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的悬悬欲坠让伊莱不禁眯了眯眼,此刻的夜开始诡异的不寻常。顺着月色往下,却不经意间嗅到一股腥气,这让他大惊失乱。克劳从没在自己主人的美丽双瞳中看见过
理性的流失,此刻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当自己从疑问和惊奇中反应过来发现主人已跃身至对面的圣马莲穹顶之上,蹲下身向下方漆暗的街道上凝望着,血色的瞳子在望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之后已燃起了干柴烈火,微张的唇没有了丝毫的血气可言。
可这仅仅只是自己看见的第一幕,不顾一切冲上前向下方看去,血色铺满的街道上冰凉直刺自己的脸,三个人有两个躺倒在地,一个在被四肢撕裂的血泊中睁眼望着天,另一个在唯一没有沾上血的人的怀中。
那个人克劳认识,是上个月回了一次圣杰尔斯的阿尔殿下。
当夏佐听见阿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他发现那个声音已近乎崩溃,那是一种乞求,一种奢望,一种哭泣,可双眸还是没有任何的力气睁开,便沉沉睡去。睫毛的轻颤让阿尔看到了一丝希望,在三次的考虑下还是伸手拿起被血染红的臂,一口咬了下去。
此时对方已没有没有了任何知觉,血色的牙印再一次烙上了自己的皮肤,阿尔尽量不制造任何疼痛,污染了夏佐血液的黑色之血由细嫩的皮肤一丝丝进入自己的口中,月光打在两人前的街道上,那是阿尔第一次见到夏佐的地方。
新月已出,血色已流红了半边锋芒。
反复着吸吮,反复的擦拭,周围开始渐渐在月亮的指引之下明朗起来,可自己并没有停止。他不允许夏佐身上的任何一部分有问题,即便是一滴的不纯净也绝不允许。
“这是一幅全新的画面,对吗,伊莱大人?”蓝斯的行李箱终于停止了滚动,随着主人停在伊莱身边。
闻言,伊莱便当即转过身歉疚的低下了腰,乌黑的发丝伴着流动的空气滑下。
“蓝斯大人来了怎么不提前让血奴通知属下迎接,臣真是失敬了。”语气中一闪而过的惊慌让此时自己身后的克劳也觉察了几分。
“哎,没什么的,这次我是一个人来见殿下的,没带任何人。话说伊莱啊”身前的人回了一下头“阿尔少爷是不是比三百年前我见到的时候要高了一些呢?”蓝斯随手摆了摆,唇角勾起在面庞上。他长得很好看,微微的尖下巴上方有一个迷人的唇,挺立的鼻梁上更有着迷惑人类的宝石蓝眼睛,与左耳边的蓝锆石一般,不同于普通的蓝,而是耀眼的星光。
伊莱顺着客人的眼光望去,地上的三人只剩下一人,怔怔的回想起了刚才令人心跳的场景,恭敬地回应了一声。见眼前的人冲自己笑了笑随即也附和着躬腰立在其身后。
许久,两人都没有开口,蓝斯的思绪在看见发生的一切后悄然忆起了当年的往事。
风不急不缓的吹着。
“新月推迟了,这是第二次,第一次的事我至今我还记得。但愿以后不会发生那样一般地事……”
空气的流动带起了一阵小风,在三人消失的穹顶上百无聊赖的吹起,含着血腥和隐隐约约蓝斯留下的淡淡体香。
冈格罗族来了,回到了这座曾让他们心痛过的城市,重新见证一个新成长起来的少年的成年之礼。
阿尔始终坐在床边抓着对方的手看着他入睡,身体已经被重新清洗过,烙在右臂上的血印乍人眼瞳,那么鲜艳那么刺眼,犹如一朵西番莲绽开后留下的轨迹。
在夏佐面前,自己从不会放出紫红的眼色,这一点让他自己也意外惊奇。可在他看来,这已经算是一个礼物,一个夏佐送给自己的成人礼。
月亮透着朦胧,隔窗滑进。阿尔抿了抿唇,轻抚眼前的额头悄悄的印了上去。
这是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从两个月前第一次见便想送给你,我的印记。
屋内屋外一样的黑暗,黑夜还没有结束,杰克却突然睁开了眼。在自己睁开眼的时候,一切已洞然明晰。伊莱静静的立在床边,不敢有丝毫惊扰,因为他知道,殿下思考的不是那个被血奴污染了的少年,而是那个迟早会遭遇这个选择的艾伦。
圣吉尔斯的人没有给圣教和巴黎人民惹来任何麻烦,然而在偌大的法国,杰克统治着所有生命与共的他们。几世纪以来自氏族分割,布鲁赫不允许任何部属驱赶手下的血族之仆。游荡的孤魂野鬼只会招来祸害,可似乎总是有那么一两个无意间违背不可违抗的血令,这值得让所有人为之悲痛。
杰克双手撑起了只穿着一件薄衣的身子,顺带甩了甩有些睡扁的发。伊莱并没有告诉殿下事情发生的全部,因为杰克有能力预知一部分事实,可即使如此自己也看不出杰克有任何的不满或是生气的征兆,一切都很平常。
在喝过早餐后,伊莱准备端来早上的茶点而杰克终于开了口。
“阿尔什么时候带他回去的。”似乎话语中更带了些慵懒在里面。
“回殿下,是在遇见蓝斯大人之前的一会儿,在任务结束的半小时之内。”眼眸轻轻地抬起瞧了下眼前的人,柔顺的发阻挡了那人一半的视线。
“嗯,人带来了吗。”
在伊莱的指示下,失事属下的领头在一小时后被带进了杰克的书房。
幽睫抬起看了看便勾起了一抹笑色于唇边。“好久不见啊,首长大人。”无限的嘲讽从书桌前的人口中传出,吓得自己不敢抽动一下。
“殿,殿下,臣并没有,并没有想到会让他碰上这种事,当初之所以赶走他也是逼不得已的啊殿下!”被带来的人俯身趴在了地上,绒面的秀毯上刺着缕金的玫瑰花瓣。
“是啊,当初是逼不得已,可现在又悔不当初呢,首长大人,我可不记得有给过你什么特权让你擅自破规啊。”放下了手中的笔转而拿起了桌边的酒杯,淡色的唇瓣霎时附上了好看的颜色。然而每次在喝黑咖啡的时候,自己还是会不禁想到在咖啡店打工的他,眉头微皱了下,随即又含笑而散。
“我想首长大人的记性会很好,那么下面这段话不知道首长大人有没有听过呢?”
时时刻刻的他们应铭记密党六戒之一。
“责任---那些你所创造出的吸血鬼是你的晚辈,在他们被让渡之前,你应该在各个方面教导指挥他们,他们的罪要当成你自己的来忍耐。”
在杰克充满磁性的声音下,跪倒在门前的人已传出了牙齿相碰撞下的粗重喘息声,口里还喃喃地蹦出“亲爱的殿下”五个字眼,在签署处决令的笔锋停下后,他知道这一次有去无回。
像是停留了片刻,笔尖瞬时顿在了华丽的休止符前,一时的不安让自己无所欲从,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以后还会不会发生,或者,又会发生在谁的身上,他怕。
但他不想承认,他怕的东西太多,在认识了一个人后,他开始怕了许多东西,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那究竟是什么,以至于,摸不透自己最终的生死。
眉头的轻皱让一旁候侍的人淡淡的咳了一声,拉回了杰克不定的思绪。
“伊莱,处理后记得喷些清新剂,会臭。”
“是,殿下。”
“殿下!”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在伊莱准备和另外两个人带走自己时,已被夺去声音的人运尽所有血力说出了这句话,让口中唤出的人也转过头来吃惊的看着自己。
“殿下,臣只想最后用所有的心血给主人说几句话,希望殿下允许臣讲,并且听臣说完。”沙哑的喉咙已冒出丝丝血点,在惨色的皮肤下,瘆人,惊慌。
“殿下,请恕臣说出这句话,我们万万不可以与人类有丝毫纠葛,还有……失踪的两位先人,他们和他们的孩子还未找到,臣从未停止这个任务,一旦有消息,会有人来禀报殿下,如此,臣死亦无憾。”
不同于先前的颤抖的声音,镇定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在自己的唇边,接而随着关门的声音消失。
顺着关门的方向,三人的脚步消失在走廊边,留在窗边的身影,迟迟挥不去。按着自己的命令,玛丽山旁的石场中央,烧的正旺的火焰早已焚黑半个人的身。
血族的死刑----火狱
圣吉尔斯却不沾一丝晦气的依然屹立着。
看着窗外被太阳暴露无遗的花园,刚刚那人的声音似乎仍在回荡,久久不散。生根发芽在桌旁,刺痛着从一开始就紧捏不放的拳,最终伸进了皮肤,透过了血液,扎进了心脏。
即使有光线透过,丝丝寒意始终不曾走去,以前是,现在也是。
“露日”到了,便是今日。
想想看昨晚的一切,却觉得好笑的笑出了声,像脆铃一般地声音让推门而进的伊莱发怔了一秒。他好久没有见到殿下笑了,但自从艾伦来过后,殿下常常会在凝神思考的同时带上浅浅的笑容。
“殿下,阿尔少爷和那个少年已经醒了。”
“嗯。我知道。”墨色的瞳望了一眼自己。
“那这个少年该如何处理……”
“留着。”
“可殿下。他发现了我们的----”
“我们的存在。”杰克接上了对方即将出口的后半句话,眼睛却还带笑望着落地窗外。
“伊莱,那个少年不会有害,但你还是得派人看着,这次出事我暂且原谅你的疏漏,嗯?”
压制逼来,伊莱不得不躬身抚心应答着。是啊,若不是自己安排的人有疏漏,也不会让阿尔少爷向前迈出这一步了。即使自己眼前的人微笑着说出这一句话,可没人比自己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良久,盯着窗外刺眼的阳光,眼睛开始酸涩起来。
“东西准备的怎么样。蓝斯他还满意吗?”杰克终究舍弃许久未见的光向门外走去,身后的人轻声关了门跟随在后。
“蓝斯大人已进过餐,在露日前要备的所有食料都已储存好,比以往更多。”
应景的哼笑一声,随即向七层圣杰尔斯之三层而上,停在左手边尽头的客房前,消失在绒毯之上。
身后却是无尽的暗。
“蓝斯哥!”蓝斯顺着声音从钢琴前站起身,脸上仍带着温和的笑。
“殿下。”随声以右手抚上心口,鞠躬等着眼前的人走近将自己扶正。
“我说了多少次了,蓝斯哥你不用行礼。”杏仁眼在见到许久未见的人后好看的眯在了一起。
“这是规矩,怎么能乱?”
见蓝斯如此固执杰克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吩咐了伊莱端上清晨的茶点就和对方一起坐了下来。
二人上次相见别离时相当匆忙,此次再见不知有多少话可以互相聊。杰克和蓝斯自幼相识,因双方父亲都是三代血宿之一,又是盟友便算得是堂堂正正的青梅竹马了。但自从双方的父亲依次进入沉睡,而杰克的父亲则留下“沉睡的诅咒”,便各自回去自己的领土,管理着父辈留下的遗产。
在杰克眼中,蓝斯是无义务疼爱自己的哥哥,即使如今身居殿下的自己无法和他跨越种族级别的沟谷,但打心底里对他的敬重丝毫未减过一分。幼时的童年时光就好像如今窗外的明媚日光一般耀目而又刺眼,回过头来只能感受而无法触摸,模模糊糊却始终真真切切。
童年的人已不再回到过去,过去的过去,成长的成长,丢弃了许多却换来了个不值。
记得小时候,纯种血统的自己因能力过于强大自幼便可操纵欲火,而每每伤及到他人,便会由此故意疏远与自己亲近的玩伴。杰克不想要让任何朋友惧怕自己。在玩耍的过程中,一丝丝敬畏与谨慎都让自己觉得无比厌弃。
久而久之,在自己一个人于花园中散步,蓝斯便会出现陪在自己身边,此后的迷宫森林中玩耍的笑声便多了一抹温润与善良。
蓝斯哥的眼睛是血族中少有的蓝,那触及海洋内心的色彩让杰克每一刻的凝望都倍觉安心。像是能看穿能看透一般,海花悠悠的打过来,打在那密长的幽睫,打在那白皙的皮肤。
蓝色的锆石耳钉映着杰克的脸。
“蓝斯哥还是一样没变呢,爱看天,爱听树叶的声音,爱闻花的香味。”好看的杏仁眼眯在了一起,顺手又捏起一块茶点细细的品着。
“呵呵,是没变,我们是与自然为伍的冈格罗啊,杰克。”蓝斯的声音中透着清凉从嗓中流出,“可我们没变,不代表世事未变啊,你说呢?”
似有似无的望向窗外,任着光与影在自己的脸上交错,杰克看了一眼眼前的人,抿起的嘴勾出一丝苦涩的弧度。他明白对方的话中包含着什么意思,这也是这次他以殿下的身份请来蓝斯的原因。
阿尔下周的成年礼。
这不仅是场宴会,还是属于布鲁赫的象征。
布鲁赫家的二公子终于到了血族的成年之日。即便他是无人知晓的庶子,杰克也会尽力过好走的每一步。
“蓝斯哥,那孩子应该是没什么恶意的,我留着他仅是为了以后总会派上用场,而且我不相信阿尔会真正爱上一个人类。”说到最后一句,自己的声音不禁因心脏的紧缩而顿了顿,随即赶紧抿了口加糖的红茶。
对方在听见话后轻笑了笑,“殿下自有殿下的道理,臣不敢妄加揣测的,只是关于圣教和圣子那边我还是有点担心。杰克你知道的,自从战争后圣子严禁我们与人类沾染丝毫关系,为此而判决的人也绝不在少数,虽然布鲁赫没有让他们动手的证据,但其他氏族可能会受到牵连,比如说-----冈格罗。”
话音落下空间便陷入沉寂,曝光在天空下的太阳淋漓尽致地泼洒着自己的光芒,站在花园里也会刺得睁不开眼。
这是留给圣弗尔少部分学生的福利。
时值十月初,原先晦暗不堪的天已然被光明霸占,仅剩的几滴未干的雨无力的落在一层层枝叶之上,整个空气的流动已变得明快而具有色彩。
圣弗尔的学园祭到了。
这场历经380年的学校第一次在圣教的手下度过自己的生日。威尔。伦在打点好了一切之后还是派人给殿下送去了信。两场宴会毫无声息的安排在了一起,自己到现在为止也不清楚那人的用意到底在哪里。
这场宴会是不容有任何瑕疵的,但凡有一点点的疏漏,布鲁赫的声名便会受到折损,但毫无质疑的是,殿下不可能让这类事情发生在自己家族的身上,更何况是自己亲弟弟的生年呢?
为了初次学园祭,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加入了此次的行列。整修,清扫,布置,采购,艾伦已连续两周没有好好的进食了,看上去的脸庞像极了自己身边的物种,透白却又不见一点血光。学园祭的主题是舞会,早已废弃的老旧喷泉池开始重新上漆渲染,各式的绚烂挂灯同夜晚的星一起亮开,刹那间光线冲刷了一切。
看着徐徐上移的吊灯,像是在召唤着某类庄严事情的发生,艾伦的瞳未离开过每一处角落,这是他转来后和自己身边的朋友干的第一件快乐的事情。阿尔文也好,夏佐也好,阿尔也好,至少自己在这个时刻并不是孤单一个人的。但,有哪个人真正不是孤单一个呢?来也是一个,走也是一个,带不来任何,也带不去所有。
站在自己身边一起看向喷泉顶灯的阿尔文轻轻地揽了揽自己的肩膀,抚慰般的拍了拍咧了个好看的笑,随即走去碧朗开始晚上不停歇的工作。
“艾伦,晚上结束后回去好好休息,碧朗晚上我替你。”
圣弗尔早已灯火辉煌,三人约好相同时间在相同地点见面。早来的夏佐与艾伦并肩而立着,黑色的西装却挡不住流水般柔嫩的容颜。
棱角双双分明的侧颜倒映在身边的泉水,与月色相辉映着,却带不走自己眉目间那一抹深色的眼线。
二人无话的等着,直到音乐声响起,裙摆翩舞,衣领香氛,一切笼罩在丝丝点点的暧昧下,戳不透也道不明。只有威尔。伦在办公室内看向两人的双眸隐隐泛红。
“为什么还不来,阿尔他。”身侧的人终究抬了抬失落饱满的眸子看向了自己,“约好的说。”
“再等等看吧,说不定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也不一定。”艾伦视线挑向阿尔克拉的西北方,启明星在那里闪着。
“不然你先去吃点东西,我在这里等着,免得等下来了他找不到人。”
虽极不情愿但肚子仍在不停的叫着,夏佐使了个眼色便消失在人海中,瘦小的身板在合身的西装下隐忍着发红发烫的血印,提醒着自己回忆那晚所有的一切。
美妙的旋律垫后,美丽,真实丝丝虚假的世界中,那一晚却尤其深刻。
回忆恰如潮水般向自己涌来,毫无防备。
“唔……”很不舒服的一声闷哼惊醒了身边的阿尔,夏佐右手搭上了白皙却依然留有汗珠的额头上,“烫,阿尔,好烫……”血液由红肿的右腕直冲心底,引得自己浑身又疼又痒,最终把自己从漆黑一片的混沌中带到了这冰冷的世界。
瞬间寒意侵体,原本懵懂半眯的眼霎时因痛觉而清醒。
他闻到了,闻到了自己身边阿尔的香味。
双手抚向脸颊,又摸向自己的,确认床上的人没有发烧便会心的扬了唇角。
“还好吗?现在还疼吗?”果然是自己期待中的那个声音,依旧沉静略带顽皮的从头顶传来,对上视线的时刻,自己的伤也开始褪去了涌来的疼痛。
“阿尔。”
想用更清楚的话语唤出你的名字。
“嗯,看上去好点了,要吃点什么吗,喝点水吧。”抓起桌旁换了倒倒了换的一杯杯热水递到了面前。
干抿的唇渐渐湿润起来,沾上了朦胧的水汽。夏佐握着剩余的水在手心,视线下移在瓷杯上。
“你救了我,阿尔。”抛出的话伴着雾气重重的双眼向自己投来,镇静,没有丝毫意外,没有丝毫不可置信。
这个瞬间阿尔不知道自己脑海中闪过了些什么,他只知道一点,夏佐知道了一切。
清晰的思路在夏佐的脑中形成,靠在床边却一言不发。他能想起一切,他确定自己没有做相同的噩梦,他确定当时自己身后的人是姐姐出走的原因。
多么戏剧性的巧合,同样是在夜晚,遭遇了和自己家人同样的事情,只是结局不同。
风阵阵吹过隔窗,拉开的幔帘上月影无响无声的摆动着尖锐的手脚,刺开一片片迷惑人心的云层,衬得整座楼房空寥到没有生性。
阿尔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每一个问题都没给出应有的答案,他只需要时间,只要这几天就好。
回忆的碎片一块块的拼凑完整直到视线移回到自己仍有点发烫的右手腕上。烙印鲜艳的欲滴无血,刺眼却又那么深刻,逼着退下的潮水夺眶而出,伴着最无奈的轻笑。
“阿尔,我能告诉你只属于我的故事吗?”
轻柔的语气中透着排斥过去回忆的企求,可惜他夏佐做不到。
折磨我们的经历,却好似抓迫着心脏般给予我们痛苦,同时把握着我们的心跳。即使不去想不去看回头的路,自己那双眸背底的波澜只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嗯,你讲,我在听。”
可是当所有的一切朝自己袭来时,却在阿尔抚上头顶发丝的手下销声匿迹。
看了眼月色的人张开了微微干涩的薄唇,好听的音色没有改变毫分。
这是一段好长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发生在小镇明亮的夜晚。
“我的姐姐名叫萨拉,我们一家并不是法籍原住民,父亲和母亲在柏林生下了我们,我们在那里长大。”
“那个地方很美,好像闭上眼就能触到它的存在。若不是那场黑死病,或许这一家还会像以前一样的好,现在我想你应该知道有关那场病来源的一切,对吗阿尔。”
被问及到的人在听到黑死病的瞬间收缩了双眸。黑死病是血族圣器腐镯带来的灾害,疾病的来源是他们的圣器。双眸中倒映出的夏佐还是静静的偏着头,仿佛说的故事与自己并无相关。
“父亲和母亲相继去世后,姐姐带我逃回了法国。对于他们的记忆,现在的我只记得起父亲临终前对我说的,‘夏佐,你得离开这里,你是不一样的啊……’”
来到巴黎。一切都是从那个新月之夜开始的。
为了给瘦小的男孩找寻吃的东西,萨拉去了波旁大道,那个时候的背景依旧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很暗,没有光,只有男孩自己瑟瑟发抖的在墙角。他本是要和姐姐一起的,可是太暗了,姐姐不允许,那一晚男孩就安静地睡了过来。
那个觉很沉,直到萨拉的声音吵醒了自己。
顿了顿嘴角,看过了阿尔,夏佐的右眼潮红下落出一滴水。
“萨拉捂着脚腕,那个伤疤不是一般地大,即使她满地打滚我也看得清。”
“因为两个烙印一模一样,阿尔,我的和姐姐的这个烙印是一样的。”
空气在一秒内停滞,风停止了带动。床边的人依旧静静的听着,所有的一切因自己的心而骤停,不留丝毫缝隙和摆动,长时间的寂静席卷着不由明说的伤而来,拉着自己掉回想象当晚的空间。阿尔仿佛看到一切,然而只是看着,只是听着。
两人都做不了什么,关于那种依然消逝的事,我们所能给的只有怀缅。
那天晚上萨拉就走了,只有前一夜拿回的面包还在门边,男孩不敢吃,他知道那上面的血是什么,是谁的,当时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一样清楚。
“是血族,对吗阿尔,是血族。是真实存在的呢,他们……”抖瑟的声音像是支撑不下去的隐匿在夜中,混着滚烫的血腥,混着掌心的月光一起流淌。双手间不断有泪滴下来,可自己却停不了,他以为自己可以安静地讲完这个故事,但自己仍是高估了自己。
他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强大,过多的脆弱堆积的这些年,记忆的沙丘终究开始崩坍重塑。
阿尔第一次见到别人在自己面前哭泣。墨色的瞳只是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也许哭出来会好点,这是此时自己脑中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新月走到东北方,斜斜的光亮照在墙边的一角,不去打扰安静的人,也不去恼哭泣的人。整间屋子唯一传送声波的除却风,只剩下那抹失色的音效。
这段时间的漫长是想象不到的遥远,近在咫尺而无法分担波澜的潮涌。
在夏佐睡着后,自己轻轻地掖了掖丝被,拨去了染上湿泪的发丝,看着哭累的人便注去了一点点沉唤,好让夏佐能够安逸的睡下。清凉流入体内吓拭了手上伤疤的滚烫。阿尔细腻的手久久不曾离开夏佐薄汗轻透的额头。
直到脑中再次回播着最后留给自己的话。
拂去散落的帘,消失在只剩下一人的房间里,回音却不散,去往圣吉尔斯的路上,耳畔依旧清晰:
“阿尔,我等你给我真的答案。”
回忆。额吻
还是一样的地方,只是不一样的夜色和露水。当杰克从车上下来时,艾伦还是第一眼看见了他。那抹黑色丝毫未变,与山影及其协和的立在了正前方。
艾伦并没有想到代替阿尔来的是他,杰克今晚不应当会出现在这里。然而空想终究是空想,当伊莱伴着人向自己走来时,那股布鲁赫特有的气息随风吹来。
威尔。伦在半路上便走来微微的行了礼,带着两人朝宴会方向走来,只有中间直挺的人停了下来,站立在自己眼前。
仔细看了看画着眼妆的人,杰克脸上透了点半分惊讶还有半分艾伦看不懂的情绪在其中。
“你瘦了,艾伦。”
这是自己的名字第二次出现在他的口中。
“嗯……这几天忙着学园祭来着……”抬头看了看黑发快要遮盖的眼,映着灯火的紫红瞬间消散了自己的影子,“不过,你为什么会来,阿尔呢?”与阿尔相处的两个月,艾伦还是想尽办法让他亲口说出了有关自己还有个哥哥的事实,至于其他的,两人默契的没有再问答下去。
在阿尔口中,杰克只是个金融商会的会长而已,而艾伦也毫无义务告诉他自己死里逃生顺便还在他家呆了两晚的事。
有些事说出口并不算得会有好结果。
“家里有聚会他抽不开身,我替他来见见你,还有他。”
看着伊莱向夏佐说明状况后,杰克扬了下唇,随即点头示意伊莱过来。
“初次见面,经常从我弟弟口中听到你的名字,夏佐,对吗?”
看见身前的人伸出了右手,夏佐轻巧的勾了勾唇角,“阿尔的哥哥,我也从阿尔口中听到过你的名字,杰克,对吧。”
伊莱明显的抬眼望了去,这名字不是谁都能轻易叫的,挥了挥手让伊莱往后站了一步,自己好好观察了番眼前的人,可却什么也没看透。
和艾伦不同,他有一个埋得很深很深的自己。
但多年后当自己回想,或许就会苦笑当初自己对两人的判断错的有多离谱。
望了眼身侧玩弄酒杯的人,还是开了口“先失陪了各位,我先要办点事,等会儿来接你们,失敬。”最后深深的看了下不曾抬头的侧脸伴笑踱至威尔。伦恭候的门内。
同样的漆金大门,同样的向里敞开着,可主人早已不是当年的主人。被人接管的圣弗尔在他眼中透着紫色的红,木质的精镂扶梯蛇一般盘旋而上,各个空间,各个角落,血族的气息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丝丝被净化的风旋还在依依不舍的浮在空中,舍不掉过去那份怀念,也释不开自己身上的诅咒。
圣弗尔已不再是当年的布鲁赫之一了。
一切都在南迁北变,人也是,血族也是。
亘古不变的往复与遗憾,悲剧毫不停息的上演。
从办公室往下望去,一对对跳舞的学生欢乐的绽开笑颜,不乱步伐的,有条絮稳的,双手相扣。
唯独那两个正在聊天的人,杰克看到他眼侧下垂的眼线,和樱桃红的软唇喃喃的叙说着。
“呼----”唯一的一盏蜡烛悄无声息的飞灭,顶端悠悠白烟侧看去,正好可以见到站立的两人。
今夜,阿尔的成年之日。
“殿下”恭候已久的人低下了头,“露日并未与阿尔少爷的生年相冲,这个预示应该会是不错的结果。”
一声轻笑从眼前方传来,抚上窗帘的手徐徐下落。
“伦,布鲁赫向来解不开预言的,你该知道,你需要去找谁。”眸子里忽明忽暗让人分不清,可那抹紫红依旧在那里,无消无涨。
“殿下的意思臣在一月前接到密信后已着手准备了,多亏了殿下在那时预知了那几天将要发生的一切,才能够按照计划一步步顺利走下去。”
“一切都在殿下的掌握中,只是……”
这并不是质疑,威尔。伦即使属于近臣,却也绝对不会怀疑丝毫丝分眼前的人所做的决定。
因为这个人的能力远不差于他的父亲---莫伊陛下。
“我了解,你在顾虑什么,如果找不到西瑞尔,为什么不缺找那个自称‘死亡之族’的人呢?威尔?只有通过他们找到俊绵,预言才可破解……”杰克的眼终究由窗外看过来,视线穿过黑暗的空间,到达对方的瞳。
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殿下是说,让臣派人去寻找灭亡氏族---卡帕多西亚家族?”
氏族分裂,三派林立:密党,中立氏,魔党氏,而卡帕多西亚在血族的千年历史中,一直以“死亡之族”著称,其他血族经常因其阴森的兴趣而避免与其接触。他们偶尔充当顾问,亲王之角,洞察力标榜着这个族群,先知的预言卜算为其守护家园的手段再添一笔。
巫师之裔西瑞尔,与其不甚交好。
接下来的一小时内,伊莱已出现在房内,接候着自己与威尔的命令。
早在一月前,阿尔转入圣弗尔一个月后,杰克已预知了前段时间内所要改变的一切一切。夏佐被吸食的当日新月推迟了回归,这不属于偶然,这是他杰克手下的必然。
夏佐迟早都会被自己利用,这仅仅只是第一步。在与自己做好交易的血仆失控吸食起他的血时,一切就已经步入了正轨。伊莱只是未想到殿下瞒着自己利用纯种之血的血息推迟了新月的回归,然而只有纯种血是不够的,此时夏佐的纯净之血便是杰克的目的。新月是不可以与阿尔少爷的生年相冲的,纯种血和净化之血的融合可以推迟新月的回归。
殿下伤害了自己,将血液洒在圣杰尔斯穹顶之上的月下,乌云聚集的瞬间,气流涌动,南方的波旁大道,安排下去的棋子开始了进攻,而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夏佐,准时出现。
血液在云层上方交织,停滞了时间与空间,乌云密布在原地,月亮半满未缺,一切恰到好处。
十年前,德国柏林一个村庄因腐镯的丢失而遭致黑死病感染凡间,人群病死,成群的逃离丢失了预言中将要出现的那个带着净化之血的孩子。布鲁赫十年来没有放弃过调查,最后还是在巴黎找到了他,失去了所有亲人,连最亲的姐姐也已被初拥,可惜所有的事实只有自己被蒙在鼓中。
现在所有的事件已摊牌,伊莱也不会有丝毫关于殿下隐瞒自己的埋怨。终究,血族也只算得纯种手下的工具,一切在天赋面前只剩下幻影。
“夏佐的血我要好好留着。”,血香四溢,“新月推迟,露日也减少了一天,阿尔的生年绝对不可以与新月相冲,在卡帕多西亚眼中,那意味着死亡……”
紫红色的眸霎时闪过杀气,屋内无丝毫空气剩余,一切静的没有发生半点异常。
“我要他夏佐属于阿尔,这样就属于了布鲁赫,我要光明正大的等他自愿交出自己血的那一天,用他罕见的血完成那些父王留下的早该完成的事……”
人类的性命不足一提,美好的东西在布鲁赫眼中从未存在,除过家人,其余什么都比不过。
“还有什么值得让我们去铺垫?除却未来……”
消失在威尔。伦眼前,杰克幽幽飘荡的话才因空气的流散飘至耳边。这是殿下常说的话,自己不会忘记,殿下是怎样的存在。
为了家人的未来,还有什么值得布鲁赫去铺垫呢?
答案当然是没有。
布鲁赫家人的未来,胜过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