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病了三个多月了,仍没缓过劲来。太医们束手无策,说是伤寒引起的风邪之症。
太医院的御医诊治了三天,也拿不出药方来。
太后吃了不少补药,身体依旧虚弱。
这几日,皇上常来看她。
“太后这是忧思过度,才导致伤寒发作,服几副药便好。”皇帝宽慰太后。
太后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皇帝有心了。”
“您不舒服,朕理当过来看望。”楚牧之说。
太后就露出几分笑容。
“皇帝,哀家有个主意,不知你想不想听。”太后道。
楚牧之很恭敬坐下,听太后细细讲述她的想法:“哀家瞧着你那位庶弟,颇得皇帝器重。
皇帝膝下空缺,让他进京来。”
楚牧之眉梢挑了下。
他略微迟疑。
太后就道:“哀家晓得,你是怕朝臣们说嘴。皇帝膝下空虚,是国之大患,这样不妥。”
顿了下,又道,“哀家记得,淑妃娘娘所出的三皇子,也差不多满周岁了吧?”
提起长孙,皇帝的表情果然柔和许多。
他对太后道:“正是。朕还没有给他封王府呢。母后,您觉得哪位皇子合适?”
太后沉吟片刻。
“二皇子如今是储君。”太后道,“他比三皇子大七八岁,他若是登基,你这侄儿也没机会了。
你不妨想一想五皇子、四皇子,他们两个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你可曾听过他们的生辰八字?
皇帝,你要考虑清楚,若是立谁做未来的储君,哀家定竭尽全力辅佐你,帮衬你。
否则以你现在的状况,将来恐怕难以服众。
哀家不是危言耸听。你要顾忌朝廷百官的意见,你得稳妥。”
楚牧之沉默,他从来没有过立储的念头。
可太后的话,令他心绪起伏。
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为皇室增添新的血液。
他不仅仅是要保护自己的母族。
而他母族的人丁稀薄,根本不能和前朝抗衡。
他不愿意看到母后受苦,不愿意看到母后为了自己的私欲,委屈求全,只能牺牲其他孩子。
故而他想尽快册封新的储君,让陆家的血脉繁茂。
但是太后说得也对。
他若是有心,应该立嫡长子。
“母后放心,朕自有计较。”楚牧之含糊应了,并没有说他的计划。
他不是个喜欢炫耀和显摆功劳的人。
陆锦绣也不喜欢显摆。
“哀家不勉强你。”太后道,“哀家总是希望,你和锦绣好好的,哀家也就心满意足了。”
陆锦绣点点头,送走了太后,自己去了坤宁宫。
她去找陆湘玉。
陆湘玉刚用完午膳,见姐姐来,问她:“母亲可好些了?”
“好些了。”陆锦绣答道,“你在宫里好吗?”
“挺好的。”陆湘玉笑道,“姐姐,我今日听母亲说,皇上要纳你做侧妃......”
“你母亲疯魔了!”陆锦绣冷声道,“你不要乱说。”
她的确有点生气。
太后这么逼迫她,真当她是死人啊?
“你别恼怒。”陆湘玉忙拉住了她的袖子,低语道,“母亲这般做,也是为了我们。
咱们家,除了你和我,再无旁系了。你是嫡出,又是庶出,将来肯定是要嫁给皇子的。
母亲不忍心看着你步入深宫。若是能让你留在宫中,做个妃嫔,将来也能照拂我和弟弟们。”
她的目光闪烁着,透出几分阴狠和毒辣。
陆锦绣怔愣看着她。
她突然觉得,这个妹妹变了。
她眼眸里的光芒,不似过往单纯善良。
她的眼底,似乎藏着仇恨,又像是藏着某种野兽。
陆锦绣心口骤缩,不敢相信盯着陆湘玉。
“母亲也说,这是唯一的办法,她不能看着母族绝嗣。
你嫁给了皇帝,以后也算是皇家的人了,我们就沾你的光。
姐姐,你不要生母亲的气。母亲这辈子,已经够凄惨的了,她也是没办法......”陆湘玉道。
她声音温柔,却带着浓郁的讽刺。
陆锦绣的手指,冰凉僵硬。
她浑身发抖,站不住脚。
“皇帝虽然不爱我,可是我有他的骨肉,将来我们会很好,姐姐不用替我难过。”陆湘玉继续道。
陆锦绣摇摇欲坠,转身跑开了。
陆湘玉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勾了抹诡谲的笑容。
陆家是不能跟皇帝争夺江山的。
她和母亲筹谋这么多年,不过是让陆家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而不是彻底倒下。
她要利用皇帝,让陆家的权势更加巩固。
皇室的男宠们,陆家也有份。
只要皇帝活得时间久,陆家就永远不会断掉这层关系。
她也不需要陆锦绣的爱慕。
爱慕对于陆锦绣这个性格来说,是奢侈品。
太后的寿宴后,楚牧之召见了皇贵妃。
他对皇贵妃的印象不错。
皇贵妃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不会恃宠而骄,也不会讨好巴结任何人,她处事圆滑老练。
最近皇帝因为先帝遗诏的事,脾气很暴躁。
每日都要骂上两句,甚至把文武大臣叫过去斥责。
皇贵妃在此时献殷勤,楚牧之感激她。
他准备给皇贵妃赐个诰命。
皇贵妃跪地谢恩。
皇贵妃的赏赐,由内务府派人送达陆家。
陆锦绣没见到礼物,只得等候旨意。
她一连数日,心情极差。
她想不通太后的行为。
她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要让自己去做妾室,又不许自己告诉陆家。
她想要问清楚太后。
可是她一次也没遇到过太后,太后也不曾来陆家看她一次。
陆锦绣心急火燎。
她在屋檐下踱步,焦灼不堪。
“小姐。”碧萝进门,对她道,“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太后终于来看她了。
陆锦绣松了口气。
她跟着碧萝,去了太后的寝殿。
太后正歪靠软枕,闭目养神。
她的面前,摆放了半盆雪莲花。
“母后。”陆锦绣喊她,“您身体好些了吗?”
“哀家身体很好。”太后睁开眼睛,看向她,露出个浅淡的微笑。
陆锦绣心里酸涩。
她知道这是假的。
太后的病,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程度。她随时都会离世的。
“母后,您怎么会让我去做侧妃?”陆锦绣压抑住悲伤,轻声问道。
太后叹了口气,眼泪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