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血脉压制二三事
虞个秋2024-05-23 09:393,235

咖啡馆,失业人口假装上班的首选地。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刚接了一个电话,喝一口凉掉的咖啡,那边微信又震个不停,宁慕蓉放下杯子,打开笔记本电脑,在电脑端暴风打字。

齐冉最近拉到一个大项目,只有两个人的皮包公司全靠外包供应商,两个人在甲方客户和乙方供应商之间反复拉扯,主要工作就是打电话。

坐在对面的齐冉也刚刚挂断一个电话,两人对视一眼,同频感受到这似乎是两个面对面坐着的人第一次可以直接交流,而不是在接电话。

总算逮住一个正面沟通的机会,宁慕蓉愁眉苦脸:“那个音响团队又要提高报价。”

齐冉则表示这都是小事,她勾勾手指,示意宁慕蓉看周围:“你看看那个,在炒股;那个,在计算房贷;那个在投简历,已经投了好多天了,哦,他今天开始研究自媒体写稿了。你楼上楼下看看,正儿八经上班电话打个不停的就咱们俩,扰不扰民,泄不泄露商业机密啊。再说我们工作室那么拿不出手吗?我们没有办公地点吗?”

注册地址在一个远郊商住公寓,名义上商,实际上住,就是她们现在租住的地方。

宁慕蓉双手合什做拜托状:“就应付我爸这两天,你不知道,我爸说一不二,训起他徒弟和训孙子似的。”想起来就怕,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怕什么来什么,正说着,手机响了,是宁自强的电话,宁慕蓉用所有五官表示事态紧急,又匆忙把笔记本转向齐冉:“你来回一下,这报价我是压不下来了。”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起电话,一秒变脸:“喂,爸爸。”

嗲到齐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上车了吗?已经到了啊,唉我就知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别急啊我去西站接你。什么意思?你到哪儿了?”宁慕蓉的音调越来越高,然后拿开手机看屏幕,电话已经挂断了。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她气急败坏地点着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我爸找到我单位去了!人还没到已经穿帮了!”

齐冉看了看表,一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正好是下班时间,你猜叔叔是卡着下班点去接你下班,还是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宁慕蓉看起看快要哭了:“宝儿,晚点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看看我是否健在。”说着胡乱把东西塞进书包,抱着包夺门而出。

……

走到原单位门口,宁慕蓉一面恍如隔世,感慨万千,一面探头探脑,狗狗祟祟。辞职创业的四个月获得的成长超过了坐办公室的四年,唯一不变的是她还是没有勇气把这一切告诉家乡的老父亲。

正猫在传达室窗户下面四处寻找老宁的身影,就听见头顶窗口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宁慕蓉,蹲那儿干嘛呢!张老弟,你看就是这个不省心的,以后还拜托你多照顾照顾。”

“认识了,认识了,老哥放心,下次还有快递没收的,我肯定第一时间叫住她。”竟然是传达室的张大叔。

宁慕蓉只能直起身来,尴尬地向张大叔笑笑,又冲宁自强点点头:“什么时候到的?”

“半下午就到了。”宁自强说。还真让齐冉猜中了,宁慕蓉的心立刻提了起来,默默祈祷跟老宁撒的那些出外勤的谎千万别被张大叔拆穿。

宁自强一脸喜色,提起左手一包右手一包的行李,点着头和张大叔打着招呼,从传达室退了出来。

宁慕蓉接过行李:“这什么啊,拿了这么多。快递不就行了吗?”

“这就是快递,你妈给你寄的豆豉和腊肉,你不收快递,还是我看见的。”宁自强又指着另一个纸袋子说,“这是茶叶。你那快递在门房放了半个月了,不得给张老弟留点吗,我就给他留了两条腊肉,他把他老家的茶叶给我一罐,六安瓜片,好喝的很。”

“你和张叔认识?”

“不认识,聊聊不就认识了吗?我听他说话口音,就问你是安徽人吧?他说是,我说我在安徽念过书啊,我父亲在安徽修铁路。我说我们一家三代都是铁路人,骨子里就有这个根……这么一说,不就成了自己人了!我加了他微信,以后你有什么事和张叔说他都能帮忙,自己人!”

宁慕蓉看宁自强表情兴奋,看起来毫不知情,稍稍松了一口气,又问:“你到了说一声我不就去接你了吗,干嘛还自己跑到单位来?”

宁自强停了两下,亢奋的语调向下沉了沉:“还不是你妈说,你从小上学我都没接过你放学,那我就来接你下班了嘛。”

周围的汽车喇叭声似乎变成了十几年前小学门口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宁慕蓉鼻子一酸,差点哽住。但她很快清醒过来,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认识宁自强二十几年,他从来不是这样一见面就煽情的人,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宁慕蓉咳了一声,生硬地转了话题:“你接我还是我接你?现在你是外地人,路上怎么走你都不晓得。”

“怎么不晓得,咱们铁路人身上有路气儿,北京的地铁不是铁建修的吗,能迷了咱们自己人吗?”宁自强语调铿锵,自信满满,“再说了,我徒弟邱玺,你知道的,现在调到817/818次了,从攀枝花开北京,我坐他的车来的,这一路上,怎么坐地铁,怎么坐公交,怎么打车,怎么买菜,给我说得明明白白。”

“是嘛。”宁慕蓉随口接了一句:“玺子哥可以啊,从大凉山出来直上帝都了。”

宁自强哼了一声,背挺得更直了:“那可不,我带出来的徒弟。”

……

宁慕蓉总结,老宁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自信,以及打肿脸也绝不认怂的刚强。

比如现在,他沉着脸端上一盘卖相惨淡的蒜苗炒腊肉,梗着脖子强行解释:“你这炉子不行,得大火爆炒。”

齐冉连连点头,卖力吹捧:“确实,公寓不让用明火,平底锅也影响您发挥。我们条件这么差,您都做得这么好吃,叔叔确实厉害,一点也不像才学了半年的!”

宁自强得夸,立刻挂上笑脸:“等着啊,还有个麻婆豆腐。”

宁自强转身下厨,齐冉小声对宁慕蓉说:“这都平稳度过72个小时了,我看叔叔挺好的,没你说得那么可怕。”

宁慕蓉用手指捏着,尝了一口蒜苗炒腊肉,“这蒜苗确实比昨天炒得好点了。但还是很奇怪。”

“哪里奇怪?”

“首先,我妈说我爸离开的动机就很可疑,突然之间做了决定,然后八匹马都拉不住。其次,我爸竟然说是来看我的,但是他来第一天就把咱那接触不良的灯和柜子门修好了,然后他就没事了,每天就这俩菜翻来覆去地做,停滞不前,好像在进行什么隐藏任务。”

齐冉嘶了一口气,不置可否。

“最重要的是,他一见着我就煽情,说是专门来接我下班的。哪有当爹的一见面就煽情的?”

齐冉考虑了一下,坚定点头,这的确很可疑。“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问叔叔到底来干嘛的?”

宁慕蓉如临大敌地竖起眉毛:“我哪敢问啊!那可是我爸!直接问他给你反弹,旁敲侧击就得把自己绕进去。又凶又狡猾,我不敢,你敢你上。”

正说着,宁自强端着麻婆豆腐乐呵呵地过来了,“聊什么呢?”

齐冉张口就答:“在猜叔叔为什么来北京,我猜是专门来看蓉蓉的,她正感动呢。”

宁自强放下麻婆豆腐,双手在围裙上正反擦了一下:“有啥可感动的,当爹的关心一下闺女不是人之常情吗?”

宁慕蓉看似靠在靠垫上远远坐着,实则拽着齐冉的衣服后襟摇来摇去,意思是说:你看吧,以煽情为掩护,绝对有问题。齐冉在身后拍了拍她的手腕,意思稍安勿躁,紧接着又说:“真的啊?那宁叔叔可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爸爸,一点理由都不找的,别家的爸爸通常都会说,我来办点事,顺道看看。”

宁自强笑了笑没有接话,先是张罗孩子们吃饭,过了几分钟,才闲聊一样开口:“嗐,说实话吧。我是在家里待得没意思,她妈妈,上班忙,下班忙,我说帮点忙吧,她又挑挑拣拣,这个是刷锅的,那个是刷碗的,那个是刷水槽的,那个是刷马桶的。我哪能分得清,我只认识刷牙的。闲也闲不得,忙也忙不对,我还赖在家里干啥子哦。”

齐冉和宁慕蓉交换了一下眼神,宁慕蓉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开始发力:“爸,这也不全是我妈的错,确实是因为你们火车上空间有限,资源有限,没办法分太细。其实我这儿也讲究着呢,你看——”她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收纳盒,里面大大小小放着很多纸巾,“这个是除菌的,这个是超柔的,这个是可湿水的,这个擦鞋的,这是擦羽绒服的,厨房那三种也各有用处……”

话没说完,宁自强的筷子头重重敲在碗口,叮地一声响。

宁慕蓉当场偃旗息鼓:“这些都是不能直接丢马桶里冲走的。”飞快地说完这句话,她就把放着纸巾的收纳盒放回茶几下层,低头扒饭不再吱声。

宁自强甩下筷子间的一粒花椒,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做菜花椒放得多,小齐,还吃的惯吧?”

齐冉赔笑点头:“吃的惯,我以前天天挂在川菜馆子,可太吃得惯了。”再看看一粒一粒扒拉米饭的宁慕蓉,心里默默摇头:第一轮,老宁血脉压制,一招秒杀,K.O.

继续阅读:第5章 真爹不怕九字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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