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环撇了撇嘴，“赵大人对百姓这么好，肯定是个好人。”
君双双轻笑一下，没有和绿环争辩。
从民生百姓方面来说，赵城德在位几年矜矜业业，当的起一声父母官。
可是从他大哥和嫂嫂的方面讲，事情又并不是这样了。
说到底，人各有阴暗面，谁又能是完全没有缺陷的呢。
不纯粹的好，不纯粹的坏，这才是纯粹的人。
心知和绿环这个小丫头说不明白，君双双转移了话题，“你哥哥最近怎么样？”
绿环无奈地回答：“多谢小姐记挂，我借了大哥些银子，让他开了家店铺做做小生意，日子也算活得下去。只是我嫂嫂的事……我大哥是伤心了，再也不肯讨论婚嫁之事，我和他讨论起几次，他都是只说不肯，怎么也不愿意再和别人接触了。”
“你大哥重情重义。”
君双双微微叹了口气。
在这种封建年代，能明白媛媛苦楚，接受她的过去，又能有几个人呢。
“你哥哥如果愿意，可以来帮我办些事，有些事我不太适合出面，正需要个人。”
绿环心知君双双这是有意提携她哥哥，惊喜得和她保证：“小姐放心吧！我哥哥做事再稳妥不过了，肯定帮小姐把事情办的妥妥帖帖的。”
两人正聊着，相思门口进来，“小姐，外面传消息来说有人给小姐递口信，让小姐去城南的酒楼见一面。”
见面？
君双双想不出谁会约她见面，还特意邀了个隐蔽的地方，“可有说他是谁？”
“没说是谁，来人只说了个赵字，说小姐会明白的。”
赵城德？
君双双最近接触过的姓赵的人，也不过一个赵城德，几乎是一听名字就明白了。
只是他找她有什么事情？
带着这种疑惑，君双双很快到了约定的茶楼。
茶楼在城南隐蔽的巷子里，看上去已经有年头了，坐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喝着茶侃大山下棋。
桌子上凝固着黑乎乎的茶渍，赵城德坐在角落里喝茶，形影单只，像是在等她。
君双双进了茶楼，坐在了赵城德的对面。
“将军夫人，您来了。”赵城德看到她来了，也不惊讶。
“这里的大碗茶很好喝，我给你也点了一壶，你可以试试。”
赵城德对她似乎很热情，也不说有什么事，一个劲儿的让她喝茶。
他不会下毒了吧？
赵城德似乎猜到了君双双内心所想，笑了笑，“将军夫人医术高明，岭南的事情传回来，下官也略有耳闻。不敢拿这些雕虫小技，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您多虑了。”君双双淡然的开口，也不因戳中心事而心虚。
总归就算有什么，她闻一下也就知道了。
赵城德亲眼盯着君双双品了口茶，颇为期待她的点评：“怎么样？”
她略微皱眉，这大碗茶不知被泡了几通，茶水的味道已经很淡，不是什么好茶叶，多喝几口还有点涩嘴。
看到君双双的反应，赵城德似乎颇为高兴的样子，抚掌大笑，“这东西上不得台面，夫人自然是喝不惯的。”
“你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君双双蹙眉，放下茶碗。
这人从她来到现在，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赵城德笑道：“将军夫人别急，容下官给您讲一个故事。”
“请讲。”君双双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说。
赵城德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几十年前，有个贫困的小山村……”
一户人家生了两个男孩，大孩子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好，大病小病不断，也做不了什么重活。两夫妻无奈，生怕这个孩子以后活不下去，在这样的情况下又生了个弟弟。
小孩子一出生，父母就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哥哥。哥哥身体不好不能让他做重活，慢慢的弟弟就包揽了家里的农活，劈柴烧水，孝敬父母。
到了该上学的年纪，贫困的家庭根本支撑不起两个小孩上私塾。父母商量了以后，艰难地做出了选择：让大哥上学，大哥身体不好，除了读书没有别的出路。
弟弟那天没说话，默默劈柴做了晚上的饭，快睡觉的时候他和父母说：“那就让大哥去吧。”
赵城德讲到一半，君双双已经隐约感觉到他在说什么，“你猜猜看后面发生了什么？”
君双双还没回答，他就接着说了下去，“那个弟弟也想读书，他大哥在私塾上了学，回来就教他的弟弟读书识字，日子本来就这么过下去了。”
结果后来有一天，大哥突然回来说自己不想读书了，想让给弟弟读，他不是读书科举那块料。
弟弟又愧疚又有点期待，他的父母被大哥磨的没办法，答应了大哥的要求。
但是私底下却找了自己的小儿子，弟弟那天看着自己的母亲露出厌恶的神色：“是不是你和你大哥说了什么，你怎么什么都要和你哥哥抢？”
那一天的小少年缩在自己的被子里哭了一天，他不明白自己和哥哥抢什么了。
君双双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夫人有什么要说的么？”
“那是你哥哥让给你的机会，他知道你想念书，他觉得对你愧疚。”
“我知道。”赵城德笑着叹了口气，神色不明，只是喝了大口手里的大碗茶。
他后来看过那本大哥留下来的册子，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太晚了。”
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个成年的中年男人了，嫉妒和怨恨在他心里刻下了重重的痕迹。
“我遇到富雅……嫂子的时候，就是在这个茶馆里。”赵城德端起茶碗，看着这个已经破财落寞的茶楼。
一晃经年，再来的时候既然已经是这种境地。
君双双不知道说什么，眉心未舒展，端起茶碗灌了自己一口涩茶。
“真苦啊。”
赵城德和他大哥的事情若是仔细论起来，又能说是谁对不起谁呢？
命运捉弄，造化弄人罢了。
赵城德想害死他大哥，而大哥为了不让弟弟一辈子在嫉妒中痛苦，明明心里清楚这一切，却任由了这些事发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要和你说这些。”赵城德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