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毛和嘴唇都冻成了紫黑色，眼圈通红，眼睛布满了血丝，憔悴不堪，像是一头受伤的狼。
“大姐。”陆明远喊她，“你是不是要离开陆家？你不爱爹娘吗？”
“我只是出去散散心。”陆锦绣敷衍。
陆明远却坚持问：“大姐，你是不是不认识路了，你需要帮助吗？我可以送你去客栈。”
“不劳烦你了，我知道怎么走。”陆锦绣拒绝。
陆明远却依旧固执：“你不要骗我了大姐。你要是没地方去，你就跟着我走。
你去了客栈，还能有人伺候你？你别傻啦，跟着我走。我有银钱，足够养你，你跟我过日子，比去客栈强百倍......”
“不，不用了。”陆锦绣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我自己会走。我不需要你送我。”
“大姐。”陆明远不死心劝她，“你别闹脾气了好不好？大姐，我求你，别和娘吵架。
娘心里不舒服，会犯病的。你是她唯一的儿子......”
“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可惜娘不喜欢你们啊。”陆锦绣道。
陆明远一愣，他的心像被重锤击打，他的眼眶湿.润。
陆锦绣的声音柔和起来。
她安慰陆明远：“我知道你们疼我，所以我才想为你们做点什么。你不用害怕。
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对我这般好，我怎么可能怪你们？”
陆明远不懂她的话。
“你先回去歇息吧。我还想再睡一会儿，明天一早，我就会离开。”陆锦绣说罢，关上了窗户。
她重新躺到了床上。
可翻来覆去，根本就睡不着。
外面雪花簌簌而落。
夜深沉，寒冷至骨髓。
翌日清晨，陆锦绣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了杨氏的坟墓前。
陆明远一直守在那里。
“大姐，你昨晚是不是哭了？”陆明远低声询问陆锦绣，“我梦到大姐你哭了。”
陆锦绣摇摇头：“你记错了，我没哭。”
她的确没有哭，她甚至觉得很解脱。
她不知自己的心理是怎样变化的。
但她此刻无暇去揣摩其他。
陆明康和陆明远都在。
“大伯母去世了，咱们也不能让她孤零零的。”陆明远又道。
陆锦绣微诧，看了眼陆明康。
果然，陆明康点点头，道：“我同意三郎的意思，咱们给娘修建一座新坟吧。”
陆锦绣心里冷冷笑了笑。
这个父亲，当真无情。
“我不愿意。”她道。
“为何？”陆明康皱眉，“你连娘都不要了吗？”
“她死了，我就不需要她了。”陆锦绣道。
她语气平静而决绝，令人惊讶。
陆明康震惊：“你......”
他的眸子陡然睁大。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他的女儿吗？
她疯了吗？
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她难道忘了杨氏是怎么对她，又是怎么逼迫她嫁到陈家的吗？她居然这样说。
陆明康整个人都懵了。
他看着她，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愤怒。
他的脸胀成了猪肝色。
倒是一旁的陆明远，他突然明白了陆锦绣为何会变化这么大。
他眼角余光瞟到了旁边的丈夫，发现丈夫的脸青白交加。
陆明康的确不太喜欢陆锦绣，因为她的性格骄纵任性，还很不讲礼数。
可他更加厌恶杨氏和陆明玉。
杨氏是个善妒的泼妇，动辄责骂儿女，对丈夫非打即骂。
而陆明玉，是个软绵无用的闺秀，每天除了哭，就是哭。
陆明康不喜欢她们俩。
哪怕是杨氏去世，他仍讨厌她。
他不会迁怒到陆锦绣身上。
毕竟，陆锦绣是个庶女。
可此刻的陆锦绣，让陆明康陌生。他感觉这个女儿，好像换了个魂魄。
她变得异常冷漠、残忍，像个没心没肺的野兽。
陆明远突然很恐惧。
“大姐，你是不是疯了？”他问，“娘去世了，我们是你的兄弟姊妹，是爹的儿女。
你若是没处住，我可以带你回去。大姐，你千万不要寻短见啊......”
“我不会寻短见的，放心吧，我不会轻易去寻死。”陆锦绣道。
她的语调，阴森得可怖。
陆明康猛然站起身，拉扯她：“跟我回去，大姐！”
陆锦绣挣扎。
两个男人扭作一团。
“爹，你松开我，我自己走！”陆锦绣道。
“大姐......”陆明远担忧极了。
他想制止他父亲。
可他的力量小，根本阻拦不住陆明远。
陆锦绣挣脱了陆明远，跑了。
陆明远追上去，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手劲很大，几乎将陆锦绣的袖摆撕.裂。
陆锦绣猝不及防，撞到了陆明远的怀里，鼻梁撞痛了。
她伸手，朝他脸上招呼。
陆明远往后退。
两人僵持之际，陆明远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明远？”
原来，是陆老爷从屋子里出来了。
他看到陆明远拉扯着陆锦绣，脸顿时拉了下来。
“爹。”陆明远慌忙撒开了手，恭敬行礼，“爹，大姐她要去找大哥。”
陆锦绣不由分说就往外冲。
“站住！”陆老爷呵斥道。
他的声音里，夹杂了怒火。
“你这逆女，还嫌丢脸不够，还要往你哥哥跟前凑！”陆
老爷怒喝，“你大哥已经是举人，你大嫂如今也是官媒婆。你这是干嘛呢？”
陆锦绣停住。
她缓缓转身。
她的脸上，挂了彩。左右脸颊上，各一巴掌印子，触目惊心。
她的脸上，全部是泪水。
“爹，您不要我了？”陆锦绣含泪，委屈极了。
陆老爷的表情微敛，心中闪过了怜悯。
他终归是长辈，不忍苛责她。
于是，他尽可能和颜悦色道：“锦绣啊，你大哥的婚事，已经订下了，你别胡闹，快回去。”
“大哥要娶二姐吗？”陆锦绣问。
她的神色，渐渐恢复了正常，眼底的茫然消失殆尽。
“不管你嫁谁，你永远是我爹最疼爱的幺女。”陆老爷道。
他以为她还是孩子心性。
“哦。”陆锦绣应道，然后就要往外走。
“等等！”陆明康突然叫住她，“大姐，你不想留下来陪陪娘吗？娘她已经病了许久......”
陆锦绣脚步倏然凝滞。
她的眼泪似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滴答滴答。
她哽咽道：“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待在这里。我这副样子，只会添乱。可我还是想见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