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刺偏了,他命大。
他是故意受伤,以此引蛇出洞。
燕隆兴知晓,楚牧之一旦醒过来,就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他先下手为强,让楚牧之受了重伤,又假借治疗之名骗他回来,将他软禁在府中。
“他想逼我交出虎符。”片刻后,楚牧之喃喃低语,神色晦涩,令人看不透。
他想到了自己初到西北时,燕隆兴对他的照顾,还有对他的期许。
燕隆兴从未怀疑过他的忠诚,因而很器重他。
燕隆兴是一位合格的统帅,却不是一个明智之君。
楚牧之深吸了口气,压制了心头的酸涩。
燕隆兴不仁在先,他楚牧之不义在后。
燕隆兴想杀了他,他就必须要反抗。
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势,夺回属于自己的荣耀,不管用任何办法!
“世子......”
军医迟疑喊了句。
“无碍!”楚牧之道,“你帮我包扎伤口,不必担忧!”
军医只得点头,替楚牧之处置了伤口。
包扎完毕,楚牧之换了衣裳。
他披上铠甲,走出了军营,径直上了马背。
一路上,他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身姿挺拔如苍竹,冷峻孤傲。
他一直骑马到了西陵军营的校场。
远远看见了一排的红.缨枪,他勒住了缰绳。
他翻身下马,阔步朝校场走去。
他刚到校场,有个高壮的男人迎面走来。
是陈元庆。
他的脸色阴郁,眸光幽深,似蕴含风暴。
楚牧之的脚步顿了下,道:“陈大哥。”
他依旧记得陈元庆,曾经的好兄弟。
陈元庆瞥了他一眼,神态轻蔑,冷笑道:“你还敢踏足西陵?”
楚牧之道:“我为何不能踏足西陵?”
陈元庆的表情,渐渐扭曲。
楚牧之不再多言,大步跨上了校场旁边的台阶。
他身形矫健,动作利落,很快就超越了陈元庆,坐到了校场的主帅座位上。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座椅。
“今天晚上,我坐这里,谁若有不服者,皆可站出来!”他朗声道。
这个举动,令人震惊。
陈元庆则冷哼:“好大的架子!你不配坐那个位置。”
楚牧之不搭理他。
他转过身,对着众位副将道:“诸位将士辛苦了。今天晚上,我们吃肉喝酒。”
他的语调平淡而坚定,充满了鼓舞人心的魄力和魅力。
副将们齐声欢呼!
军医给楚牧之上了一碗热粥,让他填饱肚子,便退了出去。
楚牧之一直沉稳冷静,不曾失态。
军医走后,楚牧之喝了一小碗热粥。
他擦拭嘴唇,抬眼望着校场四周。
西凌军的营地很简陋。
除了营房,便是一些草席和破烂毡毯铺设的窝棚。
他们是军队,不能讲究奢靡,所有的物资都是紧张的。
军医端了一盆水来,伺候楚牧之净面洗脸。
楚牧之的皮肤洁白,五官俊朗,眉宇英武。
哪怕受了重伤,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俊美与卓尔不群的风采。
军医给他涂抹了膏药。
他的肩膀上有个很狰狞的疤痕,是燕隆兴射进去的那一箭。
“世子,您真的要和燕隆兴拼个鱼死网破吗?”军医低声问。
楚牧之沉吟良久,缓缓道:“我没想到燕隆兴会这么卑鄙。”
“世子,你别怪侯爷。这件事,本来就是燕隆兴不占道理!”
军医道,“他派人刺杀你,就是为了夺.权!”
楚牧之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次我侥幸逃脱,下次呢?”楚牧之问,“下次我不一定会这么幸运。”
军医哑口无言。
他只能安慰楚牧之:“世子,您是个勇猛的男儿汉,千万要小心谨慎才是。”
“嗯。”楚牧之应了。
等楚牧之洗漱完毕,已经过了申时。
他换了衣裳出门,打算巡视西陵军的防务。
西陵军驻扎的军营,是一座山谷,地方非常狭窄,不适宜大规模作战。
所以楚牧之的西陵军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留下哨岗。
其余的均驻扎在半山腰,有条件的时候修建营帐。
他一连走了三圈,都没遇到敌人。
他心底狐疑。
他总觉得,燕隆兴在谋划什么。
果然当楚牧之第七次巡视时,听闻有哨兵禀报,说有敌袭!
哨兵是西南王世子麾下的将领,叫做萧寒锋。
哨兵禀报楚牧之时,萧寒锋正在燕隆兴跟前禀告,道:
“......世子,您放心吧。咱们这几百号人,怎么都够了。我亲自指挥!”
燕隆兴蹙眉。
萧寒锋是他最信任的人。
萧寒锋是个武艺高超、胆识过人的年轻将军。他骁勇善战,燕隆兴对他极度倚重。
他甚至考虑过把世子之位送给萧寒锋。
萧寒锋不仅仅擅长武功,更懂得如何布阵。
他的阵法,堪称奇妙,往往能抵御住敌人攻击数日。
可燕隆兴还没有来得及培养他,他父母早亡,被继母抚养长大,性情残忍狠毒,行事乖戾。
燕隆兴一直忌惮他,生怕养了狼崽子,随时咬他一口。
萧寒锋的武艺虽高,脑子却笨拙,容易受人蛊惑,被人蒙蔽。
他不喜欢。
燕隆兴就把他丢去练兵场,让他操练西陵军,磨砺心志。
“这样太冒险了。”燕隆兴拒绝。
“不会的。”萧寒锋道,“我们的弓箭,比燕国厉害得多。况且,燕国的骑兵根本近不了身。”
燕隆兴犹豫了下,答应了。
他们两日后启程。
楚牧之也随同他们的车驾一起。
西陵人没有带粮草,故而行程很赶。
他们到达云州城外二十里的时候,已经是暮春末旬,天空开始飘雨。
他们又急忙加快了行速。
这次的雨不小,天黑了还没停。
他们找了一处避雨的山洞,暂时休息,打算明早继续赶路。
萧寒锋的心腹,悄悄摸到了楚牧之身边。
“世子,有一封密函,您请看!”那人道,递给了楚牧之一块玉佩,“这个是侯爷交代的。”
楚牧之愣了愣,接过了玉佩。
他摩挲了几下,感觉玉质温润通透。
他把玉佩收入囊中。
翌日,一夜的暴雨停歇了。
天空碧蓝湛清,像一匹锦缎,挂着碎金般的晨曦,映衬得大地如琉璃。
西陵军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