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李德全见状,连忙指挥一旁的小太监前去查看。
小太监脚步极快,躬身上前,低声在李德全身边说话。
距离离得远,就算是武功高深的,也不能完全听见小太监说了些什么,只是李德全一贯沉稳的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不是很好看。
薛婉婷的下意识地看了齐王在的位置一眼,一瞬便又收回视线。
她自是听不清小太监说的话,可殿外传来的偶有一两声高声,她却并不陌生。
看来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了。
李德全挥退小太监,上前一步,低声在南帝耳边低语。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南帝的面色,今夜之事没有办妥,反倒让齐王的人给抓住了把柄,若是那齐王从宫外带来的大夫当着几国使者的面说上了什么……
外面的喧闹愈演愈烈,看来今天之事是不能善了了。
南帝半垂着眸,众人瞧不清楚面上之色。
“王爷!王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有人要谋杀我啊!”
这时殿外的声音愈发大声,字字泣泣。
暗害!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一时间惶恐至极。
莫不是皇宫中进了刺客!
一想到此,众人顿时坐不住了,但碍于皇帝太后在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心急如焚。
南帝挥退李德全,没有第一时间对殿外的情况做出处理,只是那一双深沉得发黑的眸子看向了齐王。
齐王双眸毫不闪躲退让,直直对上,细看之下,唇角竟然还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讥笑和挑衅。
“陛下!”
果不其然,齐王开口了。
南帝目光未转,只是盯着齐王淡淡地说道:“何事?”
齐王眸光中先前明明是带笑的,顷刻间却又是满是担心和紧张。
“陛下,殿外的人好似是臣弟的府医!他在呼救!”
齐王的语气太过于急切,殿内众人一时间反映了过来。
这府医,莫不是就是让齐王双腿好转的大夫,若是如此,齐王定然是着急的。
只是这偌大的皇宫,怎么歹人就独独要暗杀能将齐王腿疾好转的大夫呢?
众人神色各异,不敢继续往下想。
南帝平静收回视线,依旧平静,淡淡说道:“将人带上来。”
李德全一惊,心中忐忑不定,这时候做好的做法便是将人带下去,好生看守,做做样子秘密审问,既在各国使者面前保存了颜面,也算在面上给了齐王一个交代,这样贸然将人带上来,终是不妥。
心中如此想着,动作却是没有丝毫停顿,天子处事,自然无须旁人左右。
“来人!将外面的人给带上殿来!”
独特尖细的声音响起,殿内顿时静了下来。
众人都是为官多年,且职位不低的,现场的暗流涌动,南帝与齐王之间的你来我往,他们不瞎,自然是全部看在眼里。
齐王今天先前的举动实在是出乎众人预料。
齐王这是要公然与南帝作对了。
隐藏多年,终究是想要与南帝一决高下,只是现下齐王对上南帝是一点胜算也无,怕是很快便要小命不保。
原先柳大人还在的时候,齐王便不是南帝的对手,更何况现在毫无依仗双腿不良于行的齐王。
不少人暗暗摇头,曾经那个风光霁月的齐王,谁人不仰慕钦佩?
只是造化弄人,神仙斗法凡人遭殃,只盼望在这场战争中莫要殃及他们这些池鱼得好。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宫殿入口处。
李沐一只脚刚踏入殿中,便察觉到四面八方投过来探究打量的目光。
不知为何,明明暖和如春的殿内,李沐却是觉得凉风阵阵,尤其是脖子处。
李沐缩了缩脖子,跟着领路太监身后,悄悄抬了头,想要一窥当今天子真容。
不过一瞬,只是遥遥一瞥,李沐便觉顿如一桶凉水从头顶浇下。
那样淡漠的眼神,好似世间一切都无法引起任何波动。
那个高坐上首的南朝主宰,就那样淡淡地瞧着他。
脚下步子愈发沉重,甚至有些发软。
“草民叩见皇帝陛下!”
走到一半,李沐脚下一个趔趄,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殿内众人见着还未走近便软下身子的李沐,顿觉好笑。
李沐心若擂鼓,即便如此,身旁不远处的低声嗤笑,他还是隐约能听见。
只是眼下已是无暇顾及太多。
李沐定了定心神,顺势跪下行礼。
“你便是齐王府医?”
不急不缓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在殿内回荡。
明明是简单的一句询问,明明是那样淡淡的语气,可却偏生让人心口发紧,不敢喘息。
“回、回禀陛下,草民是、是齐王府医。”
李沐心头一阵狂跳,话也说得结结巴巴,心中再一次感叹自家老爹的不靠谱。
齐王能不能痊愈,能不能当皇帝,谁当皇帝,到底与他们有何干系?他们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要来掺和这些事情干什么?
南帝眸色深沉,打量的视线在李沐身上停留片刻。
“陛下,臣弟这府医胆子小,还请陛下见谅。”
齐王适时开口:“臣弟多年腿疾,遍求名医不见好转,还要多亏李大夫妙手回春,否则臣弟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寻医治病的弯路。”
李沐看向齐王,他还以为齐王会一直旁观呢,这种场合他实在是应付不来。
“起来吧。”
齐王朝着李沐暗暗使了个眼色,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李沐顿时就跟吃了黄连一般,心头发苦。
他甚至觉得心脏就快要跳出来一般,咬了咬牙,继续跪着。
“陛下,有歹人谋杀草民,还请陛下为草民做主啊!”
李沐的一番话,无疑是在大殿上掀起巨浪,众人屏息,知道兹事体大。
“大胆!何人胆敢在宫中行刺?实在是可恨!还请陛下为臣弟做主!”
齐王听后,面上震怒,双手死死抓住轮椅扶手:“陛下,若是李大夫今日有个什么好歹,那臣弟的腿疾便痊愈无望了,今日这歹人哪是要害李大夫,这分明就是朝着臣弟来的呀!”
齐王话落,满堂皆惊!
众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
“南帝陛下!”这时,只听原本事不关己的薛明善悠悠开口。
南帝看向薛明善,“明德王有话要讲?”南帝问。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朝薛明善看了过去。
见此情形,薛婉婷微垂下头,避开打量的目光。
所有人都静静瞧着,他们倒要看看眼前这个狂妄之人,究竟要说些什么。
面具下的薄唇微勾,看着漫不经心,语气却又格外郑重。
“此事本是南朝内部之事,要是本王说上几句,便干涉了南朝内部之事,只是现下本王暂住宫中,难免也会为自己担心,还请南帝陛下务必严查此事。”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场,又暗含威胁。
这是想出宫?南帝暗自冷笑,面上仍带着笑意:“明德王言之有理,此事朕定会严查,绝不姑息。”
薛明善微微颔首,眉头轻拧,算是应了南帝的话,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是出不了宫了。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微妙,各国使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发一言。
“郎中令何在?”
威严的声音在殿中响起,随即一身穿官服的男子立即上前。
“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南帝目光沉沉,扫视着跪在地上的郎中令:“刺客现在何处?”
郎中令眸光微闪,面上不显:“启禀陛下,刺客已然捉拿,今夜宫中佳宴,恐污了贵人们的眼,微臣已将人下狱,好生看守,还请陛下定夺。”
南帝闻言,眸光微闪,似乎对郎中令的处理还算满意,只是淡淡说道:“你确有失职之处,此事便交予你查办,待事情查明后再做定夺。”
“皇弟,你多年未回,一回来便叫你遇上此事,是皇兄的错,待郎中令审出结果,朕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齐王面上带着笑,只是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他看向南帝,语气诚恳:“皇兄言重了,能为皇兄分忧,是臣弟的福气,只是这刺客出现在宫中,还意图谋害臣弟府医,臣弟实在是担心宫中的安全,也担心皇兄的安危。”
南帝闻言,淡淡说道:“皇弟有心了,你且安心住下,过几日还要邀请使者们一同前去龙隐山听方无大师传授佛法,你本就身体欠安,莫要来回奔波才是。”
齐王神色一沉,这是不打算放他出去了,他知南帝不可能放他出宫,是以并不难过。
两人四目相对,笑意不达眼底。
齐王抬手行礼,点了点头,面上的笑意却未减分毫:“还是皇兄想得周到,多谢皇兄体恤。”
南帝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杯中酒液泛起一圈圈涟漪:“今夜之事,倒是扫了众卿的雅兴,来,朕与众卿共饮此杯,权当压压惊。”
众人闻言,连忙端起酒杯,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时间,大殿内觥筹交错,丝竹之声再次响起,好似先前之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只是那暗中涌动的暗流,却并未因此消散,反而愈发汹涌。
李沐仍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看了看南帝,又看了看齐王,有些想哭。
一旁齐王见状,待南帝放下酒杯,随即又开口说道:“陛下,这李大夫平日里只知钻研医术,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还请陛下莫要怪罪于他。”
南帝闻言,看向齐王,眸中意味不明,只淡淡说道:“你倒是会替人开罪。”
齐王闻言,面上却是依旧带着笑,说道:“臣弟这也是实话实说罢了。”
靖王一边喝着酒,一边瞧着南帝与齐王之间的你来我往,心下微动。
如今他与丞相之女婚约已定,丞相一派皆归他所有,定会倾全力,助他登上帝位。
他看向一旁面色不是很好的南川王,举杯:“皇兄,我敬你一杯。”
南川王捏着酒杯的手指有些发白,现下靖王有了丞相一派的支持,他俨然落了下风。
皇家指婚一般不会正妃侧妃同时指婚,所以张茹萱是要指给自己的。
即便是太傅在朝中追随者没有丞相多,但太傅一直是太子一派,若是张茹萱被指给他,那些原先追谁太子的官员,也会有一些跟随于他,他便多了许多筹码。
明明差一点张茹萱便会被指婚于他……
“皇兄,我听闻南川地广物博,山清水秀,很是适合养老。”
南川王猛地朝着靖王看去,眸光中一片寒凉。
“怎么,靖王想去?”
南川土地贫瘠,三年两旱,这谁都知道,他这个弟弟还没有登上帝位呢,就开始讽刺上他了。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是太子不在了,比起一个生母低微的皇子,再怎么说,也是他这个大皇子才是正统。
靖王不怒反笑:“大哥也是多饮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靖王收回视线,眸光变得冷沉。
现下前有齐王吸引南帝的火力,后有丞相一派暗中扶持,他定会是最后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