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阳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一艘白色的游艇冲破海岸线，溅起些许浪花，向着前方平稳行驶。
游艇中央，顾城娴熟地驾驶，方向盘在他的手里显得格外听话。齐果穿着一袭长裙，摆了个舒适的造型躺在船头，悠闲地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日光浴。
以上是齐果的幻想画面。
实际情况是：游艇急速行驶，冬日的海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齐果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作一团，时不时地就往嘴里钻，她整个人都快被风吹傻了。
厚重的羽绒服外套着橙色救生衣，齐果被包裹得如同粽子一样。
她后悔了，不应该答应顾城出海兜风，眼下真的是“兜风”了……
顾城将船停了下来，没了极速对抗的海风，周围瞬间平静下来。他从保温箱里拿出三明治，递给齐果：“虽然冬日渔民很少出海，但今天这样的环境你早晚都要经历。”
齐果这才回过神来，原来顾城这男人还是个体验派，不会直接用道理和过来人的身份去说教，这样的为人处世，甚好。
在游艇背后，有一座形状奇怪的无人小岛。
说是无人小岛，其实是伫立在海面上的岩石，地面都是些礁石。岛屿面积很小，大概几十平米的样子。
齐果询问停在这里的原因，顾城并未作答，只是缓缓地戴上了硅胶手套。
认真仔细的模样看得齐果心中一阵发麻，这似曾相识的动作好像在某部惊悚片里看过，下一秒女主就遇害了……
顾城不断地靠近齐果，齐果被逼得节节后退。
她双手抵住甲板上的围栏，故作镇定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顾城深邃的目光看向齐果极力掩饰的惊慌模样，勾起嘴角：“你挡住我的工具箱了……”
齐果闪身，一个黑色的工具箱显露人前。
“我要勘察一下这附近海水的情况。”
将头发别在耳后，齐果掩耳盗铃地看向无人小岛，岩石孤零零地伫立在海中，她越看越眼熟：“这地方我们是不是来过？”
问出这句话后，齐果就后悔了，耳边传来顾城阴阳怪气的语调：“贵人多忘事？”
眼前这座小岛名叫望夫礁，因礁石的模样酷似女子头戴围巾、怀抱婴儿迎风而立，等待丈夫归来而得名。
初中春游，他们班级一起来过这里。
城市里的孩子，春游或许是乘坐大巴车，去往周边的名胜古迹或者是博物馆游玩。而渔港镇的春游，则是以班级为单位，坐着游艇在海上“巡航”一天，其间会在几个有些典故的小岛上停留，老师化身导游给学生们讲故事，望夫礁便是其中一处。
游艇停靠在望夫礁，学生们陆续下船，岛屿上岩石较多，老师嘱咐学生，不要打闹，注意安全。
老师讲述着望夫礁的故事，齐果在听到“妻子每日每夜都抱着孩子等待着丈夫归来，最后变成了雕像”后尤为不屑，公开质疑这则故事。
她认为如果丈夫出海遇难，女人抱着孩子在这里等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最后等成了雕像更是可笑，不靠自己双手去养活孩子，在这等丈夫有什么用呢？
这是她从父母身上体会到的。
齐果突然的质疑让老师哑口无言，而一旁的顾城竟然没忍住，笑出了声，这让老师觉得更加没面儿。
不能罚顾城，但“肇事者”齐果还是可以的。
于是吃饭时间，齐果被罚站在小岛的最西边，遥望最东边的同学们。这惩罚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齐果无所谓地坐到岩石上，打开铝制饭盒，里面装着满满的饭菜，这是姥爷的手艺。白白的米饭上铺着土豆炖牛肉，还有几块煎带鱼和炒时蔬。
顾城的午饭，是父亲从小卖部买的牛奶，面包和火腿肠。
大家边吃饭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小话。男同学们讨论着哪本漫画又出最新章了，哪款游戏打通关了。
女同学那边唠着谁买的言情小说好看，哪个歌手最近又出了什么新歌。
一只黑虫却不合时宜地出现，扇动着翅膀，直冲女同学所在的方向而来，嗡嗡声“震耳欲聋”，吓得女同学们四处逃窜。
尖叫声此起彼伏，这只黑虫的尺寸超过了人类认知的想象。
同学朝着齐果的方向跑来，混乱中齐果看清楚了对面的情况，不知哪来的胆子，冲开人群，追着黑虫一路跑，比划着手里的饭盒就要朝黑虫砸去。
兴许是即将成功的喜悦让齐果放松了警惕，没去注意脚下的礁石，一个重心不稳，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伴随着齐果的痛呼声，饭盒迎风而飞，重重地砸在顾城的脑门上。
成，这下春游是别想了，游艇运载着两位伤员快速返程。
顾城额头渗血，齐果膝盖冒血，瞬间让这洁白的游艇成为恐怖的存在。
对于顾城的伤势，班主任痛心疾首，要不是看在齐果也受了伤，班主任真的要“动手”了。但即使没有实质性的惩罚，时不时飞来的眼刀也够齐果受的。
她自知理亏，也没了脾气。看到顾城头顶着纱布却依旧上学的坚强模样，各科老师更加心痛。
为了弥补过错，那一个月的时间里，齐果所有的零花钱全都给顾城买了“滋补品”，今天在电视上看到吃血补血，她就去菜市场买了一斤鸭血给顾城，明天看到杂志上的以形补形，就守在猪肉铺子买猪脑。
不知是不是齐果的努力有了效果，顾城的纱布终于拿了下来，齐果的零花钱得以保全。
而她不知道的是，如若不是顾城实在受不了猪脑、鸭血，那纱布他或许还能再多贴一个月……
记起全部的齐果，不自觉地冲顾城笑了起来。这心虚的模样，顾城自是了然于心。
齐果的眼睛战略性闪躲，却被她看到了架子上长满了海菜。
她顿时精神倍增，这哪是海菜啊，这分明都是钱啊，冬日的海菜可金贵着呢！（注：架子，实际上是又粗又长的绳子，渔民在海中通过打桩的方式，将绳子两端固定木桩上，两块木桩之间距离长则七八十米，短则二三十米，多用作养殖扇贝和海带等使用。）
对于曾经的商人，如今负债累累的齐果来说，不错过每一次挣钱的机会，是她今后的人生格言！
她戴上角落里的手套，“疯狂地”捞起了海菜，丝毫不管一旁顾城作何感想。
每捞起一坨海菜，她的眼睛都会亮上一分。
她沉浸在捞的不是海菜而是钱的快乐中无法自拔，直到胳膊酸疼，附近的海菜都被她洗劫一空后才停下。
顾城将自己捞上来的海菜，一并倒进齐果的桶里。豪横霸气的模样仿佛桶里的不是海菜，而是遗落在海里的宝藏。
齐果道了声谢，顾城却说：“是我谢谢你才对，等卖完了，别忘了把我的那份分我。”
“……”
齐果幽幽地看向顾城，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门了。
“对了。”顾城不理会齐果眼里的控诉，“距离下一次船员证的考试，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瞬间桶里的海菜也不香了，她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忘了……
不考取“船员证”，她是不能从事海上作业的。一般船员证都是在冬天考试，因为夏天正是渔民最忙的时候。
坐在回程的游艇上，齐果整个人蔫蔫的，既有疯狂捞海菜的后遗症，也有即将要背书的恐惧。
她瘫坐在游艇上，远远地看到山上的妈祖庙热闹不已，正月十五，原来今日是赶妈祖庙会的日子。
顾城是特意把兜风的日子选在今天吗？齐果没有深思。
傍晚时分，妈祖庙的人烟已经散去，齐果走进妈祖庙，求了一支签。
这签何解，她没有跟任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