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兄弟】
百家无姓2021-08-12 16:5711,441

  继卡尔摩多事件后,狼族相当于已经完全被掌控在了血族布鲁赫手中,而这件迟早不会成为秘密的秘密,最终也尽被曝光在了世人眼中。

  对于非人族的世界来说,狼族兵力主动权的丧失,意味着杰克将矛头开始转向所有非人族的倾向。

  “伊莱,你这就要回圣吉尔斯去吗,不在科西嘉再多待一段时间了吗?”伦纳德正坐在花园中,伸手拿起咖啡壶来,又将伊莱面前的杯子再度续满。浓浓的咖啡香气四溢开来,仿佛肉眼可见,棕褐色的咖啡因子漂浮在虚空中,刺激人的的味蕾与嗅觉。

  如此香浓的厚重感,也就只有在品尝咖啡时才能感受得到了。

  “不了,殿下不在圣吉尔斯,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做。”

  “殿下把那边的事情都一应交给长老院了,不知道殿下当时是怎么想的,长老院与殿下之间虽然配合默契,但或许也只有我们才真正清楚,殿下和长老院那边,其实矛盾一直在加深吧……”

  伦纳德说这句话的同时,眉头微微轻蹙了一下,伊莱将这个细节收进了眼底,在伦纳德看来,杰克和长老院那边的矛盾的确是在不断加深,从莫伊陛下开始沉睡起,年纪尚轻的杰克就继任王位,成为了第三代布鲁赫统治者。

  而不论是莫伊陛下那一代的圣战,还是和圣教签订了《新月誓言》,殿下与长老议院那边的决策始终出现着或大或小的分歧,他很明白这是为什么,众所周知,雷厉风行手段残忍的杰克,一旦做出了某些事情的决定,便再也不容改变,可这一点对于长老院那边的人来说却是十分不利的。

  首先,将布鲁赫圣吉尔斯的利益视为第一的殿下,其实并不怎么考虑到和其他非人族之间的合作关系,由此一来,长久和非人族们建立良好关系的长老院便会吃殿下的亏,伦纳德不止一次听到长老院的人给他抱怨杰克的做法有失妥当,但有些时候,如果杰克按照自己的想法作出那样看似不近人情的选择,也许被损害的不只是长期与别族之间建立的友好关系,更有可能直接危害到布鲁赫这边的长远利益。

  因此从这一出发点上,伦纳德始终没有认为杰克的做法有失偏颇,恰恰相反的是,他认为自己和杰克属于一类人,从这次的科西嘉狼族的事情上看,他更愿意采取一些极端逼迫的手法,来让对法果断妥协,这么做的好处就是,能够将本方的利益最大化,而危险降至最小化。

  杰克一直以来就是本持着这样一种理念去经营和领导布鲁赫的吧。

  “亚瑟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人了,接替卡尔摩多上任的新审判长,是从巴黎那边调过来的,安插在里面,我们就有了充分的主导权,我想亚瑟应该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实际提出来,看来他也已经默许了我们调度过来的那个人。”

  伦纳德看向伊莱而后轻笑了一下:“狼族陛下可不是傻子,他什么都知道,只不过迫于形势,无法将所有实情都用自己的嘴说出来而已,宴会的那天晚上,我看他很轻易的就答应给出了所有兵权,其实我到现在还在怀疑,这里面是否有诈……”

  伦纳德要说的这句话恰恰是伊莱所一直担心的,没错,他太了解亚瑟那个人了,以至于他没想到亚瑟可以如此轻易的就向布鲁赫交出所有兵权,鉴于这一举动,再加之那天晚上同样到场的西德尼和卡帕多西亚家的西瑞尔巫师,他也和伦纳德起了一样的心思。

  这里面,或许真的有什么别的隐情。

  “西德尼和西瑞尔的出现,对于事情的发展来说不是什么好的征兆,伊莱,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伦纳德放下手中的杯子,眼神笃定的看向伊莱,神情紧锁。

  “你说。”

  “我想要你回圣吉尔斯后,调查一下之前我们讨论过的那个问题,有关西瑞尔巫师的。”

  “你是说,我的那个推测?西瑞尔和上代卡帕多西亚祭司长意外死亡之间的关系?”

  “嗯,没错,那天晚上第二次见到西瑞尔后,不瞒你说,我从他的身上感知到了一种从平常血族身上所感知不到的东西,可却不太好用言语表示,虽说卡帕多西亚背叛血族十三氏族沦落为巫师之流已经很久了,可我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和其他的人都不太相同……他的身上,有着一股最接近于死亡的气息……”

  “你说的这点我倒是能体会,看样子卡帕索西亚和雷伏诺之间已经建立了某种更为隐秘的关系,现在西德尼又带着西瑞尔来到了科西嘉狼族地区,其实一开始我有怀疑过亚瑟之所以作出这种决定,或许是因为这两个人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但最后我仔细想了想,发现他们手中并没有什么能够牵制到布鲁赫的东西,可是如果说非要有的话……”

  说到这里,伊莱忽然抬起头来,和伦纳德对视在一起,伦纳德的视线也恰好在这一瞬间落在他身上,四目相对,视线交错之时,脑海中都同样蹦出了一个人的人脸。

  “该不会是……”

  “不会的,应该没有那个可能,殿下临走前交代过要他好好待在圣吉尔斯里哪也不许去。”

  “那能会是谁呢?”

  “别急,”伊莱捏着下巴,目光沉落下来,虽然一向如此谨慎,但此刻他的眼瞳中却多了一份平常所不曾有过的慌乱与紧张,“等我回去以后,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当阿尔抵达冰川城堡时,天色已经接近全黑。

  浅短的低沉的日光已经被黑暗冲散,落魄逃窜在混沌中的影子,被浮上半空的星辰全权取代。在这样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黑夜里,竟然下起了毛毛小雨,细雨穿透了云层,打湿了阿尔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的发一滴滴不断的滴下雨露来,而紧锁在阿尔视线里的那块冰原之上赫然耸立着的巨大城堡,在闪耀着圣洁的白的同时,也呼啸着死亡的黑。

  门被沉沉的打开,发出一声几个世纪以来最沉闷的声响。从阿尔脚前被缓缓推开的门,似乎比平时还要重了几分,雨水混合着呼啸的风,发现空隙偷溜进阿尔身边,钻到厅堂里来,被水打湿的石砖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阿尔人型的倒影。

  踩过满是水露的砖地,阿尔朝着前方走去,直到走到一块不知是被风吹落还是自己掉下在地上的酒红色绒布前,而后伸出手来捡起,幻镜就立在眼前的那张圣桌上,纹丝不动,像是在等待,像是在等待着一个人,又像是在观察着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好全部收进它的眼底。

  阿尔的心在看见幻镜后颤了一下,他知道那是什么,所有血族在成人之前上学,都会被传授到血族十三圣器的相关知识,只是那时的阿尔并不知,自己将会在几年之后的芬兰洛基王国,见到自己家族的传家世宝,一个大名鼎鼎的消失已久的血族圣器,如今竟然藏身于芬兰一个由冰族领导的冰川王国中。

  阿尔又向前多迈出了一步,没错,在看的更为仔细以后,他很确定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这面镜子就是传说中经过圣战而后消失不见的血族十三圣器之一,幻镜。可为什么,为什么幻镜会在这里,会在今天的这个地方出现,还是说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幻镜就已经在这里,临时出现的不是这面镜子,而是无意间闯入洛基的自己。

  “那面镜子,本来是属于你们的。”

  白皇后的声音忽然传来,沉浸在无限沉寂中的阿尔被吓了一跳,手中绒布被死死攥在他手中,他转头看向此刻正站在一侧的白皇后, 比起之前见到她的那日,今天的她更显憔悴。苍白早已攀爬上了她不再容光焕发的脸颊,虽还是年轻有质,可从里到外所透露出来的虚弱与匮乏,已经叫面前的这个女人,不再像是那个昔日的冰族王后了。

  “幻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啊……连我也都快要忘记了吧,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真的连我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只是从有意识开始起,它就已经存在于芬兰这里了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阿尔的心里已经很清楚之前在这座死寂的城堡中都发生过什么,前来看望白皇后的亚尔弗列得迟迟未归,就是与这面镜子有着莫大的关联。

  “他怎么样了,你让他看到了镜子?!”

  白皇后只是微微的勾了勾唇角,这一个笑容在阿尔看来不甚刺眼,“不是我给他看的,应该是说,是镜子自己主动找上他的吧,等我发现时,他就已经沉沦在了那面可怕的镜子中去了。”

  白皇后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在阿尔来之前不久,发生在这座厅堂里的画面。

  看见白皇后从自己眼前转身就走后,亚尔弗列得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离开,可是等走了很远的白皇后突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回过头去发现亚尔弗列得已经摔倒在地时,她立即折返原路回去,来到亚尔弗列得身边,幻镜从一个少年的身上吞噬了太多的能量,以至于亚尔弗列得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无法支撑他再继续思考下去,最终又一次在幻镜面前昏厥了过去。

  她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一次,无论她如何挽回,亚尔弗列得也没有清醒过来,幻镜知道他是所有事情的根源,所以当起源与起源最终接触在了一起,唯一能够让事情有所改变的,就只有“破坏掉起源”这一个办法。

  阿尔看着一直沉默着的白皇后,便知道自己心中那不祥的预感已经实现了一半,他抿了抿越发冰凉生涩起来的双唇,吞咽了一口口水。

  “来这里的路上我一直在试着解开所有谜团背后的因果,最后我得出了一个推理出来的事实,现在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向你确认它们的真实性。如果我的推理是正确的话,那么请你告诉我,它之所以会发生的原因。”

  原本低落着双眸的白皇后,慢慢抬起了头来,那一对充斥着雪花的银白色瞳孔,望向阿尔的瞬间,飘过一丝只有在冬季才能见到的大地的光亮。那仿佛是带着希望的光,可却也转瞬即逝,就和飞跃过天上的流星一样,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能够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见她许久之后略微点了点头,阿尔终于闭上了眼睛,他实在不想亲口说出刚才推理出的所有的事实,但到目前为止,死过的那些人的阴魂似乎一直趴伏在他独自一人的耳边,而这千万种声音中,他也若有若无的听到了夏佐的声音。他们都是因为血族的存在而死的,也是为了血族而亡的,而他不是别人。

  他正是血族里真正的纯血公子。

  “好吧,我希望你能耐心听完。首先,从一开始到这里后,便发现了你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步走入虚弱期,也许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没什么,可是对于一个种族的统治者来说,这件事便非同小可。一个不断消耗着自身能量与体力的王,可以在瞬间之内拖垮掉一个种族。于是我开始试着打探你之所以不肯和我回圣吉尔斯的原因,你先是对我说,你是一头将死的白鲸,而已经被水冲上浅滩的受伤的白鲸,是没有办法再回到海里去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你宁愿在芬兰这块浅滩上因为衰弱至死,也不愿冒着生命危险和我上岸,回到圣吉尔斯。从这一点来看,已经足以说明你身为一个王者的能量,已经衰落到无法支持你走出这片土地,因为唯有呆在这块土地上,你才能接受来自冰族大地所提供的能量,而你,现在只能依靠着这种单薄的能量存活下去。”

  说到这里,阿尔有意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观察着白皇后脸上的表情,看他是否有什么遗漏或者说错的地方,可白皇后不仅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身后墙壁里画着的圣光正好从她头顶打过,这样看去就仿佛她才是那个被壁画所歌颂和传唱下去的冰族神明。

  “你拒绝了我的要求,并且让一个和夏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出现,把我带离这里去到村庄,可是在那一条路上,你并没有想到亚尔弗列得因为担忧你的状况,而将这几年村子里所发生过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于是我开始正式介入进了这件案子当中,而为了能够找出事件的真相,让身为冰族之王的你重新得到相匹配的能量,从而为我们布鲁赫的月牙祭祀仪式发挥自己的作用,我几乎跑遍了所有能够搜集到线索的地方,最后却发现,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与血族有关,你发现了,可是你不仅没有告诉我,也似乎并没有想要告诉我的打算。基于这一点,我觉得你可能是出于为了继续维持与布鲁赫之间的良好关系,而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吧,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才能让你将事情隐瞒的如此深。”

  “其次,”阿尔忽然顿了一下,连音调都变得沉闷了几分,他紧紧望着倚靠在墙壁上的女人,道:“三天前,也就是血月出现的第一个晚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兄长,和他的一个心腹臣子出现在了村庄一片树林里,那一刻我知晓了所有的真相,肢解人体也好,每到十月便开始轮回的凶杀案也好,都是我兄长所一手操作的,他亲口异化了那个臣子,并且利用他来不断蚕食冰族的生命,肢解人体而后吸取所有血液是快速获得活体能量的手段,所以我再度肯定,我哥哥不只是为了猎杀而猎杀你们冰族,他从很早以前就制定了一个精密而庞大的计划,这个计划实施到了今天,他让劳易斯不断蚕食冰族族民,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从侧面不断削弱着身为王者的你的能量,”

  “所以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冰族,而是你,白皇后。”

  说出这句话后,仅一刹那,月光便迅速移动到了这座空旷死寂的厅堂内部,投下一片相为违和的交错的光与影,而白皇后的身姿被掩藏在阴影中,又被黑暗全口吐出,吐出在月牙白的光影之下,而显现出的那张苍白无暇的脸,已经几近崩碎与支离,看在阿尔的眼中,好似一张被打破了的面具,粉碎在直视着残酷的双眼下。

  被从虚假里剥离出来的裸露在外的真实,是让白鲸得以死去的最后一滴海水。

  第一百零四章【】

  这是一间充斥着血与罪恶的厅堂。

  这始终是一间充斥着希望与偿还的厅堂。

  如果说神明其实并不都是生存与天园,那么阿尔宁愿将自己眼前的这座冰川城堡比喻成为人间地狱。

  没有谁亲眼见过地狱,所以谁能说我们所生存的现世就不是地狱本身?

  阿尔紧紧看着白皇后已经愈来愈苍白无力的脸,这已经说明了他刚才的推理至少说对了一半。

  没错,杰克从一开始就盯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冰族,而是他们的王,白皇后。

  虽然阿尔现在还并不清楚杰克如此执着于白皇后的原因,可见到幻镜在这里了以后,他多多少少搞清楚了一些杰克之所以会进攻这里的理由。

  白皇后身为冰族之长,手中握着的不仅是冰族种族的王权,还有失落了千年之久的血族圣器,幻镜。

  而至于幻镜为什么会存在在这里,他想应该也只有问过自己的哥哥以后才能完全明白,而在目前为止,杰克亲口异化劳易斯,使其体内血族之液暴走,进而疯狂于每年十月至十一月之间进攻冰族人民,除了因为想要夺回在这里的幻镜以外,还有什么其他隐秘的理由吗。

  阿尔隐隐约约觉得,白皇后其实知晓着所有实情的内幕,但碍于某种不容言说的压迫,白皇后无法将所有真相都告知于自己,而他能推理到所有的事情都出自于自己的兄长之手,也已经是很不轻松了。

  还有,关于这段时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少年的,蓝斯哥对自己说过,亚尔弗列得才是所有事情的起源与终结,那么幻镜在亚尔弗列得那里,究竟又发生过什么……

  “请你告诉我,国王陛下,亚尔弗列得和我眼前的这面幻镜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存在,为什么整件事情都会牵扯到他,还有,他现在应该还在你这里吧,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阿尔说这句话的时候,或许自己感受不到,但站在他对面的白皇后却将他脸上的表情都收尽了眼中。阿尔在提起亚尔弗列得时,还是会间或想起那个人,因为亚尔弗列得长着一张那个人的脸,这是整件事情最为扭曲的地方,阴差阳错的因为相似的脸庞和灵魂,从而将另外一个人束缚在了这片冰原大地上,而即使相隔了这么远这么久,该见面的总还是会再见面的。

  “亚尔现在正在我的房间里,因为幻镜的原因,他已经昏迷了两天了。”

  “他是不是从幻镜里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将来的自己将我屠杀的场景。”

  阿尔因为白皇后的这一句话迟迟发不出声音来,好似亚尔弗列得正在用自己的双手活生生掐住了白皇后的脖子,那个场景如同真实的画面一般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却那么真实,那么细腻,细腻到每一根汗毛每一个毛孔的扩张都能感知得到,他明白,幻镜所预言过的,几乎便可以认定是会发生的。

  “这不可能,为什么杀了你的是他,他没有任何理由去夺取你日益衰败的力量!”

  “因为如果他不杀了我,就只能被我杀,阿尔少爷。”白皇后突然抬起头来,盯着阿尔血红的眸子斩钉截铁道,“阿尔先生,亚尔他就是冰族预言中能将冰族从痛苦中救赎出来的人,所以他只有牺牲了自己,才能让我活下去,让所有冰族人民活下去。”

  预言中,能够拯救冰族存在的人。

  阿尔渐渐记起来了,在抵达芬兰之前,蓝斯曾亲手交给他的那份文件中,确实有说过类似的预言故事,可那时他只是单纯的把它当做神话的一种去参考,亚尔弗列得的出现印证了这一点,他长着和夏佐几近完全一样的脸庞,可身体里藏着的,却是必须要为了冰族而牺牲自我的悲愿。

  “预言……”阿尔踉跄的向后倒了过去,及时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圣桌才免于摔倒在地,白皇后的话如同冷漠的针不见血也不闻声的扎进他的胸膛,仿若那里开始渐渐流出了血,却又不是血,而是和血一样的,粘稠的悲哀的充斥着无以名状的绝望的黑色液体。

  “没错,只有亚尔才能让我们脱离这段充满悲伤与痛苦的怪圈,可惜很不幸的是,事情竟又是从他那里开始的,自从他收养的那个弟弟成为了第一个牺牲品后,不祥之兆便已经开始不断扩展,直至将整个村庄包围,而包括在这冰原城堡里的我,也都无法幸免于难,每一个冰族人的死亡,都意味着我又一份力量的削减,直到我所有的力量都被蚕食殆尽,直到身为冰族之王的我,也无法再有任何气力支撑自己苟延残喘的生命,到了那时候,所有的冰族都将会灭亡,我也会死去。”

  “除非……”

  “是的,这就是亚尔他之所以存在于此处的理由,除非他能够牺牲他自己,将我们救赎出这片黑暗,否则,谁也没有任何力量去阻挡这段轮回的因果。”

  “我可以去找我哥哥!求他让他停止正在做的这一切!”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阿尔少爷?事到如今,即使是杰克殿下想要收手,都已经于事无补,无法挽回!为了幻镜,布鲁赫可以携带大军来我洛基先攻而后取,因为那是血族十三圣器之一啊!可是幻镜已经守护了这片土地近千年之久,任谁也无法将已经被视为我族的宝物交还给千年之前的主人,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贪婪,冰族才会遭到如此幻灭般的变故吧……”

  “你真的相信我哥哥他只为了一面镜子,就将你们一族置于死地吗?”阿尔幽幽冒出来一句,可却让原本情绪开始激动起来的白皇后傻傻发愣在了原地,看着阿尔那对和杰克一模一样的眼,不知所措。

  她在恐慌,她在担忧,她在害怕,她在颤抖。

  她的每一分情感都能够透过早已被抑制起来的空气传递到阿尔身边,他用力感受着她的全部,就好像他是她此刻胸膛内跳动的心脏,而每一次的跳动,他都能解读到她不一样的神经传送,在那些快速移动而后传递的信息中,阿尔看到的不只是白皇后对于布鲁赫的恐惧,更是对于他哥哥,杰克的畏惧。

  “你真的相信,杰克他只会为了一面镜子,就灭你冰族一族吗。”这分明不再是一句疑问句,而是带着百分百肯定的陈述。

  而面对着如此决绝的肯定,白皇后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能够反驳的心境,她早已失去了所谓的抵抗,在阿尔的这句话面前,击败白色鲸鱼的最后一击不是任何来自外界的进攻,而是出自于她自我内心的怀疑与忧虑。

  看着眼前已经完全说不出来话的女人,阿尔抿抿薄唇,闭上眼而后又睁开,睁开的瞬间一束光由瞳孔内部一闪而过。

  “让我来替你说罢,白皇后。事情的经过其实是这样的,三年前的某一天,你在幻镜中看到了一则可怕的预言,预言里出现的场景告诉你,未来的某一天,将会有一名冰族少年了结你最后的生命,而那个少年,就是死了弟弟才不久的亚尔弗列得,可能会有人劝说过你,将亚尔弗列得接进宫来,再找机会亲自杀了他,好在预言实现之前就终结一切,可是你虽然把他接进了宫中,却并没有按照那个人所说的那样去做,对吗?”

  阿尔看见白皇后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点头,冰冷而干裂的双唇一张一合在一起,“没错,你想的很全面,当时是有个侍卫曾劝我在亚尔进宫以后找机会除掉他,那个侍卫名叫罗纳,只不过……”

  “只不过在你力量日渐衰败,直到没有任何能量可以存活的时候,他让你把他给杀了,以用自己的血液肉体和心脏,赋予你身为王者的力量。”

  “没错,罗纳他死了,是他实在不忍心见到我再如此残败下去,才死在了我的手中。”

  “所以在那以后,你更不想杀了亚尔弗列得,因为你不忍心再看到任何人因为自己而被夺走了生命,你将亚尔弗列得养在宫中,直到三年后的一天,才让他离开了这里,而恰好就是在那天夜里,亚尔他背着你偷偷找到了幻镜,并且从幻镜里看见了自己将你杀害的预言,而你不但抹去了他当晚所有的记忆,也把幻镜藏了起来,直到今天。”

  “幻镜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什么?”听到白皇后突然这么说,阿尔怔了一下,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半晌后才慢慢转头看向正摆在自己身边圣桌上的那面镜子。

  那是面何其美丽而又普通的镜子,仿佛所有的光都能从里面透射出来,而所有存在于这界外的光,竟都无法流淌进那里面去。它只会源源不断的向这世界吐露着自己想要吐露的东西,却不肯接受任何来自于这外部世界强加给它本身的力量。

  固执,强势,而又懦弱胆小。

  不肯不敢接受来自人类世界的反抗,只会一味声张自我正义的魔鬼。

  阿尔看着那面幻镜,血族在接触到十三圣器时,都会本能的产生一种接触反应,当然,这种亲近的接触反应只存在于纯血种与圣器之间。面对着眼前的幻镜,阿尔似乎感受到了些什么,那根本不是没有生命的死物,而是带着些许呼吸的活着的生命体。

  “幻镜,是有属于自己的意识的。”白皇后慢慢将视线从阿尔的身上移到圣桌上,“其实今天,并不是我把幻镜摆在这里的,等我发现时,就已经看见它出现在了亚尔的面前,那时亚尔已经了解了所有事实,我阻拦了第一次幻镜对于他的吞噬,却再也没有任何的能力能够阻拦的了第二次,第三次,因为凡是被幻镜列入预言中的当事者,都会无一例外的,被掌控在那面所谓是镜子,实则是恶魔的笼罩下,谁也无法逃脱,谁也无法避免。”

  白皇后所说的这一点,阿尔其实不能更为赞同,因为身为纯血种的自己很明白,对于幻镜来说,更是对于一面圣器来说,拥有这样如同生命般有意识的能力,真的不算什么,说的再夸张一点,任何能够发生在圣器身上的事,都不算是奇迹,眼前的这面镜子,就拥有着这样的魔力,与其说那是魔力,其实在他一个纯血种看来,更不如说是一个嗜血成性的血族分身,在裂变成为了一面镜子后,又跑去世界的其他地方,猎取自己的宝物罢了。

  而这一次,在芬兰的洛基,亚尔弗列得便是这个血族的分身,想要猎取的宝物。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是杀了他,还是亲手了结你自己。”阿尔伸出一根手指来,细细的滑过那面镜子的表面,每一分触感感受在掌心,都好像是在摸着一张人脸,如同人皮般光滑的镜面,毫无勾勒痕迹的吻痕,镀金镜边,闪耀着的支架底座,如若此刻在这镜身上的每一克金都能融化化之为流动的金水,那么这金水必将淹没这里的一切,淹没壁画,淹没穹顶,直到来到城堡门前,向着冰原前进出发。

  金水所过之地,必将一切都镀上一层金光闪闪的外表,而被凝固在时间与空间之间的世界万物,都会在这面镜子的手下,化为子虚乌有,逍遥蒸发。

  忽然间,阿尔的手停了一下,指尖静静停留在镜子表面,不再移动。

  “阿尔少爷,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不,不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会让我突然明白了所有事实,明白了所有事实之间所连结着的真相。

  “阿尔少爷,要杀了亚尔的并不应该是我,而应该是你啊。”

  不,不要,不允许你再继续说下去了,为什么,为什么在亲手接触到了这面镜子之后,我才开始真正了解了哥哥脑袋里所想的一切,他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从一开始盯上的,其实究竟不是白皇后,而是我。

  “没错阿尔少爷,你终于想清楚了,只有在亲自接触了圣器后,你才完全了解了你哥哥的想法。你哥哥他从一开始盯上的不是冰族,也根本不是我,而是你啊,阿尔少爷。因为亚尔弗列得根本不只是模样和你所思念的那个人相像而已!他根本就是那个人本身啊!”

  “别说了!不允许!我不允许你再说一个字!”

  “亚尔弗列得的身体里流淌着的其实是那个人类的血液!他的身体里寄存着那个人类最后一块的灵魂碎片!你哥哥是为了那个碎片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为的就是看见你能亲手杀了亚尔,杀了他,就等于真正毁灭了那个人类的一切!”

  “你给我闭嘴!!!”当阿尔的手已经完全掐进了白皇后惨白的皮肤里时,白皇后已经难以出声,被卡在喉咙里的那最后一句个字,回荡在阿尔耳边,成为了最后一记声响。

  “阿尔少爷,杰克殿下希望能看到你亲手了结了关于那个人类的一切,而杀了亚尔,也等于同时毁灭了冰族,对于杰克殿下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一举两得的办法,而我即使身为冰族之王,也丝毫无法反抗。”

  “我不允许!”阿尔破口大怒道,“我决不允许,再看见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从我眼前消失。”

  “仅是这样就好了吗,仅是这样抵抗就能成功吗,不阿尔少爷,你不行,我也不行,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挡得了杰克殿下想要从这里索取的一切,幻镜也好,冰族的性命也好,那个人类的灵魂碎片也好,任何一个都逃不了。”

  “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这一次,赌上我自己的性命,我不会要他从这里拿走任何不属于他的东西。”

  “阿尔少爷,对不起,我很感激你,对于你所做的一切,可是,你无法同时拯救两个世界。”

  “什么……”阿尔说话的声音忽然降了一个音调,沉落在低谷中的哀鸣,仿佛是他自己最后能够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

  “你无法同时拯救两个世界,在亚尔和冰族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选择了亚尔,那么就只能等待冰族灭亡,选择了我,那么就必须由你亲手杀了亚尔,因为亚尔是冰族的解药。”

  “解药……”

  “对,亚尔是冰族的解药,是我的解药,只有取出亚尔的心脏,才能重新归还所有劳易斯从冰族那里猎取走的能量,我才能重新身为一代王重生,而亚尔则必须为此献上死的代价。”

  “不会的……我会去找他……我会去找哥哥……让他解开冰族的诅咒,这样即使不用杀了亚尔,也可以拯救你们所有人。”

  “不会的阿尔少爷,你当然要选择一个,而且你必定会选择冰族,因为没有了冰族,布鲁赫便无法继续存在,露日已经推迟,之前又出现了血月,这一切都预示着不祥的开始,只有冰族举行的月牙祭祀仪式才能令露日提前降临,露日对于布鲁赫来说意味着什么,相信你也一定和我一样清楚。”

  “一旦露日不断推迟, 布鲁赫将再度迎来那段黑暗岁月,被称为‘幻灭’的历史阶段。”白皇后说最后几个字时几乎快要吐出最后一滴血,可喷薄在阿尔耳畔的鼻息,却丝毫不曾减弱,当幻灭二字清清楚楚的映在阿尔眼瞳中,只见那对酒红色的目光急速骤缩起来,像是看见了极为可怖的事物,躲藏在了一起,缩成一团,于眼眶中央不停打转,动荡的呼吸和烦乱的心跳已经毫不犹豫的在白皇后面前出卖了自己的一切。

  那段被称为幻灭的历史,那段因为露日的推迟而出现在布鲁赫历史中的黑暗时光。

  阿尔忽然倒吸一口气,手上也下意识的松开了力量,才使得白皇后得以喘息一口气。

  “阿尔,你该担心的不应该是其他无所谓的种族,而是布鲁赫。”

  阿尔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忽然变了一副说话的腔调,不由下意识开始向后退去一步,可是手腕却忽然被白皇后狠狠捏住拎了起来,白皇后看着他的眼神仿若一只虎狼看着已经掉入陷阱的灰兔,每一口都想要亲自尝遍,浑身经络在不断增长,流淌其中的血液急速扩张,直至心脏末梢,每一根神经,每一次传送,都是大脑信息发出的警告。

  “阿尔,我真不知道该因为有你这么一个博爱的品质而感到高兴,还是该因为有你这么一个愚蠢的弟弟而感到烦恼。”

  当白皇后的脸在最后一片领土上放弃了挣扎,被撕破了面具的人还是露出了他狰狞而令人可怖的面庞。而看着从白皇后的躯壳里脱壳而出的杰克,自己的哥哥,阿尔已经完全傻眼在了杰克的面前,双唇微张,吐出微微薄露,冬季的单调灰冷光线从穹顶上方投下,恰巧落在二人身畔,换得一地银光的黑夜露水,伴随着窗外阵阵发响的雨水,一同来到室内,在这一刻,混杂着杰克身上不容分说霸道的味道,搅乱了阿尔脑海中所有思绪。

  “哥……哥哥……”

  “啪!”的一声,在杰克的巴掌从阿尔脸上甩过时,窗外忽而响起一声通天巨雷,巨雷劈开了一切乌合之众,藏匿在天空上的云层被活生生打开一个缺口,成千上万吨的雨水从那里倒灌出来,像是要吞没这世间的一切,而后与人类做一个了结。

  不多一会儿,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阿尔的脸上便出现了一个红如浓血的印记,这代表了刚才杰克的那一掌,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耳光,而是带着家族惩罚的掌记,而在此之前,这一被称为‘伤痕’的刑罚,曾也被用在过伊莱身上一次。

  “不要叫我哥哥,从今天起,我没有你这个愚蠢的弟弟,你可以选择什么也不做,然后离开布鲁赫,滚出十三氏族。但是你也可以选择我安排到今天为了让你完成的任务,杀了亚尔,取出心脏,只有这样你才能救活那个女人,和她手下统领的冰族。”

  “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记住,你现在是,以后是,将来也只能是布鲁赫的一分子,而当你从圣吉尔斯离开的第一天起,血族十三氏族没有任何人会接收如同丧家犬存在的你,你没有安身之所,没有苟活地,更没有所谓的‘家’。”

  在说最后一个家字时,杰克明显压低了音量,可在阿尔听来,却是有意的强调,阿尔看着将白皇后的外皮踩在脚下的杰克,正双手插在口袋站立在自己面前,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已经不再是昔日儿时他所敬仰过崇拜过的那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偶像,而是一个,另一个如同恶魔与死神般的存在。

  如果这世界真的是所谓的地狱,那么你,便会是那掌控着这个地狱一切的唯一的神。

  “所以阿尔,选择罢。”

  你是那个唯一的死神。

  “是选择杀了亚尔救活这个在我脚下快要消失的女人,还是选择杀了这个女人,然后带着亚尔身上最后一小块夏佐的灵魂碎片,离开圣吉尔斯。”

  你更是那个唯一的可憎的布鲁赫殿下,我的哥哥,杰克。

继续阅读:第二百一十五章【吾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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