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叹一声,往常总有人夸他面容俊美,气质卓绝,让人一见难忘。
既然是一见难忘,怎么在她面前就不起作用了,一点印象都没有给她留下!
云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心头觉得大约那些话是人家的客套话而已。
他甩开这种心思,浅笑着望着纪轻,捏着空空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轻感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很不自然地撇开了头,看向远处的天际:不说就不说呗!
天边不知不觉已经变得黑,整个天地都暗了下来,院子里,不知何时被人点上了灯笼,耀得这片院子祥和安宁温馨。
纪轻想着,若是日后为自己和……孩子报了仇,回到这片小院,每日喝喝茶,看看天空,弹弹琴也是极好的。
只是——
这家伙到底要看她看多久,她现在这张脸就这么好看?
难道她以前撩过他,而自己却想不起了!
云苏凝着她的眼睛,眼里是深深的自责,许久才开口说道:“对不起。”
纪轻偏头看他,有些纳闷:“你对不起我什么?”
云苏看着她,嘴里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他有太多对不起,他不该不争不抢,他错在那么相信那个人能好好待她,更不该回来那么晚!
纪轻见他澄净的眸中黑沉沉的,里面的难过自责让人心惊。
纪轻呼吸猛地一窒。
嘴里的话脱口而出:“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真的。”
郭公公从外面黑着脸走进来,默默无言地安排两个新买来的婢女把做好的饭菜从旁边院子端过来。
路过纪轻身边时,他挑着眉细细地把纪轻全身上下扫了好几眼。
最终,无语的望了望深邃的天空,闭上了眸子。
这主仆两人今日都怪怪,还拿这种目光来瞧她。
郭公公更甚,这挑起的眉尾是什么眼神:未来婆婆瞧儿媳妇的眼神?
纪轻被自己脑中蹿出来的想法恶寒了一阵。
*
第二日,纪轻本打算去白慕云处看看,谁知道李蒙派来去丈量山地的人已经找上门。
服务如此走到,纪轻当然先把自己的计划搁置跟着两人上山。
纪轻只得先跟两人上山。
两人虽是文官,却常年在外跑,上山下地的,体力比一般的文官要好些,这次上山,他们没有坐轿子,只一人骑了一匹骡子,身上带着干粮背着水壶,一看就是干实事的人。
见到纪轻出来,两人本来挂着标准笑容的脸突地一僵,特别是目光在纪轻的圆滚滚的肚子上多看了好几眼。
两人用眼神交流:“李大人是不是弄错了,带着身怀六甲的妇人怎么上山?”
另一人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两位大人贵姓?”纪轻问道。
“在下免贵姓贺,单名一个风字,这是我的兄弟,单名一个白字。”一个稍微高瘦些的说道,“夫人是要买白云山的那一座?”
白云山蜿蜒连绵,横跨好几个州县,李蒙只交代了这件事,具体要买哪一处的,他们却不大清楚了。
纪轻拿出之前云苏给她的地图,在两人面前展开。
两人扫了眼,见这地图上画的山脉有几分熟悉,不由得认真地想了好大一会,贺风道:“这里莫不是挨着芙蓉镇和杏花镇的那一处山头?”
贺白附和道:“我看是。”
“从这里过去倒是不远,只是——”贺风拧着眉说了半句话。
“贺大人有话直说便是。”纪轻出声道。
贺风被这一声“大人”叫的有几分高兴,忙摆手说道:“倒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只是长公主的行宫就在芙蓉镇边上,行宫占地广,其中有座望月台就修建在这座山上,虽然望月台废弃了,这些年长公主也没有去过,但始终是长公主的……”
纪轻明白了,她绕开了寺庙和道观,却绕不开长公主曾经的望月台。
“既然那处是长公主的望月台,绕开便是。”这上面有她的身体,她必须拥有这座山的主权。
“这山——”
纪轻偏头看向说话的贺白,“还有什么隐情?”
“这山……也不是那么好,总之有些邪门,算了吧。”
“先过去看看吧。”
两人听她这么说,点点头,心头有了计较:旁边有一座小山头,倒是可以卖给面前的妇人。何必选有望月台的那座山。
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山头,看看长公主和郡主就知道了,自从望月台建成,行宫中发生了多少糟心的事啊!
纪轻坐上马车,和贺家兄弟向着芙蓉镇而去。
马车才开始动起来,就突然来了一个急刹,纪轻身体不由得向前倾去。
还不等纪轻抓住旁边稳住身形,一直修长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纪轻抬头,云苏站在马车边,笑意盈盈地对她道:“你坐进去一点。”
纪轻听后眉头一蹙,说实话,她做事的时候,很不喜欢有人跟着她,总觉得办事之时还要分出精神来照顾他们。
再说,之前都是她独来独往的,习惯了,猛然有人跟在她身边,这让她很不习惯。
想到自己欠他的人情,加上她现在身体,纪轻听话地朝里面移了移。
算了……
以她现在的情况,去山上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万一再遇到一个纸头人,她也有个使唤的人。
他身材挺拔,一上马车瞬间显得马车内有些拥挤,明明昨日里面坐了四个人都不觉得拥挤的。
这马车是昨日纪轻“搬家”时租用的,比不得他平日那辆外面不起眼,内里却有豪华配置的马车。
纪轻看看他,他面容完美无瑕,身上的衣袍也价值不菲,纪轻再看看这马车,瞬间觉得这辆马车寒酸得不像话。
纪轻很想忽略车上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可惜,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往她鼻尖钻,纪轻想忽略很难办到。
两人面对面,纪轻背脊微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这个人面前多了几分拘谨和不自在。
连目光都不敢落在他身上。
也许是上次他受伤抓了她的手,亦或是他们睡过同一张床后,又或者更早……
这一路,好说有几个时辰呢,要是都不说话得多尴尬,纪轻只能没话找话问道:“郭公公呢?”
“在外面赶车。”
纪轻:“……”就无语。
“那铁头呢?”
“他赶车不好,换下去了。”
纪轻想到刚才的急刹,认可的点点头。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听到外面车轮转动的声音和马蹄“哒哒”的声音。
纪轻又没话了。
就这么不自在的过了好一会,对面的人忽然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纪轻抬眸看去,就见对面的人靠着马车壁,已经闭上了眸子睡着了。
纪轻这才长舒一口气。
不禁觉得好笑,想她纪轻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在一个人面前觉得如此不自在。
这人究竟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小心谨慎的?
纪轻目光一寸寸地在他脸上大胆地逡巡。
他生得极好。
肌肤犹如羊脂白玉一般,白皙光洁,长睫如羽,随着呼吸微微地颤动,极其扰人心扉。
睁眼时,一双桃花眼如一池春水,里面零星璀璨。
一张脸绚丽到刺目。
都说桃花眼的人多情又滥情,他呢?
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呼吸平稳,睡得异常的安稳。
纪轻想着,按耐住浮躁,也阖上了眸子。
不知道是因为怀孕还是因为这车比较摇晃的缘故。
只要距离一长,她必定想打瞌睡。
云苏直到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没了好一会,这才睁开眼,里面一片清明,哪里有半点迷蒙的睡意。
他定定地望着她,轻轻地走过去,把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肩头。
顿时,感觉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像是被什么柔软的情绪填满了。
“纪轻,你对着我可以恣意,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怎么都行,不必拘束。”
*
马车一路前行到了芙蓉镇旁边的山脚下。
纪轻听见有人轻唤她的名字,这才睁开了眼睛,她直起身体,微微转动脖颈。
这具身体常年做惯了活计,平常不是腰酸就是背痛的,这次靠在硬硬的马车中倒没有哪里不适。
这时候日头已经高升,纪轻本打算在镇上用了餐再上山,贺家兄弟俩却坚持要先去把地方看了再说。
纪轻想着人家来替她办事的都这样说,也不坚持,只对云苏有些歉意:“要不先上山吧。”
“都听你的。”云苏清润的声音传来。
纪轻听着这好听的声音,耳根都不禁红了起来。
贺家兄弟俩听见这话也不禁正眼看了纪轻好几眼。
来之前,见李大人郑重又万般嘱托的样子,以为是个贵夫人,他们还道是哪个贵夫人看中了偏僻的山头,拿来做什么。
等见到纪轻本人,他们觉得之前猜错了,瞧她面貌饱经风霜,哪里有贵夫人的样子。
等见到这个如天神一般的公子对她这般亲昵时,他们是彻底凌乱了。
算了,别人的世界,他们不懂。
贺家兄弟俩带着几人走在山下的小路上,边走边给纪轻介绍,这山上的气候,有什么动植物,在山脚下的一些土地一年四季都在做什么。
纪轻时不时的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