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我不能再留你了。”程锦澜道。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楚牧之摁到了椅子里。
他取下楚牧之的腰牌，塞到了他怀里，道：“三哥，你逃命去吧。这块腰牌，能证明我是你弟弟程锦澜，我是奉旨去剿匪。
你带着腰牌入城，找到王爷，就是功臣，皇上肯定会保护你的。”
楚牧之摇头。
他拒绝道：“我是去劫粮草的。”
这件事是皇帝交代他的。
程锦澜愣住：“什么？你不怕死啊？”
“你赶快走，不要浪费时间。”楚牧之催促道，“快点走，趁着夜色浓郁，你可以蒙混过关。”
程锦澜道：“我不能走！”
他突然跪在楚牧之面前，低声恳求他：“三哥，你走。”
楚牧之不答应，他也跪在程锦澜面前：“我不走，你先回去。”
程锦澜急了：“咱们俩一同入宫。你这般冒险，万一有人查到你身份......”
“我是奉旨行事！”楚牧之道，“锦澜，我是为了救陛下的性命，才不得已如此的。
你若是回去，会坏了陛下的计划，他怎么会原谅你？你是他最信任的儿子，他会处置你的。
他处罚了你，难免会牵连到我们，我宁愿一个人顶罪。你听话，回去。”
“三哥......”
“别啰嗦，你不能耽误了我的事。”楚牧之道，“赶紧滚蛋。”
程锦澜红着眼圈，道：“那你呢？”
“我自然是去找王爷。”楚牧之道。
程锦澜的眼泪夺眶而出。
“三哥，你骗人。你去找王爷，是去报仇的！”他哽咽着哭诉。
“我必须找他。”楚牧之道，“他是我舅舅，他不该死。”
程锦澜摇头，哭成了泪人儿：“三哥，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他杀了你娘，他是个个畜生......”
“你听我说，我们的爹爹，是为了救太后娘娘和太后的孩子。”
楚牧之压制住了激动，慢慢平稳语气，
“你忘了吗？我曾经告诉过你，当初太子妃生病，是你父亲偷偷给她诊治，才治好的。
当年，是你父亲偷偷潜进太医院，帮助太医们瞒下了这件事。
你父母感念他的恩德，所以对他格外看顾。他不仅仅是我的父亲，更像是我的师傅。
他是世人敬仰的名士，他是一个英雄。
如果我们都这样认为他，岂不是辱没了他的忠君爱国？”
他一字一顿，说得极其缓慢，却透彻清晰，让程锦澜冷汗涔涔。
他不由抬眸看着楚牧之。
楚牧之仍是那副温润如玉、谦逊文雅的模样。
“我们家，没有那种龌龊的人渣父亲。我爹爹和娘亲，他们相濡以沫，伉俪情深。
他们不会做任何有损君主威严的事情。”
楚牧之又道，“皇上的心胸，比常人宽广百倍。他会明辨是非的，锦澜。”
程锦澜怔怔盯着他瞧。
楚牧之的神态坦荡荡，不躲闪，亦不掩藏。
他是在告诉程锦澜，他并不是叛贼，而是被冤枉了。
程锦澜突然觉得喉咙梗涩。
他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劝我投降。”楚牧之道，
“我没有这个资本，我只是个小卒子，我还想保全自己。锦澜，你也是。”
“不，不是这样的！”程锦澜打断他的话，
“我不是。三哥，我从小就很崇拜我爹爹，我不能违背他。我不走，我要保护你。”
楚牧之笑笑。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程锦澜的脑袋道：
“锦澜，听话！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我有能耐保护自己。你快走！你不走的话，我就要翻脸了！”
“三哥，我是男人。”
“男人也不行！”楚牧之大怒。
程锦澜吓得立马噤声，不敢再多言了。
楚牧之见他总算安静了，就道：“我们今天早上，在城外遭遇伏击，是北蛮人设的局。你回去报信。”
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把这具尸首带走。”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窗户，纵身跃了出去。
程锦澜跌坐在地上。
楚牧之跳出去的时候，已经落在了房梁上。
他轻巧灵活爬上去，然后顺着屋脊，一溜烟的窜了出去，消失在黑暗里。
程锦澜望着漆黑的屋檐，整颗心沉入了谷底。
他不能丢下三哥走。
这是三哥拼死保护他换来的机会。
若是他就这么走了，三哥会死得惨兮兮的。
他的三哥，从小受尽苦楚长大，是他的依靠，是他奋斗目标和理想。
程锦澜抹去了眼泪，起身往外走。
楚牧之一路疾奔。
他跑得飞快，几乎把内腑颠簸破碎。
可是，即便这样，也无法减弱他的速度。
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王府外围的墙角处。
他趴在墙根下，悄悄往外张望。
守卫森严的王府里，灯笼高挂，灯火辉煌。
楚牧之等待了片刻。
他等到了巡逻的人走远，然后轻轻揭开了瓦砾，从另一边爬了进去。
他摸到了王府的正堂。
正堂的门口站着两个侍卫。
侍卫见楚牧之攀墙进来，惊讶看了眼。
楚牧之道：“你们家三少爷呢？”
侍卫道：“王爷在偏殿里歇息。您有什么吩咐？”
“王爷歇息了，叫他派人去请王爷。”楚牧之道。
侍卫犹豫，不知该不该去传信。
他问楚牧之：“您有何贵干？”
“有要紧事禀报王爷。”楚牧之道，“否则我不敢扰乱王爷。”
侍卫这才放心，转身去通风报信。
不多时，一阵脚步匆忙响起。
楚牧之看到，王爷穿着白衣锦袍，快步而来。
他身姿挺拔修长，举止端方，宛如谪仙。
他是真的谪仙。
哪怕满身戾气，亦有股飘逸的味道。
楚牧之微敛了表情，迎了上去，跪在他跟前磕头。
“臣叩见吾皇万岁！”
“你怎么来了？”燕隆兴蹙眉，语气中颇有些恼意。
这个时辰，他不喜欢被打搅。
楚牧之不卑不亢道：“皇兄，京里的谣言是假的。臣弟是冤枉的。”
燕隆兴冷哼，问道：“谁诬陷你？你说！”
楚牧之抬眸，直视着他。
他双手扶住了燕隆兴的腿弯。
燕隆兴微愕，不知楚牧之要作甚。
他刚刚说完，楚牧之用力将他推倒，扑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