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不仅是血族的天堂,也是凡间人类欲望出现的时刻。金钱,性,美女,事业样样都想拥有的人类在血族看来简直是最低等下贱的生物,人类身上唯一能够吸引到血族的地方,只是血,而已。
是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繁华的夜景沉迷在红酒杯中,而喧闹的人类却沉迷在不愿清醒的慢摇中。在酒吧的催眠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地不真实,却又真实的令人感到可怕。
“Blackandwhite”酒吧,巴黎区混混最多的场所,人们之所以来这间并不怎么小的酒吧,并不只是因为社会上的无业青年多半在这里交际,更多的是因为这里的区域在警方眼中并不像其他酒吧一般为眼中钉,而是有许多不同级别的人物作保,酒吧才得以在这些时间内安然无恙。也许在某些人的眼中这种酒吧不失为一个好的藏身所。
所以除却毒品交易,性交易和金钱交易外,黑白酒吧还另外给一个人单批了一项服务-----套房旅馆
酒吧位于整栋建筑之底层,整幢楼共十三层,下十层为金融商会所,顶三层为单批的总统套间,一般为年租,然而在十年前总统套间再也未向外招待过旅客,现在的房主便是十年前付清十年佣金的我。
人类总会逃避,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化成人形的血族。
血族也会逃避,某些不会改变的永恒的事实。
今天是酒吧再平凡不过的一夜,劳易斯对于他刚收的两个女学徒很为满意,因为客人的反馈几乎都是不错的,但他今天还有一个任务----为眼前的我,续满最后一杯血色玛丽。
“少爷,您今天看上去心情并不怎么好,也许您该出去散散心。”
我坐在对面,沉默许久,收回并无特定方位看向人群中的迷色双眼,从小便常听人说,我脸色的苍白几乎毫无血色可言,或者说皮肤的透光似乎吸收酒吧中微弱的光线,然而不论怎么形容,这幅面庞的色彩
在我身上似乎并未显出一丝不谐,相反的,配上我才染的特有的柔灰色头发,却像极了刚喝完鸡尾酒杯边配上的那一小撮绿薄荷,优雅而又张扬。
“你说的没错,我是想要出去走走。”我是许久才开口,而显得嗓子生涩,我稚嫩的声色却掩盖不住自己至今尚未成人的事实。
在喝了一小口血色玛丽后,他旋转着手中的杯子,舞台的琉璃彩光透过玻璃折射在左眼下方。
“可惜的是,我哥哥不让我出去走走……”
“你哥哥?要知道这是我第一次从您口中听到‘哥哥’这两个字眼。”劳易斯边擦拭着手中的玻璃杯,边怀疑的望着眼前的人。
“劳易斯,要知道你知道的东西太少了,或者应该说,不知道的事情最好也不需要知道。”我承认,因为他的话,我的心情瞬间变得很不好,而这句话话一出口,劳易斯便知道自己说了冒犯眼前这个人的话,立马放下杯子,准备着如何向自己的失礼行为而道歉。
如若是以往的我,或许会将事情继续下去,可这一晚,我却十分疲劳,我突然放下了手中已经空了的琉璃杯,上扬的嘴角又调皮了几分,在打了个响指后,身后立马出现许多身着黑色暗纹西装的绅士,优雅地向我鞠了一躬。
“劳易斯,今天的酒很好喝,期待明天。”整了整衣服后,那天我穿着皮衣皮裤的,并且头也不回的向贵宾电梯走去。
留下了发愣的劳易斯在原地,像是仍未从刚才的事情中清醒过来,许久才幽幽地冒出了一句:
“是,阿尔少爷。”
“来了,哥。”
对方在听到我这句话后并无丝毫诧异,然而突然整间屋内已亮起所有灯光,钻石天灯,珠饰台灯,电视墙背景灯瞬间照亮来者和阿尔的脸。
这可真是你惯用的出场方式。
好玩的笑了笑,像是不想打破这平静,我只是用手握拳抵在了双唇之上。
“杰克哥,我记得你很讨厌光的,今天是怎么了呢?”
而那双眸子早已从黑变成了琉璃般的紫红,向着自己亲爱的弟弟对面的金丝绒高脚椅走来,始终不改嘴角笑容的翘起了一条腿。
“阿尔,玩够了,该和哥哥回家了。”
“不。”哥哥的话音刚落我便生生的塞给了他一个答复,然而哥哥他好像并不引以为然,双手仍在不停的玩弄着指尖的戒指。
“理由。这次不要给我一个我不想得到的话,而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知道他会这样说,但我还是无论怎样都无法继续克制心中在见到他以后便升腾起来的火焰。
我猛然回过头站起了身,再怎么说也是个没成年的孩子,虽然自己这幅模样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几个世纪,但只有纯种吸血鬼自己知道他们真正成年的时间是何时。像我这样冲动的性格,其实轻易的便会暴露自己的真实颜年,因为我还学不会像自己眼前的哥哥那样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不要回那个家,这是我真实的想法。”话还未说完,我已经被他逼到了墙边,哥哥单手撑墙,紫红色的火焰在那对瞳孔中熊熊燃烧。
“这是这一个世纪以来,你第一次让我发火,阿尔。”哥哥此时的唇角早失去了刚才的笑,而我却无畏惧的直盯上他的眼,与自己的哥哥所相同的是,我的眼,也是紫红色的。
这真是天大的一个玩笑,同父异母,互有结怨的兄弟竟然从父辈那里遗传到了一个眼瞳。
但我阿尔却也永远改变不了自己庶出的事实!
一手撑着墙的哥哥目光好不容易压制了一丝火焰,“我帮你找好了学校,明早有人来接你,晚上有家族聚餐,我,准时来接你。”
他边说边放开了手,双手插入口袋站定,琉璃光泛着月色在我们兄弟二人间泛着血色的红。
“阿尔,你是我的家人,我不会让任何伤害我家人的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你快要到成年日了,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话语仍在回荡,而发声者早在上一刻隐匿于黑暗之中,若是用脑力去想象,似乎还能听见空间在他们血族手中玩弄的惨痛声音。
我因此而一连站了几个小时都没有动,直到一片不识好歹的云雾遮住了我最深爱的月亮。我皱了皱眉头,走到窗边,任由仅存的一丝月色滑落下自己细腻的鼻尖。
吸血鬼的视力是极好的,即使一公里开外的风吹草动,我们的感官也会及时的禀报自己所收到的一切信息,就像此时正在对面商业街准备排队冲进餐厅抢早饭的那个少年,从我这里望去,一览无遗。
等云雾终于识趣的走开,那个少年满怀欣喜的跑到能够得到月光的马路边,开始闭上眼享受这一刻,任由月光洒在精致的面庞上,惊艳了月光,也让我那时,久久不曾离开自己的紫红色双瞳。
然而在看见这少年后,紫红色双瞳早已褪变成再平凡不过的暗黑色。
我不明白为什么,可黑色的旋转逼退了我眼瞳中的鲜红,我想,该是时候,休息了吧。
少年顶着湿透了的半边头向校内走去,孤单的背影在我下车时看到的和昨天夜晚一模一样,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为了不让前面的人发现自己的存在,我几乎不敢让自己的脚步有一丝慌乱。
而仔细看他的额头,便会发现蒙上了一层朦胧而细密的汗珠。
下个月就要进入“露日”了,这是最令我所厌恶的时刻。相比起来,我的哥哥却并不怎么在意,在“露日”期间除却每日有工作要处理的他,剩余的血族在未得到哥哥的同意下,没有人敢轻易出去,以免不小心暴露自己的本质。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由秘书带领着到自己上课的教室,宽敞着天台的走廊内我早就闻见了少年的气息,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丝同类的味道。唇角勾了勾,看来这学校的人还是不能完全隐藏自己呢。
进班的一瞬便瞥见早上见到的人,虽然那人让自己来上学有属于他的原因,可从现在起,也有了属于我阿尔的理由。
上了几节课下来,我发现坐在自己右前方的那晚的少年发色乌黑黑的,让人看上去很舒服,很好揉的样子,小巧的鼻子在湿气重重的空气中蒙上了一小层薄汗,微微轻抿的双唇嫩嫩的粉是别人所没有的独特,在吸血鬼的眼中虽算不上绝色,可也算是轻柔的精致了。
至少他能让我对其产生极大的兴趣,从而盯了整整一上午。
窗外的雨势见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气息,我喜欢雨天,这让我的心很平静,即使过了几个世纪,我还是能在雨天想起自己的母亲死去的那一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常常问自己,可我知道,从那时起,从那个雨天起,我就无比的恨所有人,父王,兄长,甚至还有自己。
雨滴滴落的每一秒,都想让我冲刷过去的回忆,只可惜,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回忆将与我一起永生。
长桌上共坐着三十七个人,每个都是我小时记忆中能够搜寻到的影子,他们的存在让梵卓家族在十三氏族之中占据着王的宝座,至今也仍然如此。
“殿下,阿尔少爷终于结束了游历的年华回归布鲁赫家族了,我想在此敬殿下和少爷一杯。”金黄发红眼瞳的面庞上流露着说不出的喜悦。在哥哥抬起酒杯的一刻所有人站了起来忠敬的喝了杯中的酒。
“阿尔少爷,您能给我们讲讲您旅途路上有趣的所见所闻吗?”
“听说巴黎大学城内最近死了几个学生,我怀疑又是魔党那些种干的好事,您觉得呢阿尔少爷?”
“亲爱的殿下,阿尔少爷已经回到了家中,是不是也该学习如何讨论政事了呢?”
一大堆问题接踵而来,虽然均在意料之中,可也再度对这类家庭聚餐感到无比恶心。
我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刀叉,即使做样子也要做得像一些。可那人却全然不管向自己弟弟发难的诸位亲王和首领长老们。密党一族的亲王与各区的首领长老比我们兄弟俩年龄加起来还要大,我明白,他不是惹不起,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弟弟会如何应答,再怎么说看在他的面子上这些人也不敢做的太过火,他们自有分寸。
就当我正要不情愿的想要开口回答时,长桌右边的一个人却犹经久违的吐出了一句话。
“阿尔少爷刚刚回到家中,想必还需要学习和了解许多事,自己的事肯定也需要处理,我想我们不妨给少爷一些时间,您觉得呢,殿下。”
那人叫伦纳德。
伦纳德右手抚上心口低下了褐金发色的头,唇角的笑一如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的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我看见哥哥勾了勾嘴唇,用绒丝巾抿了抿几乎看不见血色的唇角,看向了伦纳德。许久,餐桌内静的没有一个人发话,大家都看着这位亲爱的殿下弯向伦纳德亲王的侧颜,便都立马慌乱而又不失稳重的低下了头,稍微年长一些的,则没有这样谨慎,他们迟早都是会被哥哥找借口处死的人,现在只是留给他们时间玩乐享受。
“当然,你说的很对,阿尔从小不在家中,落掉了许多学习的机会,那这个任务就交由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伦纳德亲王。”
伦纳德在话音落下的同时站起了身,恭敬地弯腰领下了命令。家庭聚餐之后的普遍顺序便都是些密党族内事务,我不便参与,也根本不想参与,便安静的退出餐厅,走到了透风阳台上。
硕月大的惊人,七分月虽不似先前饱满,却还是不像新月般尖锐,月光倾泻,家族会餐从小吃到大这是最累的一次,以前的每一次坐在哥哥位置上的不是哥哥,而是自己的父亲,回忆胡乱闪过,刹那间定格在某个人的脸庞上。
我想要念出那个少年的名字,可却忽然发现,我还并不知道他的全名是什么。
而仅仅是此一刻,我浑身的疲惫,也已然不知在何时,早已悄然消退。
你的存在,让我第一次开始,有了汹涌澎湃的,超出理性范畴的冲动。
至此我明白,从即日起,我们之间将会拥有一段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