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纪轻在客栈里听到不少客人在议论驿站宸王遇袭的事情,据说死了不少护卫,据说宸王都不敢去大坝督工了。
永州城的百姓们无不感慨:看来皇子王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不仅下基层来他们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修建堤坝,还三天两头的有人去刺杀,一不小心就脑袋搬家小命不保。
大家在议论的同时,又纷纷猜测是谁想要谋害宸王的性命。
好不容盼来一个皇子来给他们修堤坝,还有人想要他性命,这不是跟他们作对么!
“我看就是李蒙搞的鬼!谁不知道他李蒙惯会用灾难发财。”
“这事不是李蒙干的!”一人扯着嗓子肯定地说道。
“话可不兴乱说的,得有根有据,你又没瞧见,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了!”
“那你就瞧见是他做的了,老夫敢肯定不是他,自然有自己的根据:一则,他没有那么蠢,永州城算得上是他的地盘子吧,在这里杀堂堂皇子,他不要命了?二则,李蒙现在自顾不暇,他哪里有这个功夫哟!三则,李蒙身边的人都是些废物,这些人吃饭得行,让他们打架砍人,呵呵,算了吧!”
“哈哈哈……你说得也有道理!”
周围响起一片嘲笑声。
李蒙就是在这样的声音中迈步走到了客栈。
他看了眼自以为自己猜的准确正沾沾自得的老头,心里冷哼:我谢谢你帮我说话嘞,谢谢你祖宗十八代!
李蒙旁边的李仁听见这些话,急忙看了眼李蒙的面色,见自家大人面上还是一派的淡定从容,不由得打心眼里佩服。
他正准备喝退这些人时,就听见前面的李大人淡淡地捋着自己的两撇胡须,招呼后面的护卫上前:“把这些吃闲饭的给本大人抓起来,在牢里关个几日。”
本来喧闹的大堂顿时鸦雀无声,在看见李蒙时,一个个立即缩了缩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后面两名持刀的护卫上前拱手应诺。
其中一名百姓问道:“你、你凭什么抓我们!我们可是良民!”
李蒙淡定地望着他,安罪名么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妄议朝廷命官,你说本大人为什么抓你!”
那人无言。
又一人说道:“我可没有议论你,你总不能抓我吧!”
李蒙把自己的胡须捋得油光发亮的,笑呵呵地开口:“知情不报者,同罪!统统抓下去!”
话落,从外面进来好几名护卫,把大堂里的一堆茶客都给带了下去。
本来拥挤的大堂登时空了出来。
等屋子清理干净了,李蒙这才笑呵呵地走到纪轻面前。
他脸上的神情仿佛刚才的事情都不存在般。
纪轻见他才隔了两三个时辰再次找上门,还以为是他府内有漏网之鱼,神情不由得紧张了几分。
倒是李蒙先开口问道:“就是昨日你给我府内的人留的话,说是要问我取一件东西。我左思右想,不知道夫人需要什么东西?”他这心啊抓心捞肝的,生怕她要的东西,他给不起。
纪轻笑了:“李大人无需着急。”
李蒙一双小眼睛贼亮地看着纪轻:“夫人的事,李蒙自然是要多多上心的。”
重生到这具身体这么久,纪轻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请人办事,还由别人来求她快点的。
这种感觉太爽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白云山呀!”李蒙一听她说的山头,拧眉思索一阵,这才道:“这事倒是不难办,只是白云山荒凉,夫人你要那山做什么!”李蒙心头想,她一个妇人带几个姑娘,听说她夫君在不久前已经去世了,把这山买下来,放着好看吗?
见纪轻面色平静,似乎在等着他说下去,“不瞒你说,古时候上面有一关口,在上面死了不少……嗐,我跟夫人提这做什么!”
李蒙想着,面前这位是地地道道的白云山脚下人士,听他逼逼叨这些有什么用!
“想必白云山的情况夫人也清楚,夫人若是想好了,过几日我便可以安排人随夫人走一趟,制好鱼鳞册,只是上面的白云观却是比较麻烦的。”
白云山属于公共资源,说白了也就是当地政府在管理,这么大一座山头,不止是在他这一州一县,白云山横跨好几个县城呢。
一般相邻两个州县的百姓会为良田房产起冲突和争执,鲜少会有人和当地官员为那没什么用的山头起冲突。
再说,山这东西管理好了,他不一定能捞到好处,连个税金都没人交上来过,但一不小心烧了,他是一定会被考核的。
这么一来,白云山反倒是成了无人管理的三角地带,默认的规矩就是山的哪一面挨着哪边就归谁管。
起初有些山匪在山上落脚,后来都说那山邪门,山匪都不敢在上面安营扎寨,这便空了下来。
后来有道士上山建了白云观,渐渐地形成了规模,再后来,山上又建了寺庙,香客如流……
他更是动都不敢动,如果把这山卖给纪轻,李蒙想也不敢想。
“自然是想好了,请李大人安排便是。”纪轻了解他的顾虑,紧接着道,“白云观和寺庙所在的地方不用登记造册,我买下这山,也不是要做什么坏事,我只是在山脚下开垦土地,让几个丫头种种菜、养养小动物,让她们以后有个进项,以后嫁人了也有底气,在婆家腰杆子也要硬气一些。”
纪轻如此说,李蒙放了心,只要不动白云观和寺庙,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李蒙心头的大石落定,说回去安排人手,随纪轻一起上山丈量土地。
随后便与纪轻告辞。
只是令李蒙没想到的是,日后几个丫头所养的动物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李蒙喝口茶才起身就被纪轻叫住。
“大人身边可有熟悉的大夫?”纪轻想起身上还掖着给云苏擦了血迹的帕子。
她知道他身边的郭公公医术高明,既然他都不能医治好云苏的病,那么她问了也没有多大作用。
可纪轻心里就想知道,他身上的病因。
“有有,我府上有常请的两名大夫,其中宋大夫医术高明,夫人可是身体不适了,我差人把他叫过来为夫人诊治。”李蒙急忙开口。
纪轻笑着应声:“如此,便再次麻烦李大人了。”
“嗨,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一句话的事情。”李蒙脸上挂着笑,期期艾艾地看了纪轻一眼,欲言又止,见纪轻没张口说话,他心头微微失落,转身朝外走去。
待他走出去后,纪轻想到李蒙的表情不由得微微勾唇:李蒙想要开口的话是什么呢?让她给他出一个续命的办法?
纪轻垂眸,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心头思忖:有个当官的给办事就是方便,想她之前,不过是去镇子上的药堂,就被店里的店小二鄙视!
*
纪轻瞧了眼外面的日头,快到傍晚了,她实在困得紧,打了一个哈欠,向楼上的客房走去。
以前她在纪家,有午睡的习惯,自从到了这里,每日都跟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
细想下,她竟不知道自己一天在忙活什么。
别说午睡了,就是晚上睡觉有时候都不能保障。
先回去睡一会吧。
纪轻走上去,三个丫头见她回来,赶紧围上去。
“娘,您刚才在下面做什么呢?”芃芃嘟着小嘴问道。
纪轻又打了一个哈欠,很是敷衍:“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瞎打听。”
“娘,我不是小孩子了!”
纪轻“嗯嗯”两声,继续敷衍,“过几日给你相看人家,把你早点嫁出去,省得你一天瞎打听娘家的事情!”
“娘!”芃芃跺跺脚,“您说什么呢!”
春芽见二妹脸都红了,不知道是被娘气的还是被娘的话羞的,不由得笑道:“娘逗你玩的呢!”
不过——她也很好奇。
“娘,别把我们关在这里了好不好嘛,让我们跟着您嘛,我们保证不给您捣乱!”芃芃很是小声地开口,语气里带着祈求,瘦巴巴的小脸因这段时间的伙食,终于长了点肉,眼睛也更有神采了。
纪轻脱下外衣,钻进被窝里,嘴里敷衍的话慢慢弱了下去:“嗯嗯,过段时间就带你们出去……”
“真的?”芃芃眼睛一亮,跟着扑在床边:还要过段时间呀!
却被春芽一把拉住,对着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芃芃立马噤声。
红伶拿着纪轻的外衣走到角落的柜子边准备叠放起来。
红伶把落在衣服上的头发丝给挑出来,一根发丝引起了红伶的注意,这根发丝乌黑顺滑,柔软又带着坚韧。
红伶回头望去,只见夫人露在被窝外面的头发毛躁粗糙,跟她手上这根的有质的差别。
红伶不禁疑惑了:夫人不是说昨夜她在李府为李府驱邪吗?
衣服里面沾着的头发又是何人的!
还有一点,她一直很奇怪,夫人从哪里拿到那么多钱的?帮人驱邪会给两千两的报酬吗?
不会是做了一些别的什么事情吧!
红伶想着,秀眉几乎都拧在了一块。
但是她是一名嘴巴严实的丫鬟,以前在钱府,她不是不知道钱大小姐做的事情,直至钱府的事发,那些事情还是没从她嘴里蹦出半个字来。
相信夫人也是看中她这点,才留她在身边伺候的。
她还是少管这些事情吧。
不过——
红伶捏着发丝在转身看了眼纪轻:夫人对她这么好,她不能什么都不管,还是等夫人醒后,她问问吧,不能看着妇人一个人为了她们受苦,一个人承受,做下一些不好的事情。
结果等到半夜时,见到那样的景象,红伶瞬间就不这么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