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银凤歇了一会儿，毕竟说了这么多，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
按理说，现在，方玉龙、金世俭他们，可以把叶银凤送走了。但是，他们都呆呆站在那里，还没有从极度的震惊中醒过来。
叶银凤看看旁边，想找水喝，但在这里，显然找不到。她舔舔嘴唇，环顾着东厢房里的人。有人对她怒目而视，有人的目光根本不愿意与她接触，生怕自己失控。
叶银凤的目光扫到于凌云脸上，停住了，盯着于凌云，脸上得意的神色减轻了许多，多了些愤恨。她死死地盯着，让于凌云很是难受。于凌云觉得有点儿奇怪，这会儿，叶银凤已经做不了恶了，可是面对她的目光，还是让人心有余悸。
“唉，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啊！”叶银凤看着于凌云感慨道，“我也认了，遇到这么个坑我害我的人。说来也是怪了，平时那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生活在一个村子里的人，都没有把我看穿，怎么山外来的一个人，一天就把我看穿了呢！要不是你这个短命杀千刀的东西，我还是照样混在人群里看热闹呢！五方村这些人，都还以为是冤鬼出来作怪呢！”
叶银凤手指着于凌云，满脸的愤恨。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于凌云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住人的事情。
面对着叶银凤的斥责和怒指，于凌云只感觉说不出的难受，有点恐惧，又有点恶心，直想跑出这个压抑之极的房间，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兄弟，别理她，”方玉龙说道，“跟她，已经完全说不清道理了。”
尽管方玉龙的话音很轻，但是叶银凤不知怎么的，竟然听见了。她扬起眉毛，叫道：“方玉龙，怎么了？怎么叫做跟我说不清道理？”
方玉龙摇摇头，没有搭理。
在东厢房里的十来个人，除了叶银凤，个个都情绪低落。而叶银凤则是越来越亢奋，精神兴头十足的样子。
“我知道，你们等会儿会怎么对付我。”叶银凤说道，“我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你们想知道的，差不多也知道了。我呢，虽然被你们识破了，可是把心里的这口气说出来，也值了。说实话，这一年多来，尽管我的报仇一次次成功，隔几个月就能看见一家一户伤心痛苦，可是，我的成就没人知道，憋在心里也难过呀！今天被这杀千刀的识破了，我都不知道是咒骂他还是感谢他。要不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把五方村彻底毁掉了。可惜啊，可惜！”
方玉龙压住怒火，轻轻对于凌云说，“老弟，别听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你救了我们五方村的人，别跟这婆娘一般见识。”
于凌云摇摇头，不知道是同意方玉龙的说法，还是不敢苟同。对于叶银凤，于凌云真是无话可说了。这样理直气壮，实在让人难以理喻。
方玉龙把金世俭和于凌云等几个人拉到东厢房门口，开始商量事情。
“我们可以把叶银凤送走了吧？”方玉龙说，“反正，我们想知道的，她也差不多都说了。还让她在这里的话，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于凌云点点头，“我看，差不多是可以了。她的这些话，我已经用笔记本电脑录下来了，明天可以交给警察，也算是一个证据。”
“还是你考虑得周到。”金世俭说，“那我们就走吧。到了公屋，我们就开始换班看守，养足精神，等着明天警察来。”
正准备去带走叶银凤，方玉清忽然说道：“玉龙，你还是不要去了。一来今天一天你够忙的了，人比较劳累；二来你家还有远道来的客人，你要好好陪着他；三则，你弟弟家还要你照看着，不然我们也不放心。”
对方玉清的说法，金世俭和金世节兄弟俩都表示赞同。但是，方玉龙有些担心，“可是，这样一来，看着叶银凤的人手就不够用了。”
“你放心好了。”金世俭说，“现在看着叶银凤埋饼干的地方，有一个人在那里。叶银凤家里，看着方二虎的，有三个人，可以从里面抽出一个来顶替你。人手够用，你就别担心了。”
既然如此说，方玉龙也就接受了。几个人向叶银凤走去，准备把她带离这里。
站在东厢房门口，于凌云听到有人走进堂屋里来。转头望去，一个壮小伙在前头，后面跟着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于凌云见过，正是在方大牛家向叶银凤要饼干吃的那个，是她的女儿，于凌云还给过她一块巧克力。中年男子于凌云没见过，想来一定是叶银凤的丈夫方二虎。
于凌云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什么方二虎会在这时候过来。难道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
走在头里的壮小伙进了东厢房，让方二虎留在门外。壮小伙走到金世俭和方玉龙身边，耳语了几句，把二人叫了出来。
看到方二虎，方玉龙和金世俭都有些为难。这些年来，方二虎在村子里都很抬不起头来的样子，大家几乎没有来往。他们俩这时候不知道该怎么把叶银凤的事情告诉他。
王秀梅见方二虎抱着孩子，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走到一边去。
“我老婆还在这里吗？”方二虎问道，“我等到这么晚了，她也没回家。孩子都等哭了，非让我带她来这里找妈妈。我倒不是不放心银凤在这里帮忙，只是来看看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去。”
看来，方二虎对叶银凤出事的情况，一无所知。
方玉龙和金世俭商量了一下，由方玉龙来对方二虎说他妻子的事情。
方玉龙硬着头皮，走到方二虎身边，费了好一番斟酌，把事情的大致情况说给了方二虎听。令旁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方二虎并没有太多的意外神情。
“二虎，你这是怎么了？”方玉龙见方二虎还是一副木呆呆地神情，以为他吓傻了，“你有什么，就尽管说吧，反正这里都是熟人。”
方二虎摇摇头，还是没说什么。
“二虎，明天警察就要来了，我们会把叶银凤交给他们。”金世俭说，“警察肯定也会找你问话的，到时候，你可不能这么不说话，要积极配合，知道不？”
“我……”方二虎终于开了口，“唉，我的女人这样子，都是因为我没用啊！”
方二虎说着，靠在墙上，软绵绵地坐了下去，“都怪我，我不争气，什么事情都搞砸了。她也是没有办法啊！”
“二虎，你这是怎么了？快站起来，像个男人样子！”脾气急躁的金世节，在一旁吼道。刚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方二虎这人，虽然有些小偷小摸的行为，为人也懦弱一点，但总还不算是个太坏的人。在这个时候对他发脾气，显然有些说不过去。
方玉龙端来一张凳子，把方二虎从地上扶起来坐下，然后好声好气地劝道：“二虎，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接下来要紧的是，你得把孩子照顾好。”
方二虎说道：“银凤自从嫁给我后，就没怎么过过好日子，应该说，是我拖累了她。平时在家里，她有时会说要为孩子报仇，我也不敢劝她。要是早点知道她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说什么我也不让她下手。我还以为，她只是口头上说说解解气呢。”
“唉！”方玉龙叹气道，“二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知道将来的事呢！叶银凤就在里面，你要进去见见她吗？”
方二虎很是犹豫。看得出来，他是想进去见叶银凤的，但同时，他又非常害怕。
金世俭一声叹息，说道，“二虎，我们这就把你老婆带走。出来的时候，你打个招呼。”
说着，金世俭走近进了东厢房，和方玉清、金世节等人，把叶银凤带了出来。叶银凤这时显得非常顺从，没有挣扎，甚至连一句不配合的话语都没有。
走出东厢房，叶银凤一眼就看见了方二虎。
“二虎，你知道了吗，我为孩子报了仇了！”叶银凤又开始亢奋起来，冲着方二虎吼道，“而且，我搞掉了四个！我倒要看看，欺负我们的，会是什么下场！二虎，你怎么了？难道你不高兴吗？报仇雪恨的滋味，你一点都不觉得好吗？”
方二虎呆呆地看着他的妻子，好像木头一样，不动，也不说话。
看到方二虎这样子，叶银凤的连霎时间就沉了下来，“真是活见鬼了！方二虎，你这么没用的东西，本来需要你做的事情，你做不了。我把它做成了，你连高兴一下都不会，你算是什么人呀？你这样的窝囊废，我也真和你在一起呆够了。”
听到叶银凤的吼声，叶银凤的孩子一下子醒过来，在王秀梅怀里哭着喊着找妈妈。王秀梅无奈，只好把她抱了过来。
孩子拼命叫着“妈妈”，但叶银凤充耳不闻。其他的人都叹息一声，簇拥着叶银凤往外走。方二虎从王秀梅那里接过女儿，追出门来。小女孩见妈妈不理她，轻声哭泣着。方二虎叫着，“银凤，银凤！”叶银凤似乎也没有看见，脸上挂着笑意。
走到大门口，叶银凤突然大叫：“你们以为我会害怕？才不是！就算拉到公安局枪毙了我，我还高兴去看我的小贝贝哩！”她的声音很大，在沉沉夜幕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