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娇是隔天睡醒后知道沈牧野被带走了。
不愧是达日阿赤,说要保护她就把那个倔小子给弄走了!
家里少了个编造谎话的耳报神容娇有种可以大展拳脚的感觉,呼吸都顺畅了。
她站在房檐下伸了个懒腰:“真舒坦啊!”
昨天摔出来的伤口都不疼了。
日子舒坦了点,容娇却不敢掉以轻心,昨个儿算是把许谦修唬住了,接下来要趁热打铁把她的钱连本带利拿回来。
沈银花忽然厨房跑出来,小脸被熏黑了:“咳咳!”
浓烟从厨房里冒出来,参杂着中药的苦味儿,焦味儿,混在一起很刺鼻。
容娇收回手一路小跑过去,嗅了嗅鼻子:“你在煎中药?”
沈白云从前没钱吃中药,难受靠忍,这是沈银花第一次煎中药,她以为煎药和煮白菜汤一样,扔到铁锅里就好了,一大把柴扔进去烧了十几分钟药竟然糊了。
中药很贵的,一包好几块,锅里的肯定不能喝了。
沈银花自责的哭了,眼泪把黑黝黝的脸流成小花猫:“嫂子你打我吧,呜呜……”
容娇也心疼药钱,可对着这么懂事勤快的沈银花她怎么能为了钱打她,掏出手绢把她的脸仔细擦了:“你第一次煎药煎不好很正常,下次咱们就会了。”
她把手绢放她手里,飞奔到厨房,舀了一瓢水浇灭了灶坑里的火,把药的残渣都淘出来扔到脏水桶。
看到沈银花在旁边想帮忙又插不上手,容娇边干活边同她说煎药的门道:“熬中药不能用铁锅,要用砂锅或者瓦罐,煎药小火慢熬,想把里面的药性逼出来,最好反复熬两遍,等下我教你。”
嫩白的手擦伤带着红色大小不一的伤痕,舀水刷锅擦灶台的活干的很麻利,沈银花一不小心看容娇看呆了。
容家重活庄稼活不太会干,家里简单的活计干的还是很不错的。
她动作温柔贤淑,和生产队其他女人不一样。
沈银花眼巴巴的看了会儿:“嫂子你好厉害,还会煎药。”
容娇笑了下,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不是厉害,我是熟能生巧。”
生病了才要吃药。
沈银花皱眉:“你家里有人要经常吃药吗?”
容娇刷锅的动作顿住,笑容泛起苦涩。
“嗯,我家里也有三个孩子,我上面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妹妹,生我妹妹时爹娘感情不好,经常吵架,她早产下来了,身体虚弱,我和姐姐轮流给她煎药。”
旁人只看到她家里原先的风光,却不知道里面的艰辛。
十几岁以前的容娇还是很快乐的,后面爹娘各忙各的,家里又没有男孩儿难免吵架,之后的日子就…
容娇在许谦修手底下受折磨的时候,做梦都想在看看家里人。
现在回来了,但相隔万里,她想见一面也难,语气难免哽咽:“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回我家…我娘家看看。”
她嫁人了,嫁到这里,这里以后就是她的根。
从下放到现在也快一个多月了,不知道爹娘大姐和小妹现在过得怎么样…
一个人的时候她不敢想,怕自己受不住哭晕过去。
刷干净锅,容娇找出簸箕和耙子将灶膛里湿柴拽出来。
沈银花好奇的问:“那他们现在在哪儿?”
容娇:“我爹娘不知道被下放到哪里了,大姐有夫家护着还在老地方,小妹被下放到西北做知青了。”
容娇伤心归伤心,但她明白只有过好了自己的日子才能让家人放心。
她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又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
她在厨房找了一圈:“家里有砂锅吗?”
沈银花摇头:“没有。”
煎药最好用砂锅,爹是个长期吃中药的病,对付下去钱都白花了,买个砂锅吧。
容娇端起簸箕:“你陪我去趟大队。”
……
下雨天不用上工,包明朗在大队里点了个烟斗翻看一年的账单和各户情况。
没想到容娇会突然跑过来。
“你要砂锅干甚?”
包明朗吧嗒了一口铁烟嘴。
容娇把沈银花拉到身后,避免她吸二手烟:“买砂锅给沈爹煎中药,他的病吃好药才能好。”
包明朗看着站在桌子对面的女人,她穿着碎花衣服,黑色肥大的裤子,头发编成两个麻花辫,辫子扎了上去用蝴蝶结固定。
还记得她来这里的时候打扮的贼洋气,一众女知青属她最好看,要不然二十四岁还没对象的沈牧骁不至于一眼就陷进去了。
前端日子看她还精于打扮,才几天,她穿着打扮有点像乡村妇女了。
不过还是生产队最好看的小媳妇儿。
这叫什么,这叫心定了,要过日子了。
包明朗尚有一点怀疑的心彻底打消:“我先帮你问问生产队有没有砂锅,有可以便宜买,没有我让人来回走去外面捎一个回来,你有钱吗?”
容娇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的大团结放到了红木桌上:“有,买好的。”
包明朗用烟杆子点了点钱:“痛快,等我信,三天把砂锅给你送过去。”
容娇真心实意的道谢:“我家里的事多劳烦大队长了,赶明个儿达日阿赤回来,我做一桌好酒好菜感谢你。”
“行我记下了。”
包明朗自然乐呵。
从大队出去,路上碰到白荣年和几个男知青,不干活的时候他们又穿上了讲究的白衬衫和军绿色的裤子,手脚里的泥巴抠干净,还是干干净净的知青。
他们看到容娇神色变了变,故作无事从她身边走过。
白荣年算帮过容娇的,她主动点了点头,其他两个男知青立刻挤眉弄眼,仿佛容娇做了什么狐媚举动。
容娇看到了收敛回目光,也不同他们争辩。
嘴长在大家身上,她和别人吵浪费的是自己的时间,不如趁着有空赚钱养家。
白荣年让他们先走,遁着干净的小路跑过来:“容知青等一下。”
容娇停步,拉着沈银花站到旁边没有泥的草地上,笑容客套有礼:“有事吗?”
白荣年背的斜挎包里掏出一封信:“我们去公社收发室拿信了,看到你的顺手带回来了,是南方邮寄来的,应该是你的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