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喽,过年喽……”
外面孩子们都换上了新衣服,脸上洋溢着纯真而喜悦的笑容,跑来跑去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噼里啪啦”,大街上到处都是鞭炮声,空气中迷漫着一股令人沉醉的硝烟味道。
辛劳了一年的大人也难得的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走家串户,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过年是古代最喜庆的节日,每个人、每个家庭,无论贫穷、富有,这一天都会开开心心的,忘掉所有忧愁,用笑脸打扮自己,互相问好。
唯独东莞的县衙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静的好象是一座坟墓。
自从知县大人被抓去府衙之后,这里便空了下来,里面也没有几个人了,主簿重九、典史王进、唯一的衙役蔡狼、火头僧,还有两个女犯。
“吱吱哑哑”一阵响,作为牢门的木栅栏被重九给拉开了。
重九迈进来清清嗓子,郑重的说道:“知县不在,本主簿代替他宣布,你们两个刑满释放,回家过年去吧!”
小可看了他那酸样,瘪瘪嘴:“姐姐,他这个样子哪像你说的那个大英雄?”
“大英雄不是从模样看出来的,”高个女子躬身道个万福,“谢过主簿大人,不过我们本就无家可归,还是在这里的好。”
“呃……”重九被噎了一下子,哪有放这犯人跑犯人都不跑的道理,自己可是闹了很大的风险的,要知道依着齐远山那个脾气是绝对不会放人的。
他说判三年,那么少一天也不行。
“我说姐姐,你们还是走吧,你们也看到了,现在这衙里很是危险!你们救了我的性命,我很感激。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好报答的,只剩了这么一点权利,你们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高个女子眼珠转了转眼,轻轻一笑:“我们想在这里当衙役行不行?喂马、挑水、打扫卫生、做饭、清院子、种菜,我们什么都能干。并且我们不要工钱,只要管吃管住就好了。”
“这个……”
重九心里纳闷:这天下掉馅饼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那高个女子怕重九不答应,又加了一句:“反正你这里也正缺人手!”
“好吧,随你们的便,提前声明一点,最近我财政紧张,要银子是没有了。”
“嘻嘻,看把你吓的,”高个女子轻轻一笑,纵是隔着面纱,也是十分妩媚。
“火师傅,今天晚上是除夕,除了包水饺外,你再整一桌子好菜,弄几壶好酒,我们聚餐!”
“应该的,应该的,呵呵,”火头僧和蔼的笑着。
“我们来帮忙!”跟在重九后面的两个女子走进厨房,忙活起来。
重九围着县衙转了一圈,告诉蔡狼晚上一起吃饺子,庆新年。
不一会儿,王进一脸沮丧的回来了,告诉重九没有召到一个人,没人再愿意来县衙当衙役了。
“没事,没事,你没召到,我召了两个女的,在那里忙着帮水饺呢!晚上咱们一起庆祝庆祝。”
王进本来就一脸愁容,此时更是愁的说不出话来,小心的提醒道:“将犯人召为衙役似乎不妥吧?而且还是两个女的。”
“没有最不妥,只有更不妥,现在衙里有妥当的地方吗?这女的为什么不能当衙役,我在京城的时候,京城有个女捕头被封为四品大员,还骑马夸官呢!”
“女捕头?四品?真有这事?”王进吃惊的合不拢嘴。
“走走,咱们去喝两杯,另外商量商量救人的办法!”
说是想救人,哪有那么容易,两人聚在一起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什么也没商量出来,酒倒是越喝越多。
过程中倒也提出了一些想法,但是又一个个的被自己否定了。
除夕的时辰一到,街上响起一片片的梆子声:“新年到喽,新年到喽……”
舞狮队、火龙队、旱船队都拥到了大街上,火把、烟火照的各处亮堂堂。
县衙厨房里也点了一圈蜡烛照的亮堂堂的,一张枣木八仙桌,八仙桌上一个大盆,盆里是刚刚捞出来的水饺,仍在水里翻滚着,旁边的灶火烧的红通通的。
两个俊俏女子正流水样的将菜端到桌上,重九、王进、火头僧、蔡狼各占一面,正在觥筹交错。
有重九在的地方就不会寂寞,就不会冷场,重九说些京城里热闹的见闻,介绍一些北方的小吃,让一直身在南方的王进三人听的津津有味。
厨房四周的墙上、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剪纸,有梅花、有牡丹、有少男、有少女、有小鸟(其实那个是喜鹊)、有老虎、有大象,还有关公,个个都惟妙惟肖,最逼真的是一对拉着手的小人儿,其中一个贼眉鼠眼一脸坏笑,神似重九。
另一个面目不清,身材曼妙,头上戴着大红盖头。
王进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剪纸,却是什么也不说,和尚却望着这些剪纸嘿嘿直乐,也不知乐些什么。
蔡狼喝多了,大手一挥,笑道:“这些剪纸剪的真神,快赶上我们潮州人的木雕了。”
小可在一旁听着不干了,伸出小舌头来向着蔡狼连续吐了出来:“嘟嘟嘟,吹法螺!哼,有本事你雕一个跟我的剪纸比比?”
“哈哈,那我就在两位大人面前献丑了,”蔡狼从怀里掏出一柄两寸长的精致的小刀,随手抽起一根木柴,略略瞄了瞄形状,便就势雕刻起来。
“沙沙沙沙,”随着木屑粉粉而落,渐渐成形,竟是一个人儿,到了最后眉毛、眼睛、发丝、手脚、裙摆,渐渐清晰,最后人人都出来了,赫然一个小小可,那嘟着的嘴唇,叉在腮边的手,简直传神极了。
“哗……”重九首先热烈鼓起掌来,“好哇,雕的太象了,跟真的一样。”
王进、火头僧也跟着鼓掌,都连声大赞。
蔡狼雕完了,微微一笑,递了过去:“怎么样?我雕的还不错吧?”
“哼,这有什么?”小可拿出一把小银剪和一张红纸,三下五除二便剪出一个蔡狼刻木雕来,最令人叫绝是她将蔡狼的神态雕的跃然纸上。
纵使重九、王进等人不懂剪纸欣赏却也看的出,在人物神态表现上似乎小可更胜一筹。
不过,木雕在立体感上却更加生动,所以如果要综合评论起来,两者实是各有优点。
几人一会儿赞着木雕,一会儿赞这剪纸,重九酒喝的有点儿多,眼前人影有些乱晃,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个念头一闪而逝,却怎么也抓不住。
本来在古代,男女有别,男子吃饭女人是不能上桌的,但重九这个穿越者哪敢这些,喝到后来,他往火头僧那边一靠,倒出一边来,拍着桌子:“来,你们两个也上来,哪有我们吃饭你们看的道理。”
两人本是江湖女子,这陪男人吃饭喝酒的事本就没少干,实在是稀松平常,便是王进悄声提醒重九:“这似乎与规矩不合。”
“什么合不合,这里我最大,我说的算!”
四男二女聚在这烧的温暖如春的斗室之内,聊天聊地聊东聊西,酒喝多了,胸怀自然都畅开了。
本来古时的男子都看不起女子,认为女子头发长、见识短,什么都不懂。
哪知真正谈论起来,才知道这两位天南海北,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很多蔡狼这个龙头老大,王进这个典史从来没有听过的事情,她们都知道的十分详细。
此时,小可正唾沫横飞的谈论河北沧州比武招亲。
听到有人竟在钢丝上举办比武招亲,而且出场人物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牛叉,什么雪山派、青龙帮、沧州佟家各有惊人艺业,蔡狼和王进两人暗自心内比较,觉得自己的本事与人家还有差距,这才知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如果只是知道北方的事,说明这两女是生活在江北,但她们谈论起江南安庆的天刀门,甚至广州红莲寺都知道不少,实在令人诧异。
一开始王进、蔡狼皆以看女人的目光看她们两个,到了后来,完全变了。
每个人心里皆在盘算:“她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绝不会是一般女子,她们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是否会对我不利?”
如果是直爽的人便直接问了出来,王进和蔡狼皆是城府极深之人,因此心内虽是怀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劝酒,想从两女口套更多的话。
但两女显然也极为机警,凡是与这东莞有边的事儿都不提,两女说着说着江湖,忽然又转到官场来,评论起这位大人有什么喜好,那位大人有什么特点,忽然说到广东布政使袁大人平时最热衷于吃,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古怪吃什么,有一次吃猴脑的时候,用的竟是活猴,将活猴的天灵顶打开,灌进滚烫的烧油去吃。
小可一边描述,一边比划,还一边叙述那猴子的惨样,听的重九直咧嘴:“太不人道了,太惨了。”
王进和蔡狼却不以为然:“这在我们广东很正常。”
火头僧双手合什:“阿弥陀佛,的确惨,不过人间之惨事还有更甚者。最惨的莫过于人吃人,而且是吃活人。”
“吃活人?真有这样的事?”众人齐问。
“恩,”火头僧重重点点头,火头僧一直不太开口,都没人注意他,这时大家的目光都投在他身上,只听他说道,“据正史记载,史上最大的吃人事件发生在唐朝。唐末冲天大将军黄巢举事反抗政府,为解决军粮,俘人而食,日杀数千。其有舂磨砦,为巨碓数百,生纳人于碎之,合骨而食。”
“啊……”小可吓的脸色发白,“真有这事啊?把人磨着吃。”
“对,他们还起了专门的名字,像你这样的妙龄少女称作‘不羡羊’,就是比羊肉还好吃。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佛才要求弟子平日里只吃素食,不食荤腥。”
“好了,好了,换个话题,换个话题,这个太吓人!”重九大着舌头叫道,“今天咱们这里人最齐,大家都说说怎么才能把齐大哥救回来。哦,齐大哥就是知县大人。”
“哼,他呀,我看不救更好,救出来还要关我们!”小可不满的叫道。
“小可~”高个女子白了她一眼。
“我看唯一的办法就是上京城告御状,”高个女子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在广东这片地皮上是动不了这个南霸天的,连广东布政使都与之交好。唯今之计,只有皇上能够动的了他,再或者是东厂、锦衣卫。”
“皇上、东厂、锦衣卫,你说点实际的行不行?这些人都是我一个县主簿能够见的到的吗?”
小可伸了伸舌头想说什么,却被高个女子一个眼神制止了,她继续说:“见的到,只要你有决心!另外,你还可以将齐知县被抓的消息传到临淄,他的父亲也会想办法。”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他父亲是临淄知县,距离京城比我近的多,他父亲当官多年,一定能见到皇上,只要将这里事情报到皇上那里,恐怕这个南霸天就再也霸不起来了。好办法,好计策。”
重九十分高兴:“来,我敬你!谢谢你!”
高个女子举起酒杯浅抿一下,忽然念出一句诗来:“自是佳人多颖悟,从来侠女出风尘!”
重九楞了一下,一口干了酒杯,大赞:“好诗,好诗,原来你也会写诗,比我这个进士还要强!”
高个女子紧紧凝视着他,幽幽的道:“这本是你写给我的!你不记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