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兄友弟恭,只是一句空谈。
姨祖母心里的怒意,渐渐消弭。
她拉住陆锦绣的手,叹气道:“怪我,都怪我。”
陆锦绣反握住她的手,笑容灿烂,说道:“祖母,没事的。您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吗?”
“祖母以后,再也不逼迫你读书识字了。”姨祖母道。
陆锦绣道谢。
她又问:“祖母,您哪里受了惊,让丫鬟叫太医来吧。”
姨祖母摆手,示意没事。
“你歇着去吧。”她道,“你爹爹呢?”
楚牧之去了东厢房。
他坐在窗户底下,闷闷发呆。
姨祖母喊了他,他也不应答。
姨祖母皱眉,吩咐丫鬟去叫老爷来。
不多时,陆文庭来了。
他一进门,见楚牧之坐在炕桌前,便走过来,劈头盖脸的训斥他:
“不好好念书,跑出去干嘛了?”
“父亲,我错了。”楚牧之垂首,“儿子以后会努力读书,求父亲不要赶我回京都。”
陆文庭哼了一声:“你倒想得美!”
他又叮嘱姨祖母,“你好生调养,等你的病好全了,咱们就搬回江宁侯府。
那些个狗奴才欺负你,等你回去,我定叫他们生不如死。”
姨祖母苦笑了下。
她想起了陆锦绣。
陆锦绣也不小了,该议亲了。
陆文庭却还没有动员她的婚姻大事,这是不是因为陆锦绣不争气,所以他懒怠管?
陆锦绣想起,自己是楚牧之唯一的姐姐。
陆家嫡支有四子一女,其他旁系子嗣,也各有妻妾,不曾有嫡出的女儿。
除此之外,还有庶女、外甥女等,楚牧之只占据了一丁点的名分罢了。
而且陆家嫡支还有一支。
那支是庶出有正统血脉,是嫡长孙。
楚牧之这几年,总想压制那支。
姨祖母想了想道:“锦绣还小,不用早早就议论她的婚事,免得耽误了她。等过两年......”
陆文庭不耐烦打断了她:“你懂什么!
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到了二十五六岁,就是黄花菜,再晚就嫁不出去了。”
陆锦绣站在门口偷听。
姨祖母被陆文庭吼了顿,有点不高兴。但是她也知晓,陆文庭是楚牧之最敬重的父亲。
姨祖母不敢顶撞他,忍下这口气,没再言语。
她对陆文庭行礼:“夫君说得极是,妾身明白了。”
陆文庭拂袖离开。
他从屋子里出来,正巧遇上陆锦绣。
“你怎么躲在这里偷听?”他冷冰冰质问陆锦绣。
陆锦绣吓得忙跪下请罪。
姨祖母和姨丈都疼爱她,不许她给长辈磕头,怕折寿。所以每次碰到这种情况,她就跪下。
陆文庭见她如此胆怯懦弱,更加瞧不起她,喝骂了一通才离开。
陆锦绣爬起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她转身,正好见姨祖母站在廊檐下。
“阿姐,我没做错什么呀?”她委屈解释。
姨祖母摇摇头。
楚牧之是陆家嫡子中,学业最好的。他将来能否考取功名,决定着陆家将来是富贵荣华、还是倾覆流亡。
他若是考不上举人,陆家永远是寒门子弟。
姨祖母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故而处处维护。
楚牧之性格孤僻,不愿与任何人交往,包括陆清源。
可他的母亲,却很宠溺他。
他的母亲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
她对待孩子的态度,比较宽松。
当初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珠胎暗结,生下了陆清源。
她虽然伤痛欲绝,却也无法接纳,索性带着孩子逃避,让孩子留在娘家。
她自己则带着楚牧之,去了江南。
江南水乡风光秀丽,民间风俗迥异于北方。
楚牧之在江南长大,习惯了江南繁华。姨祖母和姨丈都不放心他,让他留在家里。
楚牧之拒绝,说自己不喜欢拘束的日子。
姨祖母拗不过他,也不能强留他。
她就派了两个机灵的婢女跟着他,照顾他吃穿住行。
她希望楚牧之可以安分守己。
她不奢望他科考成名,只盼着他平庸,平安健康的过完一生。
“阿姐,您不会真的同意让我嫁给王瓒吧?”陆锦绣突然又提及。
她不满的嘟嘴。
姨祖母失笑:“胡闹!你今天已经惹恼了你爹爹,再不听话,他定然要送你回去。”
“那我也不要嫁给他。”陆锦绣嚷嚷道,“他是个纨绔子弟,他肯定会欺负我的!”
“你先别急......”姨祖母劝她,“等你爹爹消气了,我再帮你探探他的口风。”
“不要!”
“好好好,不要。”姨祖母连忙敷衍着她,“你乖乖回去,不许惹祸。”
陆锦绣跺脚。
她回了院子,趴在床上哭。
丫鬟们都战战兢兢。
陆锦绣哭够了,就翻箱倒柜找了件漂亮衣裳,梳妆打扮一番,准备出门。
刚换好了裙衫,楚牧之来了。
他脸色铁青,眼神阴沉:“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大哥。”陆锦绣道,“我不会嫁给王瓒的。”
“我告诉你,陆清仪和陆清婉已经订亲,你休想再退婚。”
楚牧之厉声喝道,“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没人会阻止你。你别耍小孩子脾气!”
陆锦绣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他的眸子漆黑,深邃得像漩涡,要吞噬陆锦绣的魂魄似的。
陆锦绣微愣,她想,原主的确是个蠢货。
居然对一个杀了自己胞妹的禽。兽,产生了感情。她真的不配为人!
“你去吧。”半晌后,陆锦绣轻声道,“我不去了。”
她说罢,转身往内室走。
楚牧之紧绷着腮帮子,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关上了内室的门。
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陆锦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翌日起床,她精神萎靡,双颊浮肿。
昨夜她哭了整夜。
姨母劝慰她几句,并不相信陆锦绣的话,觉得她年纪尚幼,说话没轻没重的。
她仍是要楚牧之回到书院读书。
楚牧之没办法忤逆姨祖母,又不能违抗她,只得含泪离开家。
他走的时候,陆锦绣也去送了他。
送到大门口,看着马车走远,陆锦绣心里空荡荡的,难受得很。
直到马车拐了弯,她的眼角余光扫到街边巷子有人朝楚牧之丢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