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重九看到两人面色严肃,心中一凛。
“我们是京城来的官差,奉礼部尚书周洪谟周大人之命,请知府大人立即进京,进献安南神药!”
“这么急?不是还有四天吗?”
“都大人,你不知道,现在京城等这神药都等的乱了套,大人再不去,非出大事不可!周大人吩咐过了,无论如何请大人立即启程,越快越好!”
“这样啊?你看我们这儿才刚刚结婚,新人刚入洞房,你总不能不让人家圆房吧?”
“这个……新人不是大人您吧?”
“暂时不是!”
“那就请新人在此圆房,请大人启程,路上有我们保护,保证大人平安无事!”
“那个……你看,我准备了一天的结婚事宜,实在是太累了,还是明天再走吧!”
“不行,大人,你要再不走,我们……”其中一个急了,竟握着腰刀要动粗,另一个赶紧制止了他,“大人,你要再不走,周大人一定会砍了我们的脑袋!还请都大人体谅小人!”
说着,十两银子悄悄的塞进了重九手里。
这个人会来事!
重九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银子纳入袖中:“既是如此,我就走一趟吧!不过,我得先去买几匹马,我还有几个随从,最好雇辆大车!”
“放心大人,这些我们早准备好了,只要大人跟我们走就可以了!”
重九跟大师兄、侯灵杰、水静怡、司空沃野一说,大师兄和水静怡皆无意见,侯灵杰满腹牢骚,司空沃野则建议立即行动,越快进京越好!
身上有公事,干什么事总是个挂念,不痛快,何况这些人又来催,重九当即答应了,留个纸条写明原由插入新房门缝中,几人便连夜离去。
原来除了这两人外,外面还有一小队十几个衙役,皆是礼部的,甚至还有五六个穿着锁子甲的兵士。
一行人上了马直奔京城而去,一路上那两衙役连连催促,快马加鞭,每到一处驿站,立即将驿站搅得鸡飞狗跳,换上新的马匹重新赶路。
自沧州到京城不到百里就有一处驿站,密集地方甚至二十里就有一处,就是这样还累死了十几匹马,一行人终于冲进了京城。
司空沃野说有事路上已经先行离开了,一行人进入京城正是早上六点来钟,城门刚刚开了,省去了叫城门的麻烦。
因为是冬季,这个时候天还没有亮,但路上已经有了行人,可见京城的人也是很勤快的。
京城的气候与南方完全不一样,这个时节冷的厉害,虽然重九等人皆身具功夫,也觉得不如江南舒服。
重九后悔早知就坐马车里了,还是马车里舒服,忽然看到前面一行人“哗啦啦”的冲了过来。
一看到那明黄色的锦服重九就认出来了,锦衣卫来了。
这京城是锦衣卫的天下,锦衣卫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路人纷纷闪避,锦衣卫来到面前,直截拦住了礼部的这群人,为首的人一名锦衣卫骑在马上大叫:“来的可是广州知府都悦然?”
锦衣卫气粗的很,竟连“大人”二字都直接省略了,重九却没有着恼的意思,反而有些自鸣得意:“看看,本大人的名字连京城的锦衣卫都知道,可见是相当出名了!”
却不知出名的不是他,而是他怀里的安南神药,他的名字完全是人家从公文中查出来的。
因为自己是被礼部的人抓来的,重九自然不去答话,看礼部的人如何应对,那两个衙役对望一眼,上前拱手作礼:“原来是金千户,在下是礼部的王昆,我们奉周尚书之命去迎接广州知府都大人,不知金千户拦住我们是何用意?”
“果然是广州知府,好了,这事归我们锦衣卫管了,拿人!”金千户傲慢的一挥手,锦衣卫“忽啦”围了上来,将礼部的人从重九身边分开了,那些礼部的人居然一点都不敢反抗。
到了这种地步,重九见不出头不行了,这才向那金千户抱了抱拳:“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锦衣卫的千户是正五品,比知府小了一品,重九称他一声兄弟是客气!
不过,这却是重九一厢情愿,这锦衣卫的千户可不同于那些普通的千户,就算是尚书那样的二品大员也不敢在锦衣卫千户面前称兄道弟,而是一口一个大人,这样算来,重九实是把人家瞧小了。
金千户用鼻子“哼”了一声,果然面露不悦:“你一个小小的知府何必多问?跟我们走!”
“小小知府?”重九第一认识了,什么叫作“不到京城不知道自己官儿小”,在这里连四品的知府都是个小小。
重九有些事没有记全,不知道锦衣卫的厉害,侯灵杰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因为以前他们就是西厂,那个时候比锦衣卫还要牛叉,连阁老见了都吓的战战兢兢,这个时候却反过来了。
“跟他们走,”侯灵杰凑过来小声道。
同锦衣卫相比,礼部根本不算个什么,锦衣卫指挥使一句话就能把礼部给抄了家。
再次回到京城,见到曾为同僚的锦衣卫,大师兄和侯灵杰皆感慨万分,此时两人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此刻师父在做什么呢?
他们当然想不到,此刻他们的师父也就是原西厂的厂公汪直此时正在山西大同与鞑靼小王子数万大军激战,烽烟滚滚,杀声震天,人命比草还贱,双方的勇士如小麦一样成片的倒在血泊之中。
满身是血的汪直无力的望着如风烟一样滚滚而来的鞑靼大军仰天长叹:“若是我有十二仙刀在手,练成绝世武功那该多好哇!”
接着,他又将目光投向了京城:“这时候那四个兔崽子在干什么呢?”
将到锦衣卫的镇抚司,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顶八人大轿,蓝衣小帽的家丁举着牌子,这牛叉的金千户见了这顶大轿赶紧让锦衣卫靠边让路,原来这大轿是当今第一阁老万安万大人所乘坐,这个阁老可不同于别的阁老,因为他弟弟万通就是锦衣卫的头,金千户的顶头上司,他敢不下马?
那顶轿子却在锦衣卫马队前停了下来,有人过来传话:“请问,广州知府可在此?”
金千户赶紧恭敬地答:“在!”
“万大人请广州知府过去叙话!”
重九心说:“如今我成了香饽饽了,这个也抢那个也抢,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呀?”
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去见万大人自然不能将马骑过去。
重九行礼后,万大人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神药可曾带来?”
“带来了!”重九以为他想要药,连忙将药盒从怀里掏了出来,准备递过去。
哪知,那万大人并没有要的意思:“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你可曾记的我否?”
“当然了,”重九抬起头,笑道,“见面即是有缘人嘛,我们已经见过三次面了,如果加上殿试,应该是第四次了!”
“不错,很好,很好,你在广东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以前我小看你了,你可愿意跟着本阁老干一番大事业?”万安说到这里,忽然看清了重九的面貌,陡然身子一震,急急的叫人将帘子撩起来,他要看的清楚些。
帘子打起,重九也看到了他,万安大人一身朝服,不是上朝就是刚刚退朝,端坐在大轿之中,相貌堂堂。
他那两只眼睛紧紧盯在自己身上,仿佛看到了宝贝一样。
重九还以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左看看右瞧瞧,又掏出面小镜子瞧了瞧牙齿,上面并没有韭菜叶什么的。
忽见万大人满脸喜色,双掌轻轻一拍:“妙啊,妙啊,太像了,太像了……神药的事了之后,马上到我府上来!”
万大人的声音中掩饰不住兴奋,说完便急急走了,弄的重九莫名其妙。
重九苦笑着摇了摇头:谁知道这些大人物整天都想些什么!
将这段小插曲抛之脑后,跟着锦衣卫继续走向他们的总部。
望着那戒备森严的大门,灰色的高墙,高墙上的到处布满的铁藜棘,重九不由的打个寒战,忽然间脑中浮现出一幅重叠的图像,那图像与眼前的一模一样,却在继续向前运动着,就像是电影在继续播放,却比当前的时间快了一些,重九看到身穿蟒袍的万指挥使指着自己一声大喝:“给我拿下!”
重九一下子惊醒了,看看眼前,想想刚才那个梦境,心头忽然出了一身冷汗,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向大师兄道:“你们在外面等我!”
说着,向侯灵杰眨了眨眼,侯灵杰会意,拨马就走。
有锦衣卫上来拦住,重九开口道:“他们是我雇的镖师,既然货已运到,应该让他们回去了!”
锦衣卫听他说的有理,便放了行。
进到里面,锦衣卫所的恢宏庞大不必细表,重九也无心去留意这个,他的手紧紧握着那药盒,手心里汗淋淋的,心中只念:“莫要出事才好,莫要出事才好……”
他有心拿出来瞧瞧,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那金千户就在身后,身边还跟着一队锦衣卫呢!
进到最里面,看到万通,重九一下子呆了,这万通与刚才恍惚中见到的一模一样,一身蟒袍,浓密的络腮胡子、方口,与文质彬彬的万安没有丝毫相通之处。
声音如破锣一样粗:“神药拿来!”
重九赶紧将药盒递了上去,那药盒包的十分严实,一个盒里面还套了一个盒子,一层层的打开,万通往里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微微的喜色。
重九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看到他的表情,顿时松了口气:“梦不准!”
忽然,万通的一对牛眼一下子瞪大眼了,破锣样的声音如雷般吼了起来:“好大胆,你竟敢偷吃神药,来人哪,给我拿下!”
“哗啦,”一群锦衣卫一下子拥了上来,有人将一个白青色的镣铐一下子套在了他身上,将他的双手锁了起来。
“冤枉,冤枉……”重九自然不甘心的大叫起来,用力挣扎,一挣扎之下,全身的力气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竟然又变回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