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孤河之水】
百家无姓2021-08-12 15:394,053

  孤河之水在那个巨兽狂魔的身后继续奋起狂追,风像是要扎瞎那魔物的双眼,雨像是要从天空落下,洗净它身上所背负着的冤屈。可魔物却只是在跑着,不停的跑着。

  远离那片青青绿草的河岸,夹在着狂风土雨的孤河,在它狂力奔跑的腿下,沉入了千金石的重量,根本赶 不上它速度的万分之一,可即便如此,那巨兽奔跑的速度却正在缓慢减弱,它并不是害怕那身后正直直追击而来的河水,而是在怕那河水会唤醒的东西。

  那是只万古世纪前的纪元古兽,有人称之为炎魔,因此浑身上下都遍布地狱深渊的罪恶火焰,但也有人称之为守门狗,因传说中通往地底中心的地狱入口,便是由这只巨兽在把手门关。

  而无论人们对它究竟有多少种叫法,始终未变的,还是最古老的那个传说。

  “见过地狱使者的人,都必死无疑。”

  巨兽仍在逃跑着,一开始这只远古恶魔本应呆在孤河岸边,可不知从何时起,古兽像是发狂了般拼命的向前跑去,紧接着的,便是沸腾狂啸起来的孤河水。这可就奇了怪了,孤河之水一向是平稳安静的,而此时此刻竟如此咆哮着席卷而来。其实在两天之前,孤河里的水便不再那么安分守己,时而涌动波痕,时而阵怒发笑,这是孤河即将迎来腥风血雨的先兆。

  而几百年来,谁也不曾知晓,孤河的水一旦泛滥起来,究竟会淹没掉金刚之国多少土地。市民们都听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金刚之国的老国王和孤河水的河神作了血引盟约,答应河神只要孤河之水永不泛滥,便退兵沉没之森,永不干涉森林内的一切大小事宜。

  可老国王失算了,他就算不撤兵,士兵和骑士们也根本无法动到森林的丝毫毛发。这森林并不是死物,而是真正的活物,碰上了孤河水的河神,更是老国王不得不撤兵于沉没之森的又一缘由。

  因为敢闯河神境地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在森林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究竟是变成了孤魂野鬼,还是亡灵大军中的一员,谁也不得知。

  这样一来,血洗了孤河水面,那几日的孤河表面像是铺上了红色的绫罗绸缎,血液在其中任着雨水和河水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直至河水洗净了脏污的人类血脉,才再度重而流向孤山,成为雪山脚下的孩子。

  魔物跑着,到底是跑了多久,又回头看了几眼,终于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跑下去。

  河神阻挡了魔物的去路,魔物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盯着眼前的东西看了一眼又一眼,河神似乎突然笑了,笑这上古纪元的魔兽走的太过仓促,竟然连前方的去路已经被孤河给淹没了也未可知。

  可炎魔周身的火焰却还在继续烧着,但一丝火都不曾烧到陨石森林的草地上去。

  火焰炙烤着周围的温度,直到空气被烤化,糊成了一波一波跌宕起伏的气流。

  忽而在陨石森林的深处,不知从哪里发出了一声从远古而来的叹息声,这低垂的叹息声打破了时空界限,闷沉的声色从炎魔的喉咙里传来。

  这是跨越两个纪元的上古魔兽的战争。

  世界咋星移斗转下变化。

  苍穹顶在人们的头顶,日益变厚,在这段人类文明发展的过程中,自然界的一切有灵之物,也都在竭尽所能的创造自己生存下去的条件。可究竟谁才是金字塔顶端的那个物种,谁才是注定要被谁踩在脚下的涂炭生灵。

  明明没有风,可风却始终伴随着人类的成长,看着他们从一个个无知愚昧的少年,长大成为一国之主,与誓死相随的骑士,在历史与人生的这片巨大的洪流中,人类一步步迈着自己的脚印,与各个非人族接触,并一起生存,从中学习自然界的生存法则,而后为己所用。

  可人类永远也摆脱不去他们最本质的那个东西。

  孤独才是他们人类的常态。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可惜与嘲讽的是,记得这定理的,永远不是人类本身。

  而是非人一族。

  河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亚瑟此时此刻根本无法看清,他已经完全死了。

  是的,此时站在河神对面的,只是一副由人类灵魂所操控着的炎魔躯壳。

  在此之前,谁也不曾知晓,陨石森林的可怕之处究竟在哪里,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真正可怕的并不是森林本身,而是始终围绕着森林旋转一周的孤河之水。

  沉没之森的第一大森林吞噬,问题不在于陨石森林本身,而是养育了这片土壤的河水。

  如果换做是河神的话,那么应该是有能力做到这一步的吧。

  这一次,亚瑟真正在云图大陆死去。

  可那残剩的灵魂所要做的唯一,便是召唤出这片森林的魔爪,他不曾告诉过里德,他怀疑的并不是这片森林和他脚下正踩着的那片飘满纷呈落叶的土地。

  而是从一开始便跟随在他们身后的那条不紧不慢的河水。

  如果里德的直觉再如亚瑟那么敏感一些,便会发现,这河水带着的气味,并不同于其他普通的水流,这水中充斥着一种谁也不曾见闻的血腥。可却又被掩藏的恰到好处,随波逐流后,仿佛便被纤纤之水洗了个干净。

  可它们却并未能够逃过亚瑟的鼻子与眼睛。

  这河水唱出的颂歌,闻在亚瑟的耳中,恰如对死亡的赞礼。

  如果有一条河水,妄图争夺在这世上,人类霸主的权利,那么亚瑟他究竟会选择怎么做。

  他是人类,可他却无比憎恨着人类本身,甚至觉得,身处这个本质,就是对自己的侮辱。

  这运命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于是只得从出生起,便背负着任何人都不想捡拾的命运,一步步游走在死亡与生存,白昼与黑暗的边缘。

  到底是从何时起,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边缘人,这边缘将他推向悬崖边,似一双无形的手,推动他自主走向悬崖,而后等待着一个时机,跨出最后一步。

  兽物与兽物之间并不需要任何的语言沟通,彼此相对的两只魔物,在这一刻只是隔了世纪相见的对手,只不过谁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来意如何。

  它是要我生,还是要我死。

  当火焰与孤河之水相碰撞,迸发出的青烟充斥在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知道上古魔兽之间其实是这样打架的,仅仅是古老的竞技方式,以两具饱满力量与魔法的身体相对抗,看似如此笨拙,却是云图大陆最古老的战斗方式。

  河神并不似眼前的炎魔,有形有状,炎魔是在黑暗之渊被锻造而出的看门狗,换句话来说,此时亚瑟所存在的位置,便是炎魔的两眼之间,炎魔有一切能力,能够控制它想要控制的人,因此看门狗的眼睛,在度地狱时,是万物死灵的禁忌。

  那眼时用冥君最凶残的邪念所打造,看上一眼,便会瞬间丧失自己对自己灵魂的主控权。

  可这一次,亚瑟只是顺其自然的躺在那两幅眼中,浑身上下裹满了炎魔内部的神经血肉。

  这感觉就像被其吞噬,可只有炎魔自己知道,它此刻所有的关键行动,都是正在被谁所控制。

  一个死人,在死人看门狗的体内,控制着看门狗的一切。

  一次又一次躯体之间的碰撞,是回荡在沉没之森内的不可传送的歌谣,树木为止颤抖,大地为止狂啸,河水为之崩腾,星辰为止移转。

  这古老的战斗究竟持续了有多久,谁也不清楚,唯一清楚的,只是两幅远古魔兽的肉体在一遍又一遍的彼此冲泡相撞。

  无伤口,无血稠,只有日上树梢的昏黄,和渐渐爬上夜空的星点。

  这一场纪元大战,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

  亚瑟的灵魂,早已所剩无几,在战斗的过程中,需要消耗的不仅是炎魔自身的体力,还有支配着这体力的那苟延残喘下的人类灵魂。

  人类总是忘记孤独才是他们生存的常态,只不过万万年来,这定理似乎正在表面土崩瓦解,人类侵占着,挣脱着,喊叫着,每到达一个自己所未知的领域,便插上那柄旗杆,炫耀着自己的武力。

  人类获得了云图大陆的天下,并与非人族并存。

  这徒增伤感的悲哀,渐渐笼上了他们头顶的大气,并在其中迂回旋转,再也不曾离开。

  然而在这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除过血雨雪,总会诞生那么几个令所有人诧异的孩子出来。

  亚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在其中。

  从他与雨烟在那个月圆之夜相遇起,或许到如今的每一步,都是早已有所注定。亚瑟始终明白,他走过的许多弯路,至少有一半是托雨烟所赐,这是否是神兽故意给予人类的惩罚,而这惩罚由亚瑟代为受过。

  他错了,他其实并不能控制雨烟,能控制别人的只有雨烟自己,而始终在受着雨烟控制的,却是他而已。

  与安德烈他们相离已整整快十日,三日前里德在雨烟的带领下安全逃出了陨石之森,河神看上了炎魔这副身子,在不断战斗的这三天内,炎魔的体力快要消耗殆尽,而孤河之水的主人却在无意间染上了炎魔体内的黑暗。

  这黑暗吞噬着它的躯体,而那躯体中又是否也如人类一样,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灵魂?

  于是便如此般持续,悲哀的继续悲哀,冲撞的继续冲撞。

  就好像这世界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们本身。

  若是能从这里出去,若是能从这躯壳中逃脱出去,我宁愿不要这运命赐予我的丰厚的枷锁。

  纵使我只能做一个空荡的躯壳,也会拥有无比自在的魂魄,而在那时,如若我见到了传说中守护着沉没之森的主人堕天使路西法,我该说些什么客套的话。

  我不清楚,丝毫不清楚父亲要我此次前来圆心港的目的是什么,或许他只是在死前,想自己去一趟圆心港,见识一下史诗中的黑暗天使是长什么样子。或许他只是纯粹那么一说,里德当真了而已。

  又或许,其实他什么也没说,想要带我来的,只是里德自己。

  我就这样在炎魔的体中编着一遍又一遍的谎言,谎言渐渐将我淹没,让我无所适从,我看着自己双眼前的黑暗,仿佛看到了炎魔与那河神战斗的场景,却也好像什么都看不见,我在黑暗中亦趋亦步,我记得,我曾也是在这样的黑暗中,瞧见了死神的存在。

  在这世上,还存在着死神与尸鬼,是的,我曾亲手猎杀着所有,任他们的血不断喷洒,喷洒在胳膊上,脑袋上,异色双瞳上,脖颈上,腿上,好看的骑士服上,指尖上,而后再用河水将其冲刷。

  河水,话说回来,提起了河水,首先想到的却不是琉森小镇那温柔的水流,而是就在我身侧的,此时此刻的孤河之水,这河水为何会突然泛滥的如此凶猛呢,就连我也不知,只是我隐隐约约感知,这河水的一切都与我相关。

  那么这水,是不是又和我的家族有什么关联呢。

  炎魔的肉体将我紧紧笼罩,我伸手却抓不到空气,只得任自己就如此窒息在它体内,火焰裹上身,唯一存留的只有我那异色双眼,我渐渐睁开眼,看着漆黑一片,却慢慢听到了外面的世界传来惊天动地的战斗声响。

  这又是谁在和谁战斗呢,我想。

  希望不会是我吧,我已经很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就这样在这具焚烧着火焰中的躯体中燃烧,也不失为一种良好的办法。

  我等待着这具躯体中的火焰能够停下来,好让我安静的歇歇,可事情当然不会如我所料那般发展,我听着外头越来越大的战斗声,索性直起身来,揉揉瞌睡惺忪的双眼,伸手拨开遮挡在眼前的那几片迷雾,而后走向那两块隐隐约约透出光的眼眶,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初升的日光将我的双眼刺痛,河神被炎魔吃掉了,我看着孤河之水,远远安静的离开,朝着孤山的方向。

继续阅读:第一百八十七章【前情.血色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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