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之的膝盖狠狠撞向了燕隆兴。
“啊——”他发出一声痛呼。
燕隆兴捂着伤口,疼得额头冒汗。
楚牧之又扑了过来,继续按压他的胸膛,逼迫他吐出一口血水来。
燕隆兴挣扎着要反抗,楚牧之却抓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掌心,贴着燕隆兴的颈部大穴。
他的指腹冰凉,触碰到燕隆兴的皮肤,使得燕隆兴的皮肉颤抖了下。
他的手劲越发大,掐得燕隆兴喘不过气。
燕隆兴的瞳仁骤缩。
他想起自己在战场上厮杀,也曾经捏碎敌军的骨头。
他的指尖沾染了血迹。
他记忆深处的残酷景象,重新涌了上来。
他的思绪变得迟钝。
楚牧之松开了手,燕隆兴软软躺在地上。
他的嘴角流下了鲜红色的血液。
楚牧之的手掌,在他颈部揉搓,似乎是要取出淤塞血脉的毒素,又似乎在检查伤势。
燕隆兴睁开眼睛,看到了楚牧之苍白如雪的面容。
“三哥......”他低喃。
“别说话!”楚牧之喝斥道,“我替你运功疗伤,你撑住了。等会儿,你去见太子殿下......”
他的唇色苍白。
他的手掌,覆盖在燕隆兴的心口处。
燕隆兴能感觉到,楚牧之的掌心,有股暖融融的热度,钻进了他的心脏处。
这股热量,驱散了他的阴寒,也冲刷掉了他的疲倦。
楚牧之运了半盏茶功夫的气,停了下来。
然后,他拿出一粒药丸,喂进了燕隆兴的嘴巴。
“这是解药,服下它。”楚牧之道,“我送你回京。”
“你怎么了?”燕隆兴问楚牧之。
他的嗓音沙哑低沉,充满了担忧和关切。
“无碍。”楚牧之淡淡回答。
“胡说!你肯定有病。”燕隆兴急促道,“我现在就找太医给你看。”
楚牧之道:“我是受了箭伤,箭头上有毒。我以为我必死无疑,所以逃到了城西,想借此寻求一线生机。
没想到老天爷眷顾我,救命的药被我误吞。王爷,我恐怕坚持不到明日,您务必帮我请个太医。”
燕隆兴愣了下。
随即,他勃然大怒:“谁伤你?”
“臣弟不清楚,但应该是朝廷里某位忠诚耿直的官员。他或许想要除掉臣弟,故意污蔑臣弟。
王爷您千万不要让陛下相信这件事。他对臣弟恩宠至极,臣弟不能因私废公。”
“好好,本王知晓了。”燕隆兴道。
他眼眶有点发红,楚牧之是他的亲侄子。
他一直当亲生孩子般照料、教导。
楚牧之年纪尚幼的时候,还是襁褓中的婴孩,那时候燕隆兴每次见了他都会抱一抱他。
他比燕隆兴小三岁,楚牧之最喜欢黏在他身后,像只狗一样。
他不愿意练武,就缠着燕隆兴讲故事,给他念故事书。
偶然燕隆兴犯了错,楚牧之会偷偷溜出宫,跑去父母那边告状,把父亲骂一顿,然后跑回宫里。
燕隆兴每每看到他撒娇的模样,都恨铁不成钢,恨不能一巴掌拍晕他。
可他就是喜欢这个侄子。
他很聪明,也很讨人喜欢。
楚牧之的父亲楚君,是燕隆兴最敬重的兄长,他非常崇拜楚君,视楚君为偶像。
而楚牧之,就是楚君的儿子。
楚君的儿子,他当成儿子般呵护。
他从来不舍得动他分毫。
他是个善良温柔的人。
可他的温柔,从未给予过任何人。
他只爱他的妻子,唯独对楚牧之,他从未吝啬过。
楚牧之也是他捧在手心里宠的。
听到楚牧之居然吃了毒镖,燕隆兴整颗心都揪紧了。
他恨不能把凶徒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三哥,我送你回去。”燕隆兴坐了起来,脸色依旧惨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虚弱,似乎连说话都费劲。
楚牧之点点头,扶着他起来。
“你再忍耐。”楚牧之安慰他,“我会送你入宫,请陛下彻查此事。”
说罢,他背着燕隆兴,施展轻功往京里赶。
楚牧之一共带了四名影卫。
其中两名暗哨已经死亡。
剩余的两人,全部被留在了客栈,保护萧靖承。
萧靖承的行踪,瞒不了人。
楚牧之的人,早已盯上了他。他的一举一动,皆落尽耳目之中。
楚牧之回来的消息,他的影卫已经知道。
楚牧之先回客栈。
他将燕隆兴交给了影卫,叮嘱他们好生看管,就准备离开。
燕隆兴被送回了王府。
王妃李氏得到了消息,立马就过来了。
她哭着抱着丈夫,喊他。
燕隆兴却无暇理睬,径直往内室去了。
“王爷!”李氏大喊。
燕隆兴没搭理,直到进了屋子,才慢悠悠转头,扫了眼李氏,问:“何事?”
他的声音平静且疏远。
李氏泪眼朦胧,哽咽着问:“你今晚去哪里了?”
燕隆兴的脚步停顿了下,片刻后他又恢复了原态,道:“我去了趟外城,看望我舅舅。”
“你舅舅......”李氏惊讶。
燕家的外甥,都是庶出,并不是嫡子。
李氏嫁入燕家二十几年,从未听闻燕隆兴的舅舅姓什么叫什么。
她的确有个同胞妹妹,嫁到了京郊的庄子里,改嫁后再也没了消息。
“你......你去看你舅舅?”李氏道,“那,他怎样了?”
“我也不知道。”燕隆兴道,“舅舅是否还活着,我不清楚。但他的确活着。”
说着,他走到了榻边,伸手摸了摸燕隆兴的额头。
他体内的毒已经排干净了,燕隆兴的高烧退了些,精神好了很多。
他仍是昏睡着。
他闭着眼睛,嘴角含笑,仿佛梦到了什么,唇角微勾,有种难掩的幸福感。
他的笑容,让燕隆兴的心猛烈一震。
“他做恶梦了吗?”燕隆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喃喃道。
他不由自主想到,楚牧之也曾经这样,在夜里醒来,露出类似的表情。
他也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吧?
“嗯,他做噩梦了。”李氏点点头,又叹气,“真是命苦,遭遇这种祸端,以后还能不能好呢?”
燕隆兴抿了抿唇,道:“放心吧。”
李氏又抹了抹眼泪,站起身。
燕隆兴的眉宇间,透出几分厌恶。
他冷冰冰问李氏:“你若是无事,就去歇着吧,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