁怒,这也是一个可怜人。她知道警方会调查这个女人跟自己的丈夫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不道德关系,但她不会去问,因为她相信自己的丈夫,相信这个女人的说辞,相信他们之间就是像她说的那样——纯洁和干净。但她偶尔也会恨自己的丈夫,恨他为什么要做一个好人,如果他不来这里,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同时她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对他管束的那么严,让他不许看别的女人,导致他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从来不敢告诉自己。如果,如果她知道这一切,还陪着他一起来,或者干脆帮助谈秀红母女去燕城生活,那么这一切是不是也不会发生呢?

  程伟伟在内心自问,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

  在处理完丈夫的后事之后,程伟伟带着女儿余程继续在燕城生活。在一开始,她觉得自己能够像自己表现出来并为所有人所看到的那样坚强,能够照顾好自己和女儿。但慢慢的,程伟伟发现自己不行。她先是频繁的惊梦,醒来后心脏狂跳,之后是四肢发麻,呼吸紧张喘不过来气。有一次她差点儿都快失去意识了,直到一道敲门声将她唤醒,她强撑着爬过去打开了门,看见了门外的人。

  来人是单立诚,丈夫生前私交很好的同事和朋友。他前几个月一直在外地出差,回来之后得知余俊勇的死讯,立马就上门来吊唁。他看见程伟伟躺倒在地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的样子,意识到不对,立马抱起她送去了医院。在那里经过重重诊断之后,医生确诊了她这是惊恐,属于焦虑的一种。照她这个程度,应该算是重度焦虑。

  程伟伟没想到她会得这个病,一时有些恍然。医生关切地看着她,问她最近是不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刺激,程伟伟看着他不说话,双手微微颤抖。还是单立诚向他告知了实情,说是家里出了事。医生同情地看她一眼,大手一挥给她开了药。

  之后,程伟伟定期服药,情况慢慢有所好转。而单立诚也时常来看望她,让她有什么困难对自己说。到这时,两人之间彼此的关系都还很简单,程伟伟对他充满了感激,但从来没有去麻烦过他。直到后来她因为过度忙碌忙出了轻微脑出血被送进医院,单立诚前来看她,不自觉关切地叮嘱了她一句:“弟妹,你这样下去不行,得为孩子着想啊。”

  程伟伟那时才知道,自己的病情从来没有好过。她也想好起来,就此不再去想亡夫,可是她做不到。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因为她还有个女儿,不能让自己崩掉。她此刻无比庆幸,女儿提前被弟弟接去了过寒假,不在她的发病现场。否则让她看到,她估计自己连死的心都有了。

  在这次之后,程伟伟开始对自己的身体上心,有个轻度脑出血的先例在前,她生怕自己哪一天忽然再犯病,就那么直接走了。她开始定期服用降压药,定期观测血压,有任何不对就去看医生,绝不耽搁。而这一切,她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包括自己的亲妈和亲女儿。唯一知道的人,居然只有单立诚。

  在这次生病之后,单立诚也时常来看望她,并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让她有不对就立刻打电话给他。程伟伟本来不想麻烦他,但又怕万一哪一天真的最坏的情况发生她没有办法,便接受了这份好意。因为两人的往来密切,院里已经有闲话传出,但程伟伟都不予理会,她只知道,她要活着,为了女儿。

  然而程伟伟不在乎,却不代表单立诚也是同样的态度。在丈夫走后的转年春,程伟伟忽然有一天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单立诚了,这在以往是比较反常的,因为不忙的时候,单立诚差不多会十天上门一趟,来看看她和孩子。而最近,程伟伟也没听说他要出差的消息。在家里琢磨了片刻,程伟伟出门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单立诚因为出任务伤着了腿,她立刻转去了他家,敲开门后,面对的是一脸惊异的单立诚。

  “单老师,你伤了腿怎么不告诉我?”

  程伟伟知道单立诚唯一的儿子正在海城上大学,家里只有他一个。而他跟她一样又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生病期间有诸多不便肯定都自己忍着了。程伟伟不敢想他过去这半个多月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当下去了厨房,给他煮了一碗面出来。

  在她煮面的时候,单立诚一直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跟在她身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脸绯红。等她把面条煮好端到他面前,单立诚拿着筷子,简直不如该如何下筷。

  “说好了,你养伤这段时间,我来给你送饭。别的不能帮你,但洗衣做饭这些事,我还是可以的。”

  程伟伟知道自己不便多待,说完这些话就要走。但单立诚红着脸把她叫住了。

  “弟妹,你的心意我领了,但送饭这种事实在就不必了。我今天只是不想吃,平时打个电话食堂就把饭送过来了,饿不着的。”单立诚说。

  “你别怕麻烦我单老师。”程伟伟打定主意就不动摇,“虽说食堂的饭方便,但它毕竟要照顾大家的口味。而你正在生病,要吃的清淡些,不适合吃食堂。”

  “……”

  单立诚看得出来,程伟伟很坚定地要照顾他,像是回报他之前对她的关怀似的。但他不能就这样接受了,他用手搓搓筷子,挑起一筷面,却没送到嘴里。

  “我不是怕你麻烦,我是怕院里一些人看到你经常出入我家,说你闲话……”

  程伟伟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怔了下,问他道:“你在意这些吗?”

  如果他说在意,那她就再也不登他的门,不给他带来一点麻烦。可如果他不在意,那她就照顾着他度过这段养伤期,之后跟他再无往来。

  “我很想回答你不在意。”单立诚说着,看向她的眼睛,“但现在的我,面对那些指点,并不能做到那么问心无愧,我……”

  他看着她,不再说话,意思很明显。而程伟伟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感情,所以才在面对那些议论的时候暗自惭愧。

  程伟伟知道自己又迎来一道人生难题,她站在那里想了很久,然后一步跨进屋,关上门,对单立诚说:“单老师,如果你不介意我心里一直有个人,那么我们以后就相互照顾着一起走下去吧,像彼此的亲人那样。”

  单立诚被她的话惊掉了筷子,他下意识想站起来,却差点儿被自己的伤腿绊倒。程伟伟连忙过来扶住了他,帮他在椅子上坐稳,才松了手。然单立诚的目光,却一直震惊地追随着她。

  “你说,你说什么?”

  “你也知道我的身体状况,这半年多也是亏了你,才没有跟着桃桃爸一同去了。实际上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人了,所以我说这话的目的不纯洁,就是希望有个人看着我,拉着我,让我别在桃桃长大之前就悄么声死了。但我也不会白白享受你的好,会回以你同样的照顾,让你享有其他已婚男人享有的一切。只是有一点,那就是我永远不可能忘了桃桃爸,我所有的爱都给了他一个人,心里永远有他的位置,所以——你要想好。如果你不同意,咱们以后还是照旧,来不来往的,都随单老师你,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怨言。”

  单立诚明白,程伟伟做这个决定,一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一是为了他,怕别人再说他闲话,干脆就坐实了关系。但他还是惊讶,因为他没想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下决定,他太知道她对亡夫余俊勇的感情了,若非如此,她根本不可能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个样子。

  “伟伟,你,你想好……”

  “我想好了。”程伟伟笃定点头,“是单老师你要想一想。”

  程伟伟说完这话,就要离开,只是没待她转过身,单立诚就抓住了她的手臂。

  “我想好了!”他似乎生怕她反悔一般,说道,“我答应你!”

  单立诚知道,他们之间的约定对他来说堪称一个不平等条约,因为他已经爱了。但他没有办法,他已经被程伟伟折服,原本想的是能够这样一直看着她就心满意足了,现在……虽然实质上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最起码名正言顺了。所以,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答应你。”看着程伟伟,单立诚又一次说。

  *

  俩人在入夏前夕领了证,算是正式缔结了关系。而与此同时,单立诚收到了调令,要即刻调他前往南城。单立诚有些犹豫,担心程伟伟不跟他走,而后者仅有一句话就打消了他所有的顾虑,她说:我跟你走。她跟他的关系是相互的,她不可能只享受他的好而不用有所付出。而她,也需要他。

  程伟伟知道,她不必跟单立诚结婚就可以继续享有他的照顾和关切,但她并不是这样可以毫无负担占别人便宜的人,尤其是在得知对方对自己的心意后。程伟伟也知道,她还有一个选择是去投奔亲人,但她现在只有一个弟弟在深城,一家四口连带八十多的老母住在刚买下的房子里,背负着百万多的贷款,生活的十分拮据,她们母女去了只能给他增添负担。所以,程伟伟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了,在单立诚家门外伫立的那片刻,她已经将这一切都想明白了,然后做下了不能回头的决定。

  然而余程确实不了解这一切的,她在得知母亲要跟单叔叔在一起之后,哭闹了足足一星期没去上学,就这也没让程伟伟改变主意。单立诚其实劝过她,把真相告诉孩子,程伟伟听了之后,没忍住,红了眼。那是她唯一一次在他面前掉眼泪。

  “我宁愿她恨我,也不愿意她面对一个‘自己唯一的依靠已经崩掉’的事实,我不想她活在也许哪一天就会失去妈妈的恐惧和痛苦里,这对她太残忍了。说来说去,是我不争气……”

  单立诚知道程伟伟是个坚韧的人,却没想到她竟能要强到如此的地步,心里越发为之震撼。他选择了她为他选择的身份,甘愿扮演着余程眼中的恶人。他只是偶尔会觉得对不起儿子,因为他和程伟伟的这层关系,原本关系很好的两个孩子,彻底决裂了。

  在八十岁老母的建议下,程伟伟把女儿送去了深城,开始前半年她每周都要坐火车去看她,后来见女儿在弟弟和母亲的照顾下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她便也放心了。回去之后便大病了一场,烧糊涂的时候嘴里呢喃着亡夫的名字,久久难以入睡。单立诚在旁边日夜守着她,生怕她就这么去了。

  “后来程阿姨感染了肺炎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出院之后又养了两个多月,才恢复正常,继续去上班。可我爸总是不放心,生怕一个没看住,程阿姨就出事了。所以那年寒假我回去看他的时候,见他头发白了一半。然后我就问他,说你已经有人照顾了,怎么还这样憔悴。而我爸只是笑笑,说你不懂。我确实不懂,也可能永远不会懂。但从那时起,我不再怪他了。因为我想,这么难都没有放弃,那他们一定有难以言说的原因了。所以,我选择尊重,接受了这个怪异却会偶尔温暖我的家……”

  单晓宁有些话没敢告诉余程,那就是因为有程伟伟在,这个家真的多了很多家的感觉。可以说,她给了他们自己所能给的所有,除了那颗爱人的心。自余叔叔走后,那颗心就随之一起死掉了。

  “……”

  余程没想到自己的亲妈能有个秘密埋藏的这么深,在父亲刚走的那半年,她任性十足,只会哭闹着问母亲程伟伟讨要双倍的慰藉,却从没想到她已经全然破碎,变成了一个空心人。余程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楚门的世界里,而身边这一切,都是她的亲妈为她免受伤害,一手打造出来的假象。余程开始辨不清身边的人了,觉得连他们都是假的。

  “桃桃?”

  顾方觉见余程神色不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而余程像是终于抓住了一个锚点似的,抓住他的手,对他说:“冬冬哥,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顾方觉不说话了,他跟单晓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四个字: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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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往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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