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丝毫不见愁绪。
顾瑾之的心底,却是冷冰冰的。
她的眼角余光,落在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个人穿着锦缎袍子,五官英俊。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睡熟了。
他是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我们这趟船要去扬州。”赵夫人的丫鬟对顾瑾之解释,“你运气不错,正好遇上了扬州通判。”
顾瑾之哦了一声,没有多问。
丫鬟也没有介绍男子的名字,只说他叫楚牧之。
楚牧之是他的表兄。
船上的人都很热络。
他们聊着各种闲话。
有个老者在吹嘘他如何识得金石,如何学艺术,又是如何娶妻,如何育儿养女。
“若是将来能考中进士,便可以做个六品官。”
“那可是正经八百的读书人。”
众人议论纷纷。
顾瑾之听到了,心头微动。
“你可别妄想高攀楚公子,咱们这辈分乱七八糟,不合礼数。”有位夫人打趣,“他可比你大了三岁,比咱们赵家差远了。”
“我才不会嫁给他。”顾瑾之撇撇嘴。
赵夫人听闻,忍不住笑了。
她拍了下女儿的胳膊,笑道:“你呀,就是性格倔强,哪里有女娃家的温顺柔婉?”
“娘......”
赵夫人笑起来。
赵夫人笑着摇摇头。
她这个女儿,虽然性格有点古怪,却聪慧过人,且非常孝顺懂事。
她不喜欢顾瑾之的亲生父亲,也不喜欢嫡母。
她是在老爷子去逝之前才回府的,对老爷子很敬爱。
故而,她总觉得顾瑾之像极了亡夫。
她甚至怀疑顾瑾之就是当初丢失的女婴,可惜她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顾瑾之的确是顾延臻的闺女。
她跟老爷子的容貌不同,但是神态举止,几乎一样的。
赵夫人心情复杂。
她又看了眼顾瑾之,想到老爷子的话,心里更难受。
赵家的事告一段落了。
顾瑾之继续在江西住着。
这日,赵老爷遣了随从来接顾瑾之。
这个时节,顾瑾之也该启程返京了。
赵老爷派来接她的随从,姓吴。
“老爷的心肝肉,您要是不乐意回去,老爷还要派人接你的,到时候就麻烦您了。”
吴随从恭谨笑道,“老爷说了,让你尽兴游玩。”
“你们这么忙,还抽空跑趟,我真是不好意思。”顾瑾之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拒绝,赵老爷会不高兴。
她只能乖巧听赵老爷的。
“您先住下,老爷还有些私产,您若是不满意,或者有什么要求,您都可以告诉小厮,小厮们会帮忙张罗的。”吴随从笑道。
这次出来,他们带了好些东西给顾瑾之。
都是赵老爷的珍藏。
“多谢老爷。”顾瑾之道。
她的确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
“您稍作歇息。”吴随从道。
顾瑾之答应了,回屋去了。
赵老爷给她的东西很齐全。
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和吃食,应有尽有。
除此之外,居然还给顾瑾之配了一辆豪华宽敞的马车。
马车上铺陈奢侈,还有软枕和靠垫。
顾瑾之的床上,也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单是云白色,绣了精致竹纹。
她的箱笼里,除了换洗的衣衫,还有一匣子金叶子,约莫十几枚。
赵老爷果然疼爱女儿的。
顾瑾之没办法推脱,只得收下了。
等回到京里,她再还给他。
她的箱笼不算沉重。
她坐到床边,把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打开,一颗颗摸了摸,突然有股子冲动。
这些首饰,不仅仅贵重,且有灵气。
它们是玉质,却又不完全是玉质的,像是上好的羊脂美玉雕琢。
顾瑾之想把它们送给赵家。
因为,她想念自己的祖母和姐妹。
顾瑾之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阖上了首饰盒。
“我是个孤魂野鬼。我不能害了他们!”她暗忖。
她在京城,认识的人并不多。她唯一的依仗,只怕就是师父留给她的那串佛珠。
那是一件异宝。
顾瑾之拿出佛珠,佛珠很漂亮。
“你能保佑我吗?我愿意把你放到匣子里,供奉着。”她喃喃道。
佛珠发出淡淡青芒,萦绕在顾瑾之的手腕间,似一圈流动的清辉,绚烂夺目。
“你若是能护我周全,以后我必会报答你。”顾瑾之轻轻抚摸佛珠,眼眶红红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
如果她能活到九十九岁,那么这串佛珠,能保她平安一世。
顾瑾之把佛珠戴上。
她把首饰匣子放回原处。
她又去拜了拜佛。
晚夕。她沐浴之后,爬上了炕,抱着枕头睡了半夜。
翌日,她仍是早早起来。
赵夫人早饭也没让人伺候她吃。
她在家里住了两个月,已经习惯了这样。
顾瑾之吃了早膳,去拜访了她外婆。
“姨妈和舅舅呢?”顾瑾之问顾延韬的姨奶奶。
这两个月,姨奶奶一直住在赵家。
姨奶奶的丈夫病故了,她带着儿子回了娘家,把女儿寄在顾家养大。
她儿子如今已经长成了壮硕汉子,在军营里服役,偶尔休假回乡探望。
“他们啊......”姨奶奶面露忧虑,“他们在庐州府做买卖呢,每隔半年就往家里捎银子。
我瞧着这日子越发艰苦了,担心他们俩的日子难过,特意赶回来照料。结果,他们根本用不到我......”
姨奶奶絮絮叨叨说话。
顾瑾之耐心听了片刻。
姨奶奶的话里,透漏出了两点信息——她在庐阳王府有门路;另外就是她和姨父、表哥表弟感情深厚。
顾瑾之又听了好久,才找到自己想问的。
她把自己准备回乡省亲的事,告诉了姨奶奶,请她帮忙。
“你这孩子,回乡省亲有什么难?”姨奶奶道,“我跟着你一块儿去。”
“不行,您是女眷,岂不是惹人诟病?”顾瑾之急道。
姨奶奶则道:“无妨的。”
顾瑾之又问她,她的娘家是哪里的。
姨奶奶犹豫了下。
最终她没瞒着顾瑾之。
“我家在庐阳府。”她道。
庐阳府在京城南面。离京城很近。
更何况姨奶奶的男人曾经在北直隶任职,是正二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
如今在庐阳府做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