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就笑了笑。
她笑容里含义颇多。
“爹，大伯母和我大堂姐是咎由自取。她们做事，就该付出代价。
退亲是必须的。”顾瑾之道，“这件事，就是皇帝陛下也是同意了。”
“嗯。”顾延韬道。
“大伯，你不会舍不得吧？”顾瑾之道。
顾延韬一怔，道：“我有什么舍不得？”
“我记得你说过，大姐姐要是能嫁进周家，是顾家莫大的荣耀。”
顾瑾之轻轻拍了下顾延韬的胸膛道，
“我还以为你很舍不得，毕竟是你的骨肉，又是嫡女嘛。”
顾延韬就笑起来：“我不舍得。只是你姐姐的脾气，我拿捏不准。
我不想她将来怨恨咱们家。”
顾瑾之也是一惊：“你们怎么会拿捏不准？”
“她的脾气，是随了我，有时候固执己见，认死理，我害怕她将来吃亏。”
顾延韬道，“我怕她不知天高地厚，做了什么糊涂事。”
“我们家是不敢得罪周家的。”顾瑾之道，“周家在京城势力强盛。
周家公子娶大堂姐，是看中了咱们家的财产。
他要的，肯定不止是顾家这几万亩田地和铺子。
他要的是顾氏全部家业......
我爹娘是商贾之户，哪里有本事去和官宦人家抗衡？
爹爹不是怕顾家的产业被吞掉，他是怕顾家败亡。
爹爹不能赌，我也不能赌。”
她的语气很笃定，神态坦荡，丝毫没有犹豫。
她已经决定了，就算顾珊之真的要和周家退婚，她也要阻拦。
“你既然这么明白事理，为何还要帮着她胡来？”顾延韬道，“我是她父亲！”
“爹爹，您不用威胁我。”顾瑾之淡笑道，
“我不是怕您。我这些年的见识，比起您要深远得多，您不必怀疑我。
况且，这件事我没打算瞒着家里人。您迟早知道的，我提前告诉您。
倘或大堂姐真的嫁给了周家公子，我们不求她感恩戴德，但也不能坑了顾家。
大堂姐嫁妆丰富，将来她成亲，顾家也有一份嫁妆的。
若是顾家落魄了，这笔嫁妆，还能贴补一二。”
顾延韬的眼睛，慢慢睁大。
他的手指攥紧了茶盏。
“我们要尽快解决此事。”顾延韬道，“你大哥现在在衙门做差，没空理会这件事。
等他闲下来，恐怕会后悔。
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他要面子，这门婚事，不管怎么说，都是顾家占了便宜。
这个亏，他咽不下去。他会闹腾的。”
“您放心。”顾瑾之笑道，“我已经跟他提了。”
她没说怎么提。
顾延韬松开了手，眉头舒展。
这件事，交给顾瑾之去办吧。
次日早膳，顾瑾之和顾延韬去找了父亲，把昨夜和父亲说的，又对母亲说了。
楚牧之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插嘴。
“我瞧着大郎也是这个意思。”顾延韬笑道，“那就这么定了。”
秦申四和宋盼儿都愣了半晌。
宋盼儿甚至不敢置信。
“我们没想到啊......”顾延韬叹息，脸色黯然，“我们一直担心珊丫头嫁不出去。”
宋盼儿就道：“我们家珊姐儿不愁嫁。”
这点倒是实话。
顾珊之长相清秀、聪慧懂礼仪，是不愁嫁的。
更何况她虽然脾气暴躁，可顾瑾之说过，顾珊之性格爽朗率直，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只不过顾瑾之不知道，将来有了儿子，顾珊之的脾气依旧是火爆的。
顾瑾之就道：“既然大伯同意退亲，咱们家立马派媒人上门。
爹爹，您别忘了请太医，给大哥诊治。大哥要养伤，他腿脚又不灵活。”
楚牧之则道：“我这里有药。你大哥的伤不碍事，休息几天即可痊愈了。”
“多谢王爷。”顾延韬忙起身作揖道。
他很客气的样子。
这让楚牧之很奇怪。
不过他转念想，顾延韬这个人，素来是这样。
他从来不摆谱，对待任何人都非常恭敬。
所谓的端方儒雅，也许仅仅是装给外人看的表象。
“大伯。您别客套。”顾瑾之笑着搀扶了他坐下，“我和王爷的关系，不用这般生分。”
顾延韬就笑。
“大伯，我也是怕大哥吃苦，才建议他退亲的。”顾瑾之继续说。
顾延韬点头，又道：“瑾姐儿，我不知道你的主张，但是你的想法是对的。
你大姐的脾气，不适合周家的男孩子。周家是武将世族。”
“您说得对，是我考虑欠妥了。”顾瑾之道。
她并未承认错误。
“您先歇息，我这就吩咐厨房，做点您爱喝的汤水。
您今晚好好睡一晚，明天咱们再商量如何安排退婚一事。”
说罢，顾瑾之带着丫鬟走了。
她回了自己院子。
顾瑾之让小厮给楚牧之送信，约楚牧之明日去趟顾家的书斋。
楚牧之问原因。
顾瑾之道：“你明天不是没有事吗？我想问你点事情。”
楚牧之哦了声。
翌日，他照例去了顾家的书斋，陪顾瑾之读书。
顾瑾之问他，“当初你在庐阳王府住着，是不是觉得无趣？”
“我在庐阳王府的时候。每日练习骑射，不无聊。”楚牧之笑着道。
“这就是了，你在王府的时候，是最自由自在的。”
顾瑾之笑道。“我大伯家呢，规矩太多，处处谨慎。
尤其是大堂姐。她是庶出的姑娘，没了亲娘撑腰，更加要夹.紧尾巴做人。
我爹也说，她不是那块料。
她又不像祖父。祖父有能耐，我们顾家才能发扬光大。我大伯不行。
他连读书都读不出个名堂来，又有什么能耐？
将来我大伯夫妇不在了，她一个孤女，谁给她撑腰？”
顾延韬是个老实人，也有点迂腐。
他的妻室，是正妻，不是续弦。
续弦是需要靠着娘家的势力支持。
顾珊之没有兄弟姐妹，将来娘家没有倚仗，难免受欺负。
这一点，顾延韬看得很透彻。
顾瑾之却说顾珊之不争气。
“大伯母是个贤惠人。”顾瑾之笑道，“她会护住珊姐儿。大伯不疼大嫂，也不能不疼珊姐儿啊。”
楚牧之听得云山雾罩。
顾瑾之就把顾珊之的性格讲了讲。
楚牧之道：“你们是姊妹，不该如此计较。她不是不懂事，她只是有时候冲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