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宴会,仍然令我难以忘怀。
就是那一个夜晚,我得知了被你隐瞒起来的真相。
也是在那个夜晚,我曾坚定的告诉自己,我想要用尽全部的生命去保护你。
大门打开的时刻,众人齐齐转过,看见门边一前一后站立的人不禁发怔一秒,微微地低头行了礼。经过安排,所有人今晚不管在哪里均不许行礼,尤其是君臣大礼,一旦发现驱逐出宴会。女人必须带上面具,男士必须带上隐色眼镜去除瞳孔颜色。整场宴会中不能有一杯血色,更不能有一颗獠牙的暴露。
因为接来的毕竟是两个人类,杰克肯定会亲自走在前面,如若没有自己纯种的压制,不晓得又会出现怎样的杂种做出一些可笑的事。鲜血的诱惑对他们太强,以至于每一口可以让他们升天登顶。
在杰克身后,两人亦步亦趋的走着,众人从中间劈开了一条线,拿着酒杯的双手安分的并拢在胸前。这种场面任谁都会不知所措。将人带到左手落地窗旁的自助餐桌内站定了脚步。
巧合般的,音乐正常演奏起来,人群也都小步地从杰克身旁绕开各自干各自的事,只是时不时仍会有几道目光投来两人身上。
“你们还没吃晚餐,先随便吃一点,宴会等下正式开始。”回过头来,不常见的客气出现在面庞上,让艾伦很不舒服。
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他待自己和别人不同的那般特别呢?
“好,你有事可以先不管我们的。”
杰克知道艾伦还没适应这里的喧闹,但自己有事要先失陪倒是真的,看了眼一旁的夏佐在人群中找着那个人的瞳,握拳抵在唇边轻笑了下,华丽的声线传来。
“阿尔等下就会来,毕竟他是主角,开场要特别些。”
夏佐不好意思的脸红了下“没,就是随便看看,你们请了好多人来啊。”
“嗯,不请以后会有很多麻烦要处理。”杰克呵呵的笑了下,“你先好好的在这里呆着,等下就回来,嗯?”
艾伦听见眉眼露出了一丝安心,轻点了下头。
看见这人可爱的样子,还带着魅惑的眼线,从心底里想轻吻上去,可还是忍了住,向伊莱嘱咐了些,便走开。
三十九层阶梯而上,那里的王座已经被移开了,原先椅座背后的布鲁赫家族被梵高的画作接替。
请来的人是密党和其他党派遍布世界的高层领导人物和亲信,在这里你可以听到各国的语言,各色的发饰,全世界的血族在期待着宴会的开始。
夏佐盯着人群看了好半天,终于被亮闪闪的各种东西搞花了眼。
“呐,艾伦,如果不是我亲眼瞧见这个场面,我会觉得我是在做梦。”
“在梦里如果仅是这么美好的东西,我会不想醒的,但夏佐啊,所有华丽的外表下都有它自己的脆弱,我也是,你也是。”
夏佐沉默了,但嘴角边苦涩的笑没来得及逝去。艾伦说的很对,在这一句话的背后他已记起了那一夜发生的事,他总觉得那晚的阿尔尤其脆弱。
周边的人在身边走来走去,免不了私底下对两人的指指点点,口中不停的重复着类似“朋友”这样的字眼。酒过几杯后,也吃得差不多了,提琴演奏们中场休息会儿随即突然换上了新的曲子,艾伦看见杰克从侧楼上下来,身边的人微微的低着头,但那人的眼睛在扫过人群后锁向了自己。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艾伦竟然冲他勾起了唇角,一个安心的笑而已,只是看见久违的你忽然出现在我的身边。
“知道你喜欢安静不喜人多的场合,现在有没有习惯点?”
“还好,挺热闹的,总比一个人呆在学校要好的多。”明亮的眸子闪了下。
杰克知道艾伦在想什么,看过他的资料后,童年辗转不定漂泊无涯的日子让自己至今心里不好受,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保护的欲望就没停过,一刻也没有。
正想着回一句话,看见伦纳德朝自己走来,便什么也没说。
“都准备好了?”
“嗯,都差不多了,就等着……您的吩咐了。”
杰克回头望了眼和伊莱正聊得欢的夏佐,察觉到殿下的视线伊莱立即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给别人。
里堂内优雅的音乐立即停止,众人都默契的朝中央走去,看向正梯。
等着的这段期间,伊莱陪夏佐聊了很多,夏佐知道今晚他可以等到自己想要的真相。按照自己的想法,如果心中对阿尔的猜想都是真的,那么现在这里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
起码在那个世界里,这一切都正常不过了。
出门之前,夏佐用纱布小心翼翼的裹好了右腕上的伤疤,并且拿了条黑色的方巾打上了结。每一刻每一秒都在整理自己所有的情绪,阿尔那晚走后不久自己便睁开了眼。阿尔对自己所做的没有用。可他并不知道这和自己的血有多大的关系。
夏佐清楚阿尔在自己心中是什么位置,从有人把自己从血泊中捞起时,他就知道了原来可遇而不可奢求的东西早已经在自己心中生根了。他不敢去企盼什么,他只知道这条命是阿尔救回来的,接下来的路他只要阿尔好好的,其余的怎样都无所谓。
因为世界上没有比此刻心中的那份心情更重要的了。
所以无论今晚的结局是什么,即使悲伤会冲垮自己和他之间的世界,自己也只能选择最初的决定。
“夏佐,夏佐!在想什么呢你?”艾伦的声音和音乐的中断拉回了夏佐的思绪,便看到所有人都已安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向楼梯上方看去。
夏佐将自己的目光上移,他知道那里站着谁,但对于心底那股情绪竟突生一种歉疚,即便如此,他还是看到了今晚宴会的主角已经出现了,并且好看的眼睛越过人群一眼就找到了自己,四目相对,无需任何言语诉说,你我的心思便可知晓。
阿尔穿着一身暗格纹的西装,笔挺的身材让所有人艳羡,袖口上闪闪发光的黑色水晶小心地闪着自己的光,夺不去那人脸上的色彩,整齐的头发向后梳去,前端稍稍蓬起,改变了原先刘海下稚气未脱的白色面庞。
楼上的人对自己笑了下后开始一步步向楼梯下走来,大厅右旁缓缓推上了巨大的蛋糕,众人放下酒杯喝彩着,脸上挂着愉悦的表情,嘴边也不停的说着祝福的话语。
阿尔稳稳的迈着每一步,准备迈下另一个脚步。
然而艾伦感觉到在自己身旁的杰克突生一股冷气,放眼看去瞳中竟然不由分说的腾起一股杀意。
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对方轻握了握,接着杰克俯下身来在耳边,低语只存在两者之间的空气中“乖乖在这里别动,等下听伊莱的安排。”
说完便向阿尔方向走去,艾伦在这之后只听见一声巨大的声响。
“啪---啪---啪--”一记响亮的合掌声传遍大厅,众人之间几名男子跟在最前面的人身后。
西德尼并没有穿合体的西服,不尊重礼仪场合的事是中立氏族的人常做的,不羁的性子使雷伏诺族名声远扬。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墨狐外氅,西德尼随即绽开的笑是刺眼的,准准确确一针见血的向阿尔而去。
“恭祝二公子成年之日大喜啊,由雷伏诺全体族员敬上的贺礼,还请少爷笑纳呢。”
细白的手向右方挥去,几名仆从端着水晶托盘小心翼翼走来,在主人身旁站定。
“当然,虽说是阿尔少爷的生年,但既然来了就得先见见殿下,不是么?”边说边向早已站在阿尔和自己中间的杰克看去。
那目光之间带着可怖的血色,挥之不去。沉淀已久的仇恨并没有收敛自己的形体,而是张扬的暴露在好看的红瞳中,预兆着死亡。
“许久不见,殿下身体可还好?上次受的伤应该已经好了吧,毕竟……殿下可是高贵的纯种血统呢。”话至此处,一丝杀意和凶狠现在暗色的眸中,倒让站在身侧房的艾伦收进了眼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抛出话的西德尼说得没有丝毫畏惧,看向同样好笑的看着自己的人,心下不禁腾起一团火,又瞬间利用理性压了下去,笑意涌上了眉眼。
“西德尼,这么久相见一次,说话依旧我行我素啊,不过朋友既然已经来了,叙叙旧倒是可以的,今天阿尔估计是没时间陪你们了,倒是我很得空。”杰克随身站定西德尼面前,两人间的距离近的可以触到灼热的鼻息。说到“我行我素”的刹那,身前的人显然瞳孔紧缩放着怒意,但他杰克却怎么会在意呢?
纯种之血的制压在西德尼进场时就已扩散,整场宴会的人屏息凝神的望着面前的两位可怕的人物,来者是谁他们怎会不知?
布鲁赫的世仇之一---中立氏族,雷伏诺。
在血族眼中,雷伏诺便是人类凡间所说的旅行者和强盗,他们的足迹和身影散布整个欧洲大陆,且行踪飘忽不定,喜欢随兴而至,更钟情于独处。雷伏诺宁愿以痕迹和记号与同伴联络,也不愿长久的栖在一处,禁锢他们的脚步。雷伏诺来自印度,是吉普赛和罗马的后代,以操纵惊人的幻象能力闻名,许多血族长时间迫害他们,但每每由雷伏诺引起的混乱让迫害之人措手不及,轻蔑的态度更是让所有人为之恼火,比如现在这个场面。
按道理来说布鲁赫家族举行重要的成人仪式,所有氏族都会应邀前来,布鲁赫的强大让人无法忽略每一个细小的动向。但雷伏诺显然是不请自来的,两个家族在三代血宿之时不和的关系早已公诸于众不再是秘密了,而现下突然出现不得不让杰克去忆起自己受伤的那一夜。
强忍着紫红色的血瞳不再显现,杰克盯着人的眼色不免开始流露出恨怨,今天说什么也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宴会。
当伊莱细心的接收到殿下的指示时,廊边的侧门已打开,城堡之外响起的舞曲莫名其妙的吸引着人们前往,只留下布鲁赫的长老和雷伏诺氏族。
敞亮的大厅内只剩下自己人,现下也不必担心做出出格的事后,还要收拾一堆烂摊子了。只有艾伦和夏佐没有被音乐拉扯至门外,仍在伊莱身后站着。
“哥……”阿尔虽是轻轻地低语,但传来的狠毒却是让夏佐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对自己有过温柔的那面。
广场外的音乐声越响越大,人们开始在迷惑中翩翩起舞,一点点咒术不是不可以,只是之后还得找个借口搪塞一些重要人物,这些事情还得交由伦纳德去办。
“少爷啊。”短暂的思考完美的停顿,“西德尼既然送了生贺礼物,你还是收下比较好,因为看来这位尊贵的客人想和殿下好好叙叙旧呢。”
“伦纳德……”小声的唇语被杰克一字不落的收进耳朵,不禁勾起了淡色的唇。西德尼自从看见伦纳德出现在阿尔身旁视线便不曾离开,握紧的双拳已在大氅下掐出了青红的血迹。
“不,你猜错了。”随即转身了一圈,粗略的审看了遍里堂内为数不算少的氏族人物,心下暗自笑道即使遣散了大多数人,自己将要的效果还是会达到。布鲁赫长老们早已聚集在一起看向这边,其余家族的人也在悉悉索索的低头轻语着,一时间无意瞥到了角落内站定的两人,顿了顿后笑开了唇。
“今天我就是单纯地来参加生日聚会的,这么大的事雷伏诺若是不来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而且……今天似乎有稀客来临呢,殿下,不会不欢迎我吧?”
杰克当然知道他语下何意,紧滞的瞳没有丝毫柔暖。一秒,两秒,三秒……
迈开步子一把扯起了西德尼的衣领,俯头在耳边喷薄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话“西德尼,不要惹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你自己走,一个我亲自送你走,先给你个机会,赶紧给我滚!”
唇红齿白下丝丝凉意冲刷着房间内仅剩的空气,所有人开始卸下了面具,寻找氧气。血族比起常人来对氧气的需要稍稍低一些,但现下的空间已经让除了阶梯上下的四人之外的所有人感到不适。伊莱适当的出现在长廊右侧的蓝斯身旁,蓝斯大人的意思自己已接收,他不想惊扰其他人,逼不得已留下空旷的空间给殿下和大人收拾残局也是不错的。
然而西德尼随即而来的一句声音不大不小的话却震惊了准备回议院的长老和氏族头领们。
“娜塔莎的事情还没有公开,怎么可以轻易就放我这个知情人离开呢?”
“这个和阿尔真实身份紧密相关的人,应该被大家所知才够公平,不是吗?我亲爱的……殿下?”
杰克的脑中不知在一秒内飘闪过多少种可能,原先想发制人的怒意被西德尼的一句话一扫而空。
心下想的只有那重复的几句,秘密已不再是秘密。
里堂内的人在闻言后都顿下了足,纷纷回首看向西德尼和杰克一边。女士开始摘下自己的面具,男士们的眼神霎时严肃了起来,就连长老院的人也颤抖着转身紧盯着杰克,想要个解释。此时的气氛在艾伦看来已是不妙,空气在杰克心绪松动的一刻开始缓慢流动,可夏佐却快支持不住,隐隐喘息,以手撑桌,这一举动并没有入如化成石像的阿尔眼中。
而引起了伦纳德的注意,示意伊莱带着两人离开,不觉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里堂内只有自己听得见胸腔中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