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但韦俊不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喜欢把控主动权。同时，他脑子急速飞转…
此时的澳门，红黑白道大肆横行，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小日、老美老英情报机关半公开驻扎在此，兴风作浪。军统也不甘人后，创建澳门站…
最大的黑帮，是黑虎堂和青龙帮，经常为了争地盘、争利益、争女人而械斗，大打出手，你死我活…
反正他们的关系和澳葡政警商之间，剪不断理还乱…
黑虎堂和青龙帮皆有垄断雄心，却始终没法一家独大…
韦俊迅速调整思路，摇头：“我选择青龙帮…我要做龙头！”
太猛了！
戴老师并不意外。
他让韦俊加入黑虎堂，真正的目的，是想韦俊加入黑虎堂的对头青龙帮，做龙头。这下正中下怀。
韦俊当然也猜到戴老师的真正目的，既顺着他，也为了自己，在那条艰难险阻的路上，走得顺一些。将计就计。
戴老师故意看着韦俊：“这么自信？”
就这么自信。
韦俊知道戴老师最喜欢历史文化、古诗词，所以说：“大鹏栖于大树，从不担心大树断裂，因为大鹏相信的不是树枝，而是自己的翅膀！”
戴老师点头赞赏！不错，有悟性！
韦俊又问：“戴老师，给个好名字，编个身世故事？！”
戴老师点头，想了想：“干脆这样…党国有十三太保…你就叫‘十三’吧…”
韦俊脱口而接：“十三少？！”
这是个江湖味很重的名字，既像绰号又像名字，适合他的新身份…
戴老师更加欢喜，却顿时觉得韦俊实在太聪明了，反应太快了。
不光快手，还快脑！这脑简直是白金做的！
粤秀茶楼铺面卡座。深夜。接近于凌晨。店门紧闭。
只有卡座的周围亮着灯。
坐着韦俊、张勤、黄英三兄弟。聊聊人生。酒已喝了不少。
说是饯行吧，以后碰面的机会多着呢，只不过身份不同了。
对于张勤来说吧，当然希望韦俊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再回来。不管韦俊怎么对他好，甚至救过他的命，他就是看韦俊不顺眼。说白了，就是嫉妒心作怪。
表面还是说，兄弟情仍在，不管世事怎事变迁。
蛔虫也不知道张勤的真实想法，这才符合他的性格。
虽然酒喝了不少，但三兄弟都没醉意，而且都有一醉方休的意思。可这时候，下酒菜吃完了。张勤主动地后厨再整点。
黄英继续邀杯，和韦俊喝酒。趁张勤走进了后厨，韦俊突然抓住了黄英，示意他听着，不要声张。
“三弟，听着…接下来我说的话很重要…不能让任何知道…”
事态严重。
黄英凝神侧耳细听。
韦俊深吸一口气，小声说：“我怀疑咱们站里有内鬼…”
黄英几乎惊愕得叫出来，连忙喝酒捂住自己的嘴巴。等着韦俊大爆料。
韦俊看到黄英的眼神，知道他的意思是问，内鬼是谁？
韦俊更加压低声音：“我怀疑…陈贵…”
黄英惊得眼珠了都要掉出来了…
韦俊趁张勤马上出来前再说一句：“他很可能是藏得极深的日谍…可能连戴老师都不知道…这事不能跟张勤说…等我查明了…”
黄英点头…
张勤端着花生米和凉拍青瓜出来了。
韦俊趁这机会最后说一句：“你要小心陈贵！”
黄英点头，和韦俊碰杯喝酒。
张勤摆上菜，坐下，三人碰杯。
韦俊目光深遂，喝酒…
澳门与中山县的边界。
一批内地难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为逃避国内的战乱，纷纷从小河涌涉水过河，走入茂密的芦苇丛中，准备进入澳门…
不料，十多名葡探葡警们似乎早在等着一样，把这些难民全部抓获…开始分开男女老少，不管你愿不愿意，总斗不过凶神恶煞、有警棍、有枪的葡探葡警吧…
于是，父子被迫分开，母女被迫分开，老人小孩中青年被分管，就地实行登记…
有人稍微反抗，被打得头裂嘴肿出血…其他人就不敢说话了…有老人老泪纵横，有女人恐惧哭泣，有小孩呼嚎大哭…
然后全部被押上早准备好停着的卡式货车，像猪崽一样赶人上去，管控，收押…不知驶向何处…希望，只是到警署进行统一登记，统一发往难民营集中管理，有饭吃有得睡，往后稳定了，还能有工开，一家平平安安…
小老百姓们，不就这点祈求么？！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其实何止骨感，简直霉烂。
地点不明的废弃仓库外。
候调、白渡、齐峨、龚重、黎圆方，在更高的葡警头目的指示下，把一众青壮年难民、老人小孩赶入两个不同的仓库。其实不用赶，是难民们主动跑进去仓库的。因为仓库里摆着好一些食物。而难民们饿极了。
葡警头目，名字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绰号叫“圈仔”。
候调到了圈仔的跟前，听着指示。然后候调指示白渡、齐峨等关上仓库门，锁上…里面的人正在闹哄哄地抢吃呢，直到关门才反应过来，立即跑过来大力拍门，哭闹叫喊挣扎推门敲打…
他们一点也没听到。只等候船一到，然后把这些难民装船运走。
这里面的男青壮年，将会被运走，辗转倒卖几手，到了最苦最累的工地…然后，他们就被逼做着不如狗的苦工…稍有反抗，则被毒打、断水断食等各种刑罚，甚至被杀死或者病死，最残忍的是被开枪乱射，随处掩埋…客死异乡，死无葬身之地，大概就是这样了…
其中细节，只能自行脑补了，反正细思极恐，不寒而悚吧…
另外一个仓库。专关年轻且有点姿色的女人。她们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更有年轻女人被逼与孩子丈夫分开，抹泪小声垂泣…
正中央是一张小方桌，只坐着一个牛马高大、虎背熊腰、满面横肉、凶神恶煞的中年胖汉。他面前是两个大西瓜。他用手作掌，往西瓜上用力一切一劈，西瓜应声开裂成两大瓣，他抱起西瓜就啃。几下就啃光了。他不但吃西瓜从来不吐籽，吃人肉喝人血从来眼也不眨。
他的真名不详，江湖绰号“疯豹”，以号行世。他是叛变的原青龙帮四大金刚之一，现在是黑虎堂大护法。
疯豹这人，有点真功夫，练家子。专吃人血馒头，主业是逼良为猖，专营淫窟黄楼，同时兼做赌博及贩毒，还兼做“卖猪仔”生意（注：当时广东人称专贩人口到东南亚及外国的行为叫“卖猪仔”）。简直是无恶不作，天理难容。
想杀疯豹的人太多了，但直到现在还没人能杀得了他。以致疯豹越来越疯，越来越狂。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疯豹带着贴身的数名会功夫的手下兄弟，和圈仔做了交易，以最低价买女人。当然，圈仔只是上层的代理人。候调、白渡、齐峨、龚重、黎圆方，也都捞到了好处。
这些女人的前路和死活，不再是他们的事了。
有人说，人生除了生死，其它的都不叫事。可一旦到了极大困难（譬如说现在骨肉分离，被恶意欺凌，被逼卖淫为娼），这是事吗？
疯豹亲自来挑选中意的货物，然后任意蹂躏强力摧花；把这些女人分成三六九等，分别输送到低中高级妓院。最差的最后被卖去南洋（注：明清时期，称东南亚一带为“南洋”，及后这一称呼沿至民初，广东人尤如此称）…
日式别墅大院。
自从韦俊进攻日式别墅救走关开晴后，日式别墅虽未至于千疮百孔，但被破坏很多。可是日本人舍得花钱，同时也用尽办法驱赶工人赶工，快速复原日式别墅。
木村昌人不但要复原这幢日式别墅，而且要把日特总部搬迁到这里。
为什么呢？
因为木村昌人首次发现了地宫。
现在的日式别墅早就复原了当初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有的地方仍露着新建造的痕迹。
这不妨碍木村昌人在这办公。
疯豹在前头走进院子，后面是他的手下强行押着七个难民，五男两女，高矮肥瘦，有屠夫样，有儒雅样。这七个难民看起来，都是一般的人。走在街上，也不会被人注意、平常得很的人。
苍井不空把一叠钱交给疯豹，疯豹收下交给手下拿着，笑着向木村昌人九十度鞠躬道谢，跪舔的样子令人作呕。木村昌人完全无视疯豹的存在，眼角也不瞟他一下。虽然疯豹是疯的，眼见木村昌人的无视，心里也有气，但他不敢得罪日本人。因为日本是他最大的金主。疯豹一直为日本人做事，是明面上的汉奸。但也没多少人知道。
疯豹把颇有姿色的难民女人送给木村昌人享用，但木村昌人自从关开晴一事后，对这种事已没有兴趣，他什么都不想，除了报仇…他一挥手，这个女人就是手下的了，按等级享用…
可是，这个女人就因为一张好看的脸，被这班东洋禽兽无情地手撕吞食，直至死得连个墓都没有。特定时候，女人长得美，可能也是祸事发生的原因。
苍井不空赞疯豹会做人做事，继续为皇军服务。疯豹满口答应，带着手下退出了别墅。这七名难民和这个女人的生死，根本与他无关。
疯豹不知道，也未必相信：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这七名难民忐忑不安，也惊惶恐惧。不知日本人要做什么。
日本人的意思很明确，要么投降，做日本特务，经过培训后，潜回内地，在日本特务的帮助下，想尽办法，加入到中共或国民党的各种组织，伺机窃取情报。
没料到，这五男两女七名难民，竟然异口同声怒斥日本人，严辞拒绝做日谍…因为，他们受够日本人的欺凌…如果不是日本人侵占我们祖国，本来安居乐业的我们，又怎么会携家带口，仓皇逃跑…从北跑到中，从中跑到南，究竟跑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现在，和家人分开了，生死未卜，前途未知…
可以说，肯定是必死的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既然是死，到不如有风骨、光荣死！要我们做汉奸，出卖国家，出卖民族，简直放狗屁！小日本去死吧…
这五男两女各自骂着，骂得酣畅淋漓，问候了小日本人的祖宗十八代…
木村昌人突然站起，快速抢过手下的枪，一枪一个准，把这五男两女全部枪杀…鲜血溅了木村昌人一身，他的双眼通红，满面怒气，仰天长啸…
青龙帮总坛。
大横街有类似独立祠堂的民初风格结构的青砖三进四合院建筑。
大门紧闭，门口有四名彪形大汉把守着。门上牌匾大楷“青龙帮”，霸气得不要不要的，令人望而生畏。路人经过，都不敢靠近，远远就避开，急急低头赶紧走。
在院子里，一张清式木桌和四张凳，只有最后一张凳是空着的。依次坐着脖子上纹着青龙的三大金刚，金牌打手秃鹰、帐房兼管事白狐、军师狗哥。在他们身后的主屋墙上，镌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青龙。大青龙侧面，悬空挂着一个大铜锣。
在三大护法注视下的手下们，正在进行分组打架，明显是淘汰赛。一旦进级或者被淘汰，马上有人挂上或取下写有名字的铭牌。这些黑帮手下，每个人的手腕都有龙头烙印标志。
这场银牌打手淘汰赛，就是内部进行选拔空出来的第四金刚。这原本是疯豹所坐的位子，但疯豹有更高的目标，想做第一金刚，因此与其他三大金刚有了冲突。而且，疯豹所做的事太疯，甚至还为日本人做事，这就犯了青龙帮的大忌。于是，疯豹在意识到青龙帮将要清算自己之前，就已经叛帮出逃，到黑虎堂做了护法之一。第四金刚的位子就空出来了。
看谁能新晋升为第四金刚了。那打斗竞争的剧烈残忍凶狠程度就不用说了。这些人都想赢得最终冠军，都想坐上第四金刚的位子，一朝得志，鸡犬升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