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冷静的齐远山最先清醒过来,上前一步,略拱了拱手:“姑娘,杀人不是儿戏,是要受律法制裁的。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两个?”
其中矮个少女手里还拉着那个穿水绿色衣裤的女孩儿,女孩儿看上去很小,脸上犹有泪滴,突然她折回身去,扑在爷爷怀里,大叫:“爷爷……”
可怜枯瘦的老汉拄着拐杖抱住了她,未语泪先流:“柔儿……”
停了一会儿,老汉才咬了咬牙:“反正左右也是个死。”
当下源源本本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矮个少女接着补充:“当时我姐姐见距离太远,救援不及,这才发针的。要不是我姐姐出手,你这个什么主簿早被打死了!”
听了这话,齐远山脸色缓和了下来:“如果是为了救人而失手杀人,那又另当别论,可获减刑。”
“哼,减刑?”那铁板人不干了,“照你们这么说,我的两个兄弟就白死了?”
不仅他不干,那矮个少女也不干:“哼,他们是坏人,死有余辜,死了活该。凭什么叫我姐姐受刑,我姐姐杀的是坏人,是为民除害。”
“你……”
“哗啦”一下子,二十几个壮汉又把两个弱女子围在当中。
齐远山赶紧插过去,挡在两女身前:“你为什么说他们是坏人?”
“他们当街强抢人家民女,还不是坏人?爷爷,你说……”
那老汉接着又说:“他们是南老爷的人,南少爷看上去了小柔,要抢了去给他当第七房小妾。”
未等他说完,那铁板胸膛便插话道:“哼,什么抢?你欠债怎么不说?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还不上钱,自然只有以人代钱了。”
老汉气的全身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们南家欺人太甚。你们先是硬塞给我五两银子,我说不要不要,你们说不要不行,必须得收。然后过了一个月,你们又来要钱,说是欠你们二十两。我说只有五两,怎么会成了二十两。你们说其余十五两是利息钱,这利滚利,利打利,五两便成了二十两。我还不上二十两银子,你们便要抢人。天老爷啊,这天下还有说理的地方吗?”
“原来是这样,”前因后果终于都明白了,齐远山脸色严峻,没想到在自己治下还有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他气的也全身抖动起来。
“是又怎么样?你敢和我们南爷斗,南爷一句话,你这县官就不保,”那铁板将胸膛一挺,“本人就是南老爷家的总教头洪盛,识相的就快快将这两个凶手交给我们,否则……我们南爷一生气……”
齐远山气坏了,冷喝一声:“怎样?”
“哼哼,”洪盛冷笑一声,露出黄牙,“你们全都人头落地。”
齐远山真气极了,连说话都哆嗦起来:“你们强抢民女在先,动手伤人在后,还敢如猖狂,难道你们不知道王法吗?”
“哈哈,哈哈,”这些大汉又是一阵狂笑,“这个县官真是啰嗦,我们早就说过了,在东莞这地盘,我们南爷就是王法!”
“哼,”连齐远山这个谦谦君子都受不了了,他冷哼一声,“今天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是王法!”
说着,挥掌向领头的铁板胸膛打去。
齐远山使的仍然是那套木绵刀法,只不过现在以掌代刀,虽然威力有所减弱,但对付这些寻常的打手却是绰绰有余。
他这套木绵刀法繁复无比,虚实交错,花样极多,看的人眼花缭乱,那些汉子待要抵抗,却哪里抵挡的了,眼见他一掌劈向左边之人,不知为何,右边的却倒了下去,见了一掌劈向脑门,不知为何,小腹却中了掌。
这里边唯一有抵抗能力的便是那个领头的铁板胸膛,他见齐远山一掌劈到,并不着慌,立个马步,吐气开声,双掌平举缓缓推出。
现在临近过年,本是严冬,他这双掌一推,四周温度更是下降,一片雪花飘飘荡荡自两掌之间落下。
齐远山与之一掌相交,陡觉一股剧烈的冰寒之气透过手掌传了过来,灵气竟然运行不畅,知道这人用的是类似寒冰神掌之类的武学,看他那架式堂堂正正,显然出自名家。
武功虽正,奈何此人品行不端,齐远山更是恼怒,冷哼一声,手掌之上陡然加劲,将其震退五六步。
这时,那矮个女子又在高个女子耳边吱吱喳喳:“姐姐,这人竟然会雪山派的功夫,这个地方离雪山派那么远,没想到雪山派的势力都扩展到这里来了。对了,姐姐,你看那人的掌法好奇怪啊,他的掌不会弯曲,劈砍太多,不象是纯粹的掌法。”
“他是以掌代刀,本是刀法,只不过这刀法连我也看不出来路。”
“什么?天下还有姐姐不知道的武功吗?”
“天下之大,浩瀚无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个人怎么能够什么都知道呢?小可,任何时候我们都要谦虚。”
“知道了,姐姐!你又训人家?”小可一点琼鼻微皱着,声音可爱无比。
那高个女子也笑笑,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又转回了目光,认真看齐远山独战群雄:“这个知县不简单,没想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还有如此人物。”
“嘻嘻,再不简单也比不上姐姐你,更比不上我姐夫!”
“什么姐夫?”高个女子诧异的问道。
小可往那边的重九一指:“就是傻呆呆的站着的那个啊!我姐夫的本事肯定更大,这种小场面都不屑出手吧!”
高个女子赶紧又去拧的嘴:“死妮子,又乱了!”
“嘻嘻,嘻嘻,”两女笑成一团。
在两女的笑闹中,齐远山已经将其余的二十几个汉子尽皆打倒在地,哼哼唧唧的爬不起来,只剩了一个铁板胸膛。
齐远山轻喝一声,一连劈出一十七掌,这十七掌毫无技巧,就是一掌连着一掌的直劈而下,因为实在太快,就像是手掌化成了一十七道残影,直劈而下一样。
那铁板胸膛虽然掌法威力很大,但需要换气的时间很长,这么快的一十七掌哪里能够换的过气来,三掌过后气息便跟不上,被劈的连连后退,最后一跤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在齐远山一动手的时候,机警的卜师爷便回去叫人了。
齐远山将他们打倒在地,卜师爷也带回了十来个人来,带了绳索、木枷,将他们全部锁了起来,用一根绳子拴着,拴成一条绳上的蚂蚱,将他们带回县衙。
齐远山见大局已定,拍拍手,走向两位姑娘,平声静气的说道:“两位姑娘,你们与本凶杀案有关,请随我回衙门。还有,大伯你们两个。”
小可眉头一皱,冲上来对着齐远山横眉道:“喂,你这个县官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们是为了救你的手下才杀人的,连句谢谢也不说,还要抓我们,你知不知耻?”
齐远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骂的这么狠,不由的脸一红,气的胸口闷了半天,最后还是强忍着怒火说:“你们救了主簿,我很感谢,但同时你们也杀了人,违犯了国法,因此必须带回衙门,这是规定。”
“规……”小可抢上去还要再说,却被高个女子拦住了,“好,我们跟你回去,要不要绑起来!”
说着,她主动伸出了双臂。
齐远山犹豫了一下:“那倒不用,只要你们不逃跑,跟着走回去就行。”
“姐姐,你看这种地方哪是人呆的地方,这地又湿又潮,还有股怪味,我真不明白姐姐一身功夫,为什么受这个县官的管?还任他关在这大牢里。要是我有姐姐的功夫,我早把这个县官杀了。”
“好了,小可,不要抱怨了。反正现在我们也没有地方可去,呆在这里也挺好。虽然环境差点,但别人也很难找到,不对吗?”高个女子清扫出一块地方来,轻轻坐在冰冷的潮湿的地方,脸上犹自带着笑意,仿佛这里不是牢房,而是自己家中一般。
“姐~,你怎么能这样!你是万人敬仰的江南第一名妓,你是王公要员追求的仙子,你是飞在云端的人,你怎么能这样轻贱自己。姐姐,只要你愿意勾勾小指头,那些王爷公卿肯定排着队来求你,何必呆在这个破地方受这个七品芝麻官的气?”
“小可,你还小,你不明白。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卖到了妓院里,吃了很多的苦,那个时候我吃不上穿不上,每天还要挨很多的打,干很多的活,那个环境要比现在差多了。就是那种环境我都挺了过来,再看看这里,这根本就不算什么。那些王公大臣贵公子是仰慕我,只不过他们喜欢的是我这张脸。有句话叫作韶华易逝,过的几年这张脸便不复现在的明媚,到那个时候又有谁会来理咱们呢?所以小可,我们一定要自强、自立才行。我也想过,如果我答应会有许多豪门少爷会娶我,但那又怎样?过的几年,他们厌了烦了,一样会弃之如败履,他们根本不是真心的。我要找的是一个真心对我的人,不论我变成什么模样都会爱我的人,他爱的是我的这颗赤诚的心,而不是我的外表。小可,以后你嫁人的时候也要看清人才行。”
“姐姐,干嘛说着说着你又扯上我。你想找个真心对你的人,我看这实在太难了,根本不可能实现。别的不说,就说你天天想念的那个人。哼,你也看到他了,我们被那知县抓,他连句话都不说,我们被关进这大牢,他也不开口求情。姐姐,我看你是白救他了!”
高个女子望着黑乎乎的牢房顶上的柱子轻叹了一口气,自我安慰道:“或许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看他是根本没把姐姐放在心上。他要是把姐姐放在心上,姐姐都被关了这大半天了,他为什么也不来看看?”
“或许他很忙吧!”
“哼,姐姐,你怎么净替他说好话?”
小可不耐烦的站起来,走来走去,连头上的面纱也摘了下来。
忽然,“咕噜咕噜”,肚子叫了起来,小可这才想起来大半天没吃东西了,不由的弯下了腰,惨叫道:“姐姐,我好饿呀。那知县不会是想饿死咱俩吧?”
就要这时,木栅栏外面忽然响起一声轻笑:“两位小姐,饿了吧?饭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