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有那片片金莲绽开,片片飘零,却又迅速被那漫卷剑气给绞杀成为齑粉,化作光点消散。
那金莲当然不存在的,只是祸玉妍凭空捏造假象所生成的罢了。可这假象也那么逼真,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一时之间,倒是让人分辨不清。
那漫卷剑气是真是假?
祸梦不知道,一旁揪着袖子张望着大眼睛看着的冷晴雪也不知道,只是心中暗暗的不断告诉自己,阎诗峰会赢,阎诗峰会赢。
受多重的伤,此时已然不那么重要了,固然伤了心疼,可总也好过回不来的那种心疼要浅薄了许多。
她倒是不在意阎诗峰若死了她便也不能独活下去,便是她想要独活,祸玉妍手里那长剑也不许。
她可管不得这许多。
两人身形终于是分开了,分立两旁,站在此时空旷无人的街道上。
大白天的,路上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还不是被这两人打架的气势给吓得?
是,在他们这些武者眼里,这叫做战斗,这叫做比拼武功,可是在那些凡俗之人眼中,还不是打架吗?
就像是那金莲,在常人眼中只是幻象,可是在仙人眼里,这便是道果,便是神通,一朵转瞬便要凋零的金莲之中,便是蕴含着自己无上的道果。
话虽是如此说,但实际上祸玉妍这金莲,就只是假象,并不蕴含什么道果其中。否则,阎诗峰也没那个本事跟仙人来较量什么。
阎诗峰的剑,从右手换到了左手,猛地金光暴涨,而在那右手之上,则是爆出了一阵音色的光泽,白气缭绕,似乎连带着周围的空间,都是要变得虚幻了起来。
祸玉妍身形轻晃,手中长剑迅速舞出,却不曾甩出什么剑气,而是在面前,甩出道道金莲。按理说该是幻象才是,可是随着剑尖轻点,一道道金色莲瓣,朝着阎诗峰激射而来。
长剑乱舞,右掌不时拍出,一道道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地随着与那莲瓣的碰撞而传出密密麻麻的声响来,听的人耳朵嗡嗡的,心里也是要嗡嗡的。
看了半晌,祸梦终于是咬了咬牙,玉足在地板之上用力一踩,兴许是没控制好该用几许内力,将那地板踩出了一个窟窿来,身形则是朝着两人的战场当中激射而来。
“宝贝女儿!”
见到了祸梦的身形,祸梦竟然也是瞬间便忘记了正与阎诗峰在战斗似的,不顾手中已经递出的长剑,而是眸中带着惊喜的看向了祸梦。
可祸梦只是清冷一双眸子,当空一剑朝着祸玉妍笔直的刺了下去。
呆愣了少许,祸玉妍仍旧没有勇气不用长剑挡住,身形轻飘飘的便是向后飘落,哒的一声轻轻踩在了一旁墙壁之上,身形却又婉转而起,脚底金光暴涨。
“便是我的宝贝女儿,今日也不肯跟我回去了吗?”
阎诗峰收了剑,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或许已经与他无关了。他也知道自己若是出手,有没有祸梦都是无所谓,但那祸玉妍今日是定要死在自己的剑下了。
可他没有动。
楼上窗口冷晴雪也是终于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将那紧捏的袖子松了开来,看着那终于停下了一切动作的阎诗峰,眼眸之中的担忧一扫而空了。
随着道道金光在空中漫朔开来,相对而言的祸梦,就要显得是那么朴实无华了,只是仗剑向前,手腕急速抖动,一时之间也是火星四射。
掌心中提起磅礴内力,灌注长剑之中,长剑之上剑势也是愈发强盛了起来,到了后来,竟然慢慢的变成了一道龙卷,细密的将两人卷入其中。
祸玉妍袖中却突兀的飞出三根毒针,一根扎入了祸梦的左臂,一根扎入祸梦的胸口,一根被祸梦拦腰斩断,那长剑去势仍旧不减半分,帆股份就像是刚刚的毒针一样,要扎入祸玉妍的皮肉之中。
日头渐渐要斜下,祸玉妍再与祸梦交手了二十个回合。原本祸玉妍轻易就能杀了祸梦,但此时即便浑身解数如数使出,也只能与祸梦最终换得了个两人都是要受了内伤的结果。
她竟然没有什么办法在祸梦的手上讨到哪怕一星半点的便宜。
当最终躲过了祸玉妍一剑并且以长剑在她小臂之上轻轻划出一道血痕之后,祸梦也是终于抽身退出了两人的战圈。
那枯荣毒掌是来自于祸玉妍,当然没能对后者造成任何的伤害,可是手中这长剑,未曾动用落幽剑法的剑招,也能够给祸玉妍带来了不下一次的伤痕来。
抬手将脸上扣着的那恐怖面具直接摘了下来,笔直丢上空中去,手中长剑当空一斩。
一道剑气却带着清冷气息斩破了空气,将那面具一分为二。
祸玉妍呆呆的看着眼前祸梦那绝美的一张脸,眼角泪痕顿时滑落,落入嘴里,苦涩,落在心里,也是苦涩。
就像是一点残红揉碎在了一缸清水之中,搅动开来,最后也使得这满缸的清水,最终都是化作了这一抹残红的颜色了。
也许只有一点不同,到最后却能让所有一切都权篇一律。
祸玉妍此时感受到的,心中便是这样权篇一律的苦涩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以后要堂堂正正去见人,再也用不到这张面具了。”
祸玉妍的心里,仿佛是被万钧陨石砸中了一般,她为此而感到了无比的疼痛,也为此感到了无比的愤怒。
也许一切的一切,到最后都终将会化成泡影。可是在这一刻,它们却都清清楚楚的浮现在祸玉妍的心里。
都像是一根根锈迹斑斑的针,深深地扎在了祸玉妍的心里,拔出之后,还有留下那一点点的锈迹,让她腐烂,让她发酵。
踉踉跄跄后退了两步,胸口没来由的一堵,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可是却是一股腥味逆流而上,满口殷红鲜血却随着祸玉妍的面具,喷吐出来。
倘若没有这面具的遮挡,该是形成了一道绝美的血雾在空中弥散开来吧。
可是现在,却只有那猩红,随着面具不断地滴落在地上。
就像是被祸梦斩断了的面具,受了伤的,却是祸玉妍脸上的这一张似的。
叹了口气,阎诗峰背过身去,做出了如二十年前一般无二的决定。
他没有痛下杀手,可是自己也找不出什么原因,下不去手。所以他说:
“你走吧……我不杀你,希望你早日能够领悟到自己的罪孽,不要你一死而谢罪,能洗心革面,日后不再作恶,也是功德一件了。”
祸玉妍笑了笑,面上故作轻松毫无畏惧,然而脚上却用力踩出,身形一跃便是离开了原地六七丈,空中还有鲜血不断洒落。
几个纵跃之间,祸玉妍的身形,便是彻底消失在了眼前了,至于她离开的方向,并非是庐州,而是离疆。
可是这里本来与离疆,相去甚远,她受了这样的内伤,要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到离疆呢?
想着想着,祸梦也是用力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对于自己心中没来由的想法,也是冷笑一声。
还去想她关心她做什么?现在早就应该是成为了彼此的过客,不应该去操什么心事了才对。
天色近晚,眼看再过上两炷香的功夫,太阳应该就要落下山了吧。那个时候,它的光芒仍旧会在天空上残留一些时候,可是也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散了吧。
就像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一般,最终的结束,也本来就不应该让所有人都猜到了结局才是。
逃离了客栈,祸玉妍眼神之中流露出几分愤怒,然而更多的充斥眼球的,却是惊恐和慌乱。好像此时身后便是有着权军万马正在追赶一般。
可是转回身去看的时候,身后又偏偏什么都没有。
她当然知道阎诗峰说了不杀自己便不会食言,她自然知道即便是自己受了伤,祸梦想要追赶自己也断然追赶不上。
可她心里还是害怕,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
一路便是仓皇而逃八十里地,沿路风景即便是再如何的美丽,也是无法入她眼中,她的眼里却只有前方。
这短短时间里,凭借自己的伤残之躯,竟然是直接御起轻功奔赴而出八十里!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任何一个但凡精通了轻功的武者都是可以做得到,可是却从来没有人那样做。
因为这对于自己的身体,这给自己的身体带来的负担,实在是太大了。
祸玉妍的嘴巴里,始终就未曾停止过那流出的鲜血,但却从来都不是直接流出的,而是非要沾染在那面具上,而后滴落下来。
夜色已经晚了,光线也是开始逐渐暗淡了下来,空中那残阳仍旧露着一点,未曾完全消散,可是它的余光,却也满足不了这片大地对于光明的需求了。
祸玉妍也终于停下了自己奔走的脚步,可是此时再走路,已经是踉踉跄跄起来了。
她的内伤,已经十分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