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之骑着骏马,立在军营门口,目送他的西陵军。
他的目光落向了燕隆兴。
燕隆兴也注意到了他。
他的神色复杂,有点恨铁不成钢,亦有点欣赏。
燕隆兴的确想要除掉楚牧之。
楚牧之是燕隆兴唯一的儿子,他的血统尊贵。如果他不是世子,他早已被燕隆兴赐死。
楚牧之的存活,会威胁到燕隆兴的地位。
但燕隆兴不知为什么,并未下旨诛杀。
燕隆兴也想过,趁乱取了他的首级。
可惜,他迟迟不动手,燕隆兴反倒先动手了。
这种矛盾的心思,使得燕隆兴迟迟拿不定主意。
楚牧之是他唯一的嫡长子,从小娇惯,不谙世事,他杀了楚牧之的话,楚家必然闹个天翻地覆,不亚于一场大灾劫。
燕隆兴犹豫了许久,最终仍是下令杀了楚牧之。
他的命令,没能改变楚牧之的决定。
楚牧之一头撞向了石壁,没有挣扎,鲜血溅满了地板,染红了他身上的盔甲,染红了地面。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慢慢阖上。
楚牧之死在了西北的荒野里,尸骨无存。
他死了,没人怀念他。他没有妻妾,也不曾有孩子。
西陵皇帝派人查了此事。
最后,只查到楚牧之是病逝的。
楚氏宗族也不愿意承认楚牧之死了。
他们坚持说楚牧之是病逝的,不肯相信楚牧之是被人杀了,还特意找了一堆借口推诿。
西陵皇帝没有证据,只得罢休。
燕隆兴松了口气。
楚牧之这颗钉子,他拔不下来。
既然如此,索性杀了他。
他若死了,谁也不会记得他,楚氏宗族也不会为了他伤心难过,西陵也不会因为少了个嫡子而动荡。
西陵皇帝的想法,和燕隆兴差不多。
可惜,楚牧之的命硬。
他居然死不了!
这一次,他撞到了树枝,断裂的树枝穿透了他的胸膛,把他插在了泥土里。
西陵皇帝再也没办法阻止这个局势了。
他派出了大批的士兵,围剿楚牧之的部众,逼迫他们投降。
楚牧之手下的兵丁们,奋力反抗。
他们的战斗力,比燕隆兴预料的强悍,死守了八天九夜。
他们的主帅死了,楚牧之又不知去向,士兵们心灰意懒,溃不成军,纷纷投降。
燕隆兴带领西陵军,俘虏了楚牧之的一千五百名精锐。
他们的粮食吃尽,西陵军缺乏补给,粮草消耗殆尽,无奈撤退。
燕隆兴的军营在云州城外,楚牧之的军营则在云州府内。
西陵皇帝命人搜刮粮仓,将粮食全部运回了西京。
楚牧之的军队,被困在了云州城。
楚家宗族震怒,派兵去讨伐西陵。
这一仗,打了三个月。
西南战败,西陵国境内的民众,惶恐不安。
好些商贾趁机哄抬物价,大肆购买西陵朝廷的军饷。
民怨沸腾。
燕隆兴的压制,渐渐瓦解,有些民众起义。
西陵朝廷陷入了危机之中。
燕隆兴派人去求援,希望能得到西北的支援,或者调遣大量的军队,帮助西陵度过难关。
结果,西北的大将军宁王拒绝帮助燕隆兴。
“燕世子是燕皇的儿子,你们敢违逆圣旨吗?”
“皇帝要夺.权。你们还要忠君爱国吗?”
宁王的态度,引爆了西陵民间。
一股浪潮涌动,越演越烈。
西陵朝廷岌岌可危。
而燕隆兴这边,楚牧之的军队死死挡在云州,西陵大军寸步难进,损失惨重。
燕隆兴焦头烂额,顾不上西陵民间的骚动。
楚家的军队,也没有闲暇管西陵的事。
燕隆兴在西陵呆了一个月。
楚氏宗族的人,对楚牧之充满了担忧,每天都要问一遍燕隆兴:楚牧之究竟怎样了?
燕隆兴不耐烦回答他们,干脆闭门谢客。
直到一个月后,燕隆兴才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楚牧之。
楚牧之躺在床榻上。
他浑身缠绕白布。
脸庞苍白,唇角泛青,似乎连睁开眼睛的气力都没了。
“燕叔父......你为什么杀我爹......为什么?”他喃喃。
燕隆兴听得莫名其妙:“你胡言乱语什么?”
楚牧之笑了笑:“没错,我就是楚牧之啊。燕叔父,我还没死呢。”
燕隆兴勃然变色:“你、你......”
他指着楚牧之,惊骇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没死?
不可能!
他亲自下的手,楚牧之怎么可能没死?!
他分明已经断了气!
“是你救了我,对吧?”楚牧之微笑看着他,
“当年,你给我喂了毒药,我假装昏迷,等你走远了,我才爬了起来......”
他声音低弱,仿佛一缕幽魂。
燕隆兴不可置信。
“你骗我?”燕隆兴怒斥。
楚牧之笑:“燕叔父,我是骗你。不然的话,我怎么有机会逃跑。
我要离开云州城,所以让你误以为我死了。”
燕隆兴愤恨至极。
他原本是打算杀了楚牧之的,但是楚牧之醒了。
那天晚上,他的侍卫发现了楚牧之,禀告他时,楚牧之已经昏迷过去。
侍卫不敢擅作主张,便请示燕隆兴,该如何处理?
燕隆兴沉默片刻后,命侍卫将楚牧之带回了军营养伤。
他不知道楚牧之是否已经醒了。
万一醒了,他岂不是功亏一篑?
燕隆兴很谨慎,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暗中派人监视他。
他想看看楚牧之是真的傻了,还是故弄玄虚。
结果,两个月过去了,楚牧之一直痴痴呆呆的,什么也不懂,也不会武功。
这个时候,燕隆兴彻底放心了。
他甚至庆幸,幸亏楚牧之是个傻子。
否则的话,楚牧之肯定不会甘心被他害死的。
如今,楚牧之成了废人,他更加肆无忌惮了。
西陵的形势一团糟糕。
燕隆兴不仅仅需要楚氏宗族帮忙,还要靠西北军。
燕隆兴只怕楚氏宗族会生异心。
他派出心腹,秘密召见了楚老夫人,表明了自己的诚意。
“陛下对你们家的恩情,日后必有厚报。”燕隆兴说,
“你且放心,等楚世子痊愈了,我马上就会送楚世子去西北任职。到时候,我们互利共赢,皆大欢喜。”
“燕世子,您是说......”
“楚世子如今残疾,不宜奔波,就留在云州养病。我会安排医术高超的御医,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