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顾策记不清白天偷他钱袋的人的脸,但是那人的身形和所穿的服饰他还是记得七八分的。眼前这人不正是白天偷他钱的那个黑衣男子吗!
顾策只觉得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心想:“早知道要被杀的是这个贼人,我就不帮他了,我就应该高高兴兴地蹲在门口,看着这两个人将他剁成肉泥,做成人肉叉烧包,然后我再买他个十个二十个的!”可转念一想,现下他救了这人,好歹还可以将他的钱财据为己有,可要是任凭那两个杀人犯将他杀死,他的钱财可真的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到时候就算是他想吃这贼人的人肉叉烧包也没有钱吃了。
他一边愤愤的磨牙,一边观察起床上这个贼人来,发现这贼人不但不会贼眉鼠眼,反而还生的煞是好看,皮肤白净如同象牙,两条细细的眉毛微微的簇在一起,将他精致的眉骨勾勒得十分漂亮,鼻梁又直又细,嘴唇薄而红润,果然一副那掌柜的说的,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的模样。
顾策看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道:“这贼人的长相倒是可以同我的真实长相比一比了,虽然吧,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你说你,长的仪表堂堂的,怎么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呢?”顾策挑挑眉,站了起来,在那黑衣男子床边踱了几步,转头又看着他:“你说,我是将你做成人肉叉烧包好,还是东坡肉好呢?又或者糖醋排骨?算了,还是让你自己来做决定吧,毕竟我是一个尊重他人的人。”说着,顾策便又往床榻走了两步,在那男子身边坐下,将手伏在他肩头。
刚要推醒这个熟睡中的男子,谁料,这男子紧闭的双眼,就在顾策的手放上他肩头的那一瞬间猛地睁开来,他瞪着顾策,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顾策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的手腕,大喝道:“你是何人!竟然敢暗害我?!”
顾策只觉得自己的腕骨快要碎了,连忙反手按住他的手,然后稍稍使了个法术使他的手掌燃起了一小层薄薄的火焰。
那男子被这火焰烫到,连忙松开手。
顾策趁着这个机会,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而那个男子也从床上打了个滚,一跃而起,落在床前的地上。
“大哥,我们这是误会了啊!”
顾策一边驾着架势防着那黑衣男子的攻击,一边皱着眉,压低声音道:“大哥,误会了!”
那黑衣男子却是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什么叫误会?你这歹人好生歹毒,竟然用迷魂香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若是我刚刚没有及时醒过来,你这只搭在我肩膀手说不定下一秒就掐在我的脖子上了,到时候我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顾策见这男子似乎认定了他就是要伤害他的人,心中的怒气更甚,更加后悔刚刚没有让那个老板娘和店小二将他剁成肉泥,然后他再跳出来伸张正义。
“怎么?不说话?那你就是默认了咯?”那黑衣男子转了个身,斜眼看着顾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从我一进到这家店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我给自己算了一卦,就知道今晚会有人要来暗杀我,看来这人就是你了!”
顾策一阵无语,无奈的 辩解道:“什么和什么啊!真正要杀你的人被我捆在外面了,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
“什么意思?”那黑衣男子冷笑一声,一副“一切阴谋诡计都逃不过我的法眼”的模样:“难不成你还想说,其实是你救了我的命?我还要感谢你?”
顾策点点头,虽然知道这黑衣男子必然是不相信的,但还是点点头说道:“恩,是这样没错,你要是不信,大可去外面询问外面那两个贼人。”
那黑衣男子微微一侧身,瞥到了门口那两个瘫软在地上的身子,一眼便认出了这两人正是客栈的老板娘和店小二,他又狐疑的看了一眼顾策:“这是客栈的老板娘和店小二,哪里是你说的什么贼人!”
“大哥,你是不是缺心眼啊?”顾策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翻了个白眼:“这老板娘和店小二怎么就不能是贼人了?我告诉你,我就是在他们要进来杀你的时候,将他们控制住的,我要是晚了一步,你现在早就头身分家了!这里就是一家黑店!前几日这里发生的那几起抛尸案多半就是这两人所为的。”
黑衣男子向着老板娘那边退了几步,旋即看到了店小二手边上的柴刀,心中对顾策的疑虑打消了三分,冲着顾策一抱拳,压低声音道:“多谢壮士相救!看来此地的确不宜久留,我还是连夜离开的好。”说着,一甩衣袍,捞起床上一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整理好了的行囊,转身就要走。
路过顾策身边的时候,顾策猛地伸出一只手臂挡在他胸前:“慢着。”
黑衣男子不解且警惕地瞄了一眼顾策:“壮士这是?”
顾策冲他“嘿嘿”一笑,然后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放在黑衣男子面前,做乞讨状。
黑衣男子细细的眉头又紧蹙了起来,不悦道:“你这是……向我要钱?行吧,你能救了我,我的确是要感谢你一番。”说完,便伸手去取腰间的钱袋。
这钱袋刚一拿出来,顾策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这不正是他的钱袋嘛!于是立马一个眼疾手快将黑衣男子手上的钱袋子抢了过来,放在手上把玩着,冷笑一声道:“好家伙,终于拿出来了。”
“你!”黑衣男子剑眉一竖:“我就知道,你才是那个要抢人钱财的歹人,哼,还故意唬我去看门外的人,意欲将自己的嫌疑推到老板娘身上!还我钱来!”说罢,黑衣男子便向前一扑,手指弯曲,作鸡爪状,向着顾策的面上来。
顾策一侧身,躲了过去,然后向后一跳,看着黑衣男子无不嘲讽的说:“还你的钱?”说着,他将钱袋子向上一抛又抓住,发出了钱币相互碰撞的声音:“你怕是忘了,这钱可是你傍晚时分,从你爸爸我这里偷去的!应当时我叫你还钱才是!我告诉你,要不是你,我现在正吃饱喝足,躺在被窝里睡大觉呢!看我今天不把你抓住,和外面这两个腌臜玩意儿一道送到官府去,让你尝尝牢饭的鲜美!”说着,顾策伸出手来,口中默念咒语,手掌上空徒然升起了一小簇的火焰。
那黑衣男子一顿,明显是愣了一下,接着他将衣袍一甩,轻轻“哼”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的袖子当中抓出了一撮粉末,向着顾策一撒。
顾策只觉得自己的眼前顿时升起了一片白雾,那些粉末也很快随着他的呼吸进入了他的鼻腔,他被呛得直咳嗽。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鼻子,一只手在眼前挥了挥,试图将那白雾驱散开一些,好让他能看清楚那贼人的方位。谁料这层白雾居然越挥舞越浓厚,四周居然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顾策这才意识到这粉末应该不只是普通的用来暂时托住敌人的粉末,而是某种可以致幻的药物。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两眼一黑,双腿一软,就这么跪坐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
“噌——”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在顾策的耳膜上炸响,吓得顾策猛地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想要从地上弹起来,谁料全身发软,根本是站不起来,而他的眼皮也沉得不行,根本掀不起一条缝。
“噌——”声音又响了一声,似乎更加大声了起来,接着就开始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连续响了起来。顾策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努力地要把自己的眼皮抬起来。
终于,他撑开了一条缝,迷迷糊糊的就看到有一个身影在他面前磨刀,那把菜刀的刀光不住的晃到顾策的脸上,使得他还没有适应强光的眼睛一阵一阵的难受。
突然,那磨刀的声音戛然而止,磨刀的人突然直起身子来,朝着一个方向道:“老板,咱们是把这家伙做成人肉叉烧包好呢?还是东坡肉好呢?要不然就糖醋排骨好了?”
顾策听出这个声音正是那个店小二的声音,心中一惊,再听那内容,不由得嘴角无力地抽了抽:“这句话还真是耳熟的要命啊。”
“哼,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坏了我们的好事儿,还将我们打了一顿,我现在后脖颈子还疼得紧呢!不将他狠狠折磨一番,难解我心头之恨啊!要不就你说的那三样各来一份!”老板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好嘞!”那店小二十分高兴的应了一声,转身继续磨起刀来。
顾策渐渐恢复了神智,只是浑身肌肉依然无力,动弹不得,只好徒争着眼睛看着四周的环境。
四周的墙壁十分粗糙,像是用黏土直接砌成的,显然一个非常简陋的地下室。就在那店小二磨刀的边上,正有一个约有半人高的灶台,灶台里的灶火正熊熊燃烧着,烧得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直响,与店小二的磨刀声相映成趣。
“我的天啊,出师未捷身先死看来那口大锅就是我的葬身之地了!”顾策半睁着眼睛,愣愣地听着磨刀声与烧水声,有气无力地想着,心中一阵苦涩:“顾策啊,顾策,当时和你叔父说的时候,是多么的壮志凌云,现在呢?还没有做出一点的成绩,就要被人做成食物端上餐桌了!还有脸说什么家国仇恨,呵……”
磨刀的声音再次戛然而止,但这回并不是有谁过来了,而是那个店小二将刀磨得妥当了,便要来向杀猪一般杀掉他了。
“还说什么,亲人被叛军如猪狗一般屠了个干净,现在我也要被人当做猪给杀了呢,唉,是不是这是一个家族的诅咒?”顾策轻轻闭上眼睛,明显的感受到有一道光不停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并且越逼越近。不一会,顾策便感觉到有人蹲在了他的面前,挡住的一大部分灶火的橘黄色光芒。
“要来了吧……”顾策知道自己这次必死无疑,既然生是他无法得到了,还不如平静的接受死亡,于是他轻轻地闭紧了自己的眼睛,等着那磨得锃亮的菜刀一把砍在他的脖颈上,然后他的鲜血像喷泉一样喷射出来,就像过年过节的时候,陈家府的仆人们杀鸡宰羊那样。
等待死亡的过程中,顾策只觉得四周一片静谧,只剩下了开水的“咕嘟”声,就他本人而言,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不怕死,不过是惋惜自己的抱负没有实现一点罢了。
静谧中,只听得“咚”的一声,接着便是那店小二杀猪一般的嚎叫。
顾策微微睁眼,只看到那店小二正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大声嚎叫着,有如丧父一般。
接着,他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像是被什么人提了起来,背在了背上。
门外再次传来了老板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是初见时的女声,那女声低声咒骂道:“我的天爷啊,你个小逼崽子,搞什么东西,动静这么大,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往这地下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