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毛洞前，祭品已分发完毕。方老金拉着金三林、方玉清、金世节等人，再一次在长毛洞洞口举着香火拜了几拜。
“都差不多了吧？”金三林站起身来，问方老金。
方老金看看正在交头接耳的人群，满脸都是忧虑。“三林啊，我都受不了了。”方老金说着，指了指躺在一边的王松山，“你看看，他这样子，被冤鬼缠上了，还能活得长吗？”
金三林自然也是非常不乐观，摇了摇头，说道：“唉，我看，他是挺不了多久了。想不到，传说中的事情，今天就在我们村里上演了。王松山这人，我平时看他很不顺眼，可是今天看到他这一副可怜的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呢。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了。”
方老金叹气道：“唉……现在，我对王松山倒不是很担心，说到底，他也是有些过错的。我最怕的是，冤鬼的报复会越来越厉害。你想想看，这一年多来，我们村里有几个人死去了？他们都是小孩。接下来，从王松山开始，大人也开始遭殃，那么，我们五方村的人，还有谁能逃得过？”
金世节脸色铁青，“方老金，你这话，放在半天前我都不相信。可是现在，我也和你一样的想法了。你们说，我们村要是尽快全村搬迁，能不能躲过这个灾祸？”
对金世节的这个提议，方老金并没有表示出太多的兴趣，“金世节，你说的也不新鲜，你哥哥就说起过。当时大家还是坚持在山里的多，认为出去生活太不容易，我也这么想。这也是有道理啊，毕竟生活要考虑的，再说，谁能料到这么凶险的事会一件接着一件没个完？现在提这个，我看会有更多的人同意。但是，我是不会出去了。冤鬼要来报复的话，你搬出山外就能避免了？我看不见得。”
“老金，你要在这里，真的就不怕？”金三林说，“我都有些心动了，想搬到山外去。照我说啊，出去后肯定安全多了。那搬出去的两家人，到现在为止不是都没出事情么？”
方老金对金三林的说法不以为意，“就两家人，能说明什么？我反正就是这态度了，是祸躲不过，我还是呆在这里吧，跟我老伴一起。反正年纪也大了，没什么别的盼头了。我就是担心，村里的这些年轻人和娃娃，可不要再一个接一个地去了。”
金三林无言以对，一声叹息，走到王松山面前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王松山此时已经半昏迷，头上脸上的血迹被擦去一大半，更加显得半人半鬼似的。
“怎么办？”方玉清走过来问道，“把他抬回村里去吗？”
“是啊，肯定要抬回去，总不能把他放在这里吧。”金三林说道，“天已经有些寒了，把他放在外面，不说别的，冻也冻得他够呛。”
“不过，也不能抬回村里去啊！”旁边的人群里，传来这样的声音。
“为什么不能抬回村里去？”金三林被这句话搞得有点恼火，“难道就让王松山一个人在这里？他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这……”人群中的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会儿，马上又说道，“说实话吧，就他这样子，迟早是要死的。要是把他抬回村里去，不但救不了他，反而会影响大家。要是把冤鬼也带回去了，怎么办？要是冤鬼因为这个而怀恨我们了，怎么办？大家说说看，我说得对不对？”
人群中说话的这个人，一直没有站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时候，他又开始寻求其他村民的同意，以达成不让人把王松山抬回村里去的目的。
金三林看看方老金，方老金一副没有主意的样子。金三林只好向方玉清投去求助的目光。方玉清考虑了一下，站到了金三林的身旁。
“不管你们中有谁还有这想法，我是不赞成把王松山扔在这里的。”方玉清非常认真地说道，“尽管王松山这人不怎么样，他到底有没有被冤鬼缠上我也搞不清，我还是要把他带回村里。做人不能缺德，救人就是做善事，不会有错的。”
方玉清这番话说出去，一时间，没有人来反驳他，一片寂静。
“好吧，那就大家快点动手，赶紧收拾好回村里去。”方老金这时候催促道。于是，众人纷纷行动起来。
叶银凤与方玉龙对视着，两人都僵在那里。方玉龙垂下手臂，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叶银凤不甘示弱，反而向前走了一步。对方玉龙和叶银凤的对峙，于凌云似乎有点没料到，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拿不定主意。不过，这种状态在他身上只是持续了几秒钟，很快，他就行动了起来。
于凌云又看了叶银凤一眼，她的脸上仍是对抗的表情，一副绝不屈服的样子。
于凌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方玉龙的背，在方玉龙耳边轻轻说道：“老哥，冷静下来，不要动气。现在不是动气的时候。”
方玉龙微微点头，也轻声说道，“好，我知道了。”
看着这两人在说话，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叶银凤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的疑虑，随即又镇静下来，仍是瞪着方玉龙。方玉龙退后一步，靠在屋柱子上，两手抱在胸前。
方玉龙没有说话，叶银凤打破了持续了好久的沉默，“好了，我不跟你们两个在这里耗着了。还有事等着我去做呢，我得走了。”
方玉龙终于开了口：“叶银凤，别急着走。还有东西等着你看呢。你要走了，那就太可惜了。”
“有什么事就快点说，这么神神鬼鬼地干什么？”叶银凤有些发怒了，音量提高了许多，“你们要是继续冤枉我，我可不答应！”
“这事可真由不得你。”方玉龙的声音渐渐冷静，甚至有些冷酷，听不出什么情绪在里面。
叶银凤瞪着方玉龙，眼里充满了愤怒，“难不成，你还限制我的自由了。脚长在我自己身上，我还不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你想去哪儿，随你的便。不过，你去了哪里，我们都会找到你的。”方玉龙说。
听了这一句，叶银凤没有答话，一时没有离开的想法了，满腹狐疑地看看方玉龙，又看看于凌云。
于凌云走到笔记本电脑前，轻轻碰了碰键盘，屏幕上小建林的笑脸立刻消失了。随即，他又打开一张图片，还是小建林的。这是一张中景照片，小建林扬着手，好些好奇地看着镜头。“你看，这是谁？”于凌云问道。
“是建林啊！”叶银凤答道，“这还用问吗？我眼睛好好的，可不会像有些人一样，什么都分不清。”
叶银凤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在指责方玉龙分不清人的好坏。
“没错，你认出这是建林了。”于凌云说，“很好。”
叶银凤很是不悦，不过没有发作，只是小声嘀咕着，“怎么，你这是拿我寻开心么？”
于凌云没有接着叶银凤的话头，而是继续问道：“你再仔细看看，小建林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叶银凤盯着屏幕，半天没有回答。方玉龙在一旁忍不住了，呵斥道：“你说啊，看清楚了你就说啊！”
“你可以走近点看，如果你看不清楚的话。”于凌云好声好气地说着。
叶银凤依然没有动，也没有开口，两腿像生了根那样，定定地站在那里。
“那我放大给你看。”于凌云将图片局部放大，屏幕上满满当当的是小建林的一只右手，可以清楚地看到，建林手中拿着东西，是一块夹心饼干。就算图像放大到这么大，还是相当清晰，这个时候，高像素图片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你说说看，你现在看到的又是什么？”于凌云问道。
“这谁不认识！这是饼干啊。”叶银凤的额头冒出汗来，“这个、这个又不是我给建林的……我家里没有这东西。我家孩子想吃饼干，我都拿不出来给她吃呢。”
“既然你说这不是你的饼干，那么你说说，这是谁的东西？”方玉龙平静地看着叶银凤，非常缓慢地问道，好像在拉家常。
叶银凤的手在发抖，抖个不停，两只丝瓜络颤啊颤的。她极力控制住了颤动，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看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这是谁的东西，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隔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反正又不是我的东西。”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谁的东西。”于凌云缓缓地连续敲击键盘，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依次显示出一组图片：叶银凤提着一把锄头走到自家菜地、叶银凤从怀中取出一个塑料袋、叶银凤把塑料袋放在挖好的坑中……这组图片中还有几张塑料袋的特写，看得清袋里装的是夹心饼干。这夹心饼干，与小建林手里拿着的完全一模一样。
“这个塑料袋、这饼干难道不是你的吗？”方玉龙慢慢地道，然后走上前来，逼近了叶银凤。
叶银凤头上的汗直往下滴。她转着眼珠，好像在考虑该怎么来回答。方玉龙和于凌云一左一右围着她，耐心地等着她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