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焱走了过来,那人便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这个人带着草帽,手里面拿着锄头。
似乎这人本来应该是拉着一头牛过来耕地的,可是现在却见一旁扔着一个犁田的铁犁耙,而且套牛的绳套都已经准备好了。
很显然是因为除了什么意外的情况,导致牛没有过来。
而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司农司的官员,反倒是更像是普通的百姓。
毕竟司农司的官员再怎么样,身上的衣服也应该比普通的百姓们好一点吧?
然而这人一身都是粗布麻衣,裤腿上沾染了一些泥土。
脚下踩着的,也是一双自己纳出来的布鞋。
“这位公子,敢问你过来有事情吗?”
对比起这位农人,杨焱的穿着很明显就不是普通百姓们的穿着了。
虽然杨焱也并没有穿金戴银的,但是这一身干净整洁的来自于安乐织造行的棉常服,就不是一般百姓们可以体现的出来的。
正常的百姓们,也不可能回去穿这样制式的衣服,而且也不可能头上还带着发冠。
杨焱在他说话的时候,也在打量着他。
这人皮肤有些黝黑,看上去应该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了。
但是干起活来似乎非常不错,很有力气。
就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翻土,都已经翻了快半亩地了!
“你,你是司农司请过来的农人吗?”
杨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毕竟这个人,实在是一丁点的司农司的官吏的气息都没有。
“这位公子,敢问你是何人?”
面前的这位农人却是有些奇怪,怎么居然有人跑过来问他,是不是司农司请过来的农人。
“哦,是这样的!”
杨焱笑了一下,然后解释道:“我有一些不懂的庄稼事想要问一问司农司的人,只是我又担心贸然前去司农司的话,只怕那里的大人们不会理我,所以我想着若是来到田地里,说不定能够碰上两个司农司的长官。”
只见这人有些抱歉地抬了抬手,而后说道。
“那我就有些无能为力了,我也不是司农司的长官,不过……”
这人再次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杨焱,而后才说道。
“若是有什么问题,问我这庄稼汉,我也是知道一点的。”
杨焱想了想,而后问了一个非常笼统的问题。
“那你知道水稻怎么才能够种的好吗?”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一般的农人那里,只怕一时半会儿都不好回答。
但是在这人这里,他却是想了一下, 而后说道。
“水稻想要种的好,其实跟很多因素有关系,每一个步骤都有可能影响最终的产量,比如一亩地施肥多少,种植多少,水稻的品种如何,气候如何等等,这是一门大学问。”
“若是这一时半会儿,我可没有时间回答的完全,只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人一边说着,又一边开始翻起来了土地。
杨焱笑了一下,而后说道:“其实我就是想问一下而已,我对与水稻的种植有些困惑罢了。”
“我看你这个样子,也应该是一个读书人吧,读书人怎么不去好好的读书,考科举,反而过来问这些东西?”
这人一边翻着土地一边说道。
“我们这些庄稼汉做的事情,可是脏活累活!”
杨焱却也没有搭理他这句话,反而是问道:“你不是已经带了犁田的犁耙吗,怎么没有牵牛过来?”
听到杨焱如此说,这农人似乎有些愤怒,“我是准备将牛牵过来,可是谁知道,那个天杀的司农司少卿,他奶奶的,居然将我的牛给杀了吃!”
“要不是他是司农司少卿的话,今天我非得拿着锄头敲了他的脑壳!”
愤愤地骂了两句,这人又是拄着锄头叹息道。
“如今天下的百姓们,终日里只知道埋头苦干,他们没有办法去挑一些好的种子,去研究一些新的法子,我们这些人就算是有心,也被那天杀的狗官给祸害了!”
杨焱一听他这么说,眼睛里面顿时亮了起来。
“这位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吴半农,怎么了?莫非你知道我?”吴半农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杨焱,他总觉得这个读书人跟其他的读书人有些不一样,不过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他又不太说得出来。
杨焱摇了摇头,他不认识吴半农,但是不妨碍他对吴半农的欣赏。
“吴大哥,你是周边的村民吗,为何说你的耕牛被司农司的少卿给吃了,难道司农司少卿不知道朝廷对吃牛肉有禁令吗?而且还敢吃百姓的牛!”
杨焱似乎就像是那愣头读书人一般,“吴大哥你放心,我还有几个好友,可以告知京兆府的府尹包大人,包大人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然而吴半农却是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唉,实话告诉你吧,我乃是司农司的一位农官,而那位少卿宰杀的牛,也是我们司农司养的牛。”
“我也没有办法,少卿大人要吃牛,我这个小小的农官说了根本没有用,甚至我去的时候,牛都已经被宰杀掉了!”
吴半农可不仅仅只有他自己是司农司的农官,包括他爹,他的祖父,都是司农司的农官,他们是一脉相承下来的。
这就好像是地方上面的衙役一般,都说流水的知县,铁打的衙役。
那些新上任的知县一般都会和衙役们搞好关系,甚至一开始的时候,都有一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因为那些衙役们乃是世袭的,他们才是地方上面的地头蛇。
就好像吴半农一般,他也是世袭的。
只不过从他开始,他这位农官才真正有了一点样子。
从前这司农司的土地,就相当于是他们家的土地一般,只要每次收获的时候,给司农司里面上缴一部分,剩下的粮食都是他们家的。
所以吴半农家里面的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
而且从他的祖父开始,家里面就擅长农务,这一点也不算辱没了他这位农官的身份。
只是大家都一样,顶多是比普通人更懂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