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结束已经是半夜,齐王宫殿内,齐王高坐上首,林肖等人齐聚一堂,此时所有人的面上皆是凝重。
今天算是彻底将他们的牌面摆在了明面上,那么南帝也就不会一点一点对付他们,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将是狂风暴雨。
齐王端起茶盏,揭开茶盖,热气晕染开来,面上神情有些看不真切。
“今日之事,你们有何看法?”齐王率先开口,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林肖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王爷,现在咱们在明,且步步紧逼,南帝势必会有所行动,去龙隐山那日,势必会不太平。”
齐王闻言,微微颔首,沉吟片刻,不禁露出一抹冷笑:“做好安排,不管他究竟动不动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年他没能弄死本王,如今本王也不会死。”
室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如今他们在南帝的地盘,和南帝对上并无多少胜算,只能背水一战。
“对了,府中可有来信?”
“李老尚未研制出解药。”小康子答道。
浓长的睫毛低垂,齐王的眸中异样之色一闪而过,轻抿一口清茶,看着茶盏里打着转的茶叶,低声“嗯”了一声,随即又才问道:“府中人事可还安好。”
几人顿时回过味来,齐王问的是府中人事,实则问的是薛婉婷。
小康子了抿唇,语气酸酸:“王爷,府中能有什么事?都是府中的老人,管家管理得当,下人们办事都仅仅有条,王爷还请放心。”
小康子话落,齐王抬眸,看向一旁一向机敏的小康子,眸色沉沉。
“你倒是愈发会说话了。”
淡淡一句,小康子顿时低下头去,收敛自己的情绪。
“王爷,府上一切都好,薛姑娘也一直在等着王爷回去。”林肖说道。
杯盖滑动的声音在室内响起,让人不知觉地呼吸一紧。
林肖余光瞧着齐王,心下一个咯噔。
暗道,莫不是齐王发现了什么?
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猜想。
若是今夜薛婉婷没有出手相救李沐,他也不会知道薛婉婷进了宫,府中信件也是他从线人手中接过,齐王不会比他提前知道,且信中也并未提及薛婉婷已经不在府中之事。
只是对于薛婉婷能将自己的行踪瞒住,林肖倒是不觉有什么,不过是同靖王进宫赴宴一日,薛婉婷的本事,这很容易做到。
齐王微微抬眸,手上动作停顿,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穿着异族服饰女子的身影,眉心微拧。
虽然那女子身形半遮在那明德王的身后,面上又带着面纱,但只是寥寥几眼,也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个女子让他想起在王府中的薛婉婷,那个他求而不得的人。
明明分开时间不过短短数日,却偏偏叫他思念如狂。
放下茶盏,手指揉了揉眉心,心头思绪万千,杂乱纷纷。
现在的一切都让他厌烦无比,可他不敢懈怠,不敢停止脚步。
外祖一脉汩汩流淌的鲜血汇集成河朝他汹涌而来,他只能一直朝前。
前方之路荆棘遍地,不见曙光,他只能孤注一掷,只为一线生机。
他闭上眼,薛婉婷的一颦一笑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划过,点点暖意萦绕心尖,如同麻雀轻啄,总算有了些慰藉。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此次失败,便是万劫不复。
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复杂思绪已然不在。
“林肖。”
“云中那边现下如何?”
“赵毅已经在来述职的路上,想来最近几日便是要到。”林肖说道。
“还有,李楚也同着一起来了。”
多年筹谋总算没有白费,现下云中局势对他们有利,飞天锁也研制出来,经过改良后,威力惊人。
林肖心中想着,但又想到齐王的腿疾始终没有进展,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急和憋闷。
李楚?
他倒是不担心李楚来了去找薛婉婷,在名叫薛婉婷的这场战役中,他不知胜算,但李楚早已出局。
于是看向林肖:“派人告知他,让他行事务必小心谨慎,莫要误了大事。”
“唯!”林肖应道,关于李楚对薛婉婷的心思,林肖并不赞成。
一想到李楚来了便要缠着薛婉婷,他的脸色便更差了。
齐王看着神色严肃的林肖,想着大家也乏了,说道:“今日忙了一天了,大家都先下去休息吧。”
随即摆了摆手,让几人离开。
小康子上前准备伺候齐王睡下。
齐王手掌微抬,阻止了小康子的动作。
“不急,你派人去瞧一瞧周静茹是否睡下,若是没有安寝便让人过来一趟,若是已然安寝便莫要去打扰,明日一早将人唤过来。”
周静茹的身份齐王身边几人都清楚,是以忙应道:“奴才这就派人去瞧。”
且不说齐王这边,薛婉婷和薛明善回到所住宫殿,也并未就寝。
薛明善亲自将薛婉婷送回房中,并没有急着离开。
“阿姐,今夜你究竟去了何处?”
薛婉婷的擅自行动让薛明善无比担心,他瞧着薛婉婷:“齐王府的府医被刺一事,你是否也参与其中?还是说你独自一人去了冷宫?”
他可不相信什么酒水洒湿衣裙的措辞。
薛明善质问的语气下是掩藏不住的关心。
她是去了冷宫,只是那样的事情,她要如何告知薛明善呢?
她的亲生母亲,原本早已离世的母亲,被害她全族的男人圈禁在宫中。
况且此事事关重大,,薛婉婷心中顾忌重重。
她双眸微微眯起,揉了揉薛明善的脑袋,笑得温柔和煦:“关心阿姐便关心阿姐,这般严肃是要做甚?”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男孩子,薛婉婷思绪百转。
眼前的薛明善好似与多年前的薛明善相重合。
小小男孩好似转眼便长成了一个能够为她顶起一片天的男子了。
两张脸逐渐重合,最终凝聚在面前带着面具的男子脸上。
伸手解开系在脑后的绳子,将面具从薛明善脸上取下来,放在桌上。
想着面具在面上呆了足足一日,想来是不舒服的。
薛明善愣愣地看着薛婉婷,质疑之色刹那消散,整个人瞬间柔和了下来。
薛婉婷轻叹口气:“我就是出去透气的时候,不小心遇见了,顺手帮了忙。”
薛婉婷实在是受不了薛明善的凝视,抬手投降,说得轻描淡写。
“我这不是没事吗!莫要担心了!”
这她可没有撒谎,这件事情她也确实是参与了的。
薛明善直愣愣地瞧着一直在解释的薛婉婷薛婉婷,眸中逐渐变得执拗,双手将薛婉婷手掌收拢握紧,手中传来实感,心中的害怕才有所减轻。
他究竟要如何?如何才能让他的姐姐对他敞开心扉,完完全全地信任于他。
他和她是这个世界上彼此唯一的亲人呀!
薛婉婷的话,薛明善并不全信,却也没有再接着往下问,对薛婉婷,他总是愿意无条件妥协。
薛婉婷没有抽回手,只是顺势拉着薛明善在桌边坐下,开始转移话题。
“今夜之后,靖王怕是要开始春风得意了。”
薛婉婷眉头微微皱了皱:“南帝知道了丞相所做的事,却仍愿意将谢晚意指婚给了靖王,也不知意欲何为?”
说道此,薛明善也有些疑惑:“若是今日张茹萱没有发生意外,应该会被指婚给南川王,眼下皇子只余二人,难道南帝是想让他们相互牵制。可如此的话,便会更加使得朝廷动乱,朝中大臣惶惶不可终日,对江山社稷安定无益。”
薛婉婷点头:“只是现下南川王明面上是不敌靖王的,就看南川王能不能沉住气。”
像是想到了什么,薛明善眸光中有一瞬的阴鸷:“储位之争,向来如此。”
薛婉婷微愣,薛明善一路走来,只怕不比靖王容易,一个被半途找回的皇子,想要在朝廷上站得一直地,谈何容易。
薛明善在说靖王和南川王,亦是在说他自己。
“今日齐王显然是将与南帝之间的斗争放在了明面上,南帝不会放任不管的,去南安寺那日,定不会太平。”
说到此,薛明善心中又是不安,双眸定定地盯着薛婉婷:“我知道阿姐不想齐王出事,那日我会让人多加留意。想来齐王也会早做打算,阿姐莫要掺和进去可好?”
薛婉婷一窒,心脏被密密麻麻的暖流填满。
心头却是与薛明善的观点不一:“我倒是觉得南帝不会在那日动手。”
“何以见得?”薛明善问到。
“今日李沐被刺,本就让人浮想联翩,加之有齐王的引带,在群臣心中基本已经觉得是皇帝要害齐王,且其他几国使者亦是要去的,若是再次出现刺客,岂不显得南朝太过无能。”
听完薛婉婷之言,薛明善顿如醍醐灌顶。
是呀,他的想法是齐王明摆着并不安分,南帝定会想方设法至齐王于死地,也正因为这个想法,让他忽略了其他。
一叶障目便是如此了。
“还是姐姐心思缜密,佩服佩服。”
薛明善赞赏说道。
只是薛婉婷面上却不见轻松:“只是越是这样,才越要小心,无法猜测的心思才是最危险的。”
看来待会儿还要借机与林肖碰个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