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研究或建立在虚假的临床数据上,或已经非常过时,本就成为学术界的一颗颗毒瘤。
近几年,不少年轻学者决定突破桎梏,勇敢提出新理论和方法,总算是在一潭死水般的学术界激起一些水花。
但是因为看在这群学阀年纪比较大,手里还掌握着比较多资源的份上,这些纷争往往都是暗流涌动,从来没有说是拿到台面上来的。
随着西装男人的动作,易清婉的视线顺着名牌依次扫下去,放在桌面上的拳头却不由得攥紧。
她的论文尝试进行了理论创新,在开篇文献综述的时候自然需要将前人的研究全部评述一遍,肯定对方研究中合理的地方,指出这些研究或者理论仍然存在的问题。
偏巧,面前坐着的这些人刚好就是易清婉在文献综述中着重批评的一群学者。
易清婉突然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烧烧的感觉,这并不是因为心虚,毕竟自己的文献综述也是下了很大一番功夫的。
并非为了批评而批评,而是结合每位学者的学术背景所作出的中肯评价,而面前这些人是不论处于怎样的环境中,都可以被称为学术混子,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研究成果。
让易清婉觉得有些尴尬的是,怎么偏巧几乎自己批评过的所有人都坐在了台下?
难道这就是院系提前要走论文的原因,让她与这些自己批评过的学术前辈当堂对质,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群人固守己见都持续了几十年了,学界几代人都与他们争过、辩过,却都没有结果。
易清婉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如芒刺背,看来这一次的讲座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一些。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将电脑上的PPT投到了大屏幕上。
屏幕上出现她的论文题目时,前排的教授们有个别抬头看了一眼,可好像也不是很在意,继续和周围几人热火朝天聊着。
那位行政老师分发完名牌,现在已经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继续苦大仇深地埋头工作。
中间他抬眼看了一下台上的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易清婉的错觉,他好像在看到讲座题目的时候愣了片刻,脸上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
紧接着,那男人将目光转向易清婉,盯着她看了片刻,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自己的什么想法,然后又露出了与刚刚如出一辙的鄙夷神情,低下头继续猛烈敲击自己的键盘。
而后排的学生们还是各干各的事情,好像根本没有人在意台上人接下来要讲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离讲座开始还有半分钟。
易清婉再次扫视全场,发现依旧没有杜若菡的身影,她摇了摇脑袋,将杂乱的思绪从脑海中清除。
然后快速深呼吸几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上衣,在讲台面前站定。
“大家好,我是易清婉,今天的主讲人。我看预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我现在开始我的演讲……”
她清脆、柔和的声音响彻整个会议室,观众席上昏昏欲睡的学生终于睁开了眼睛,而前排坐着的老教授们也终于终止了自己的小型会议,几个人清清嗓子,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说完开场白,易清婉便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后面的内容也变得格外顺畅,直到内容走到文献综述的部分。
易清婉刚分析完早期的几个研究成果,第一排便有一个留着大胡子的老头猛地拍案而起,站起来的时候因为啤酒肚过大还差点被座椅卡住。
“你是什么人!”大胡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一只手指着易清婉,大声训斥道,“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尊重?我是学界前辈,你竟然胆敢质疑我的成果?你知道我的这些成果得过多少奖吗?”
“亚博斯教授,”易清婉的声音澄澈而平静,与大胡子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我在评判学术成果的时候,一向都是对事不对人,所以我认为不存在您所说的不尊重前辈的问题。”
“只有了解前人学术研究中存在的问题,探索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我们的学术才有可能进步,您说呢?”易清婉毫不怯场,稳稳注视着亚博斯教授的双眼。
“况且,”她沉吟片刻,接着说道,“您现在贸然打断一位年轻学者的演讲,对她横加指责,这就是您认为的尊重吗?”
亚博斯教授显然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够当场驳他的面子,让他下不来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看见厚实的胸脯在上上下下起伏着,显然已经生气到一定程度了。
易清婉也没有理会他,继续着自己的演讲,接下来的话句句都像刀一般,平等地扎向在场的所有所谓学术前辈。
这些人一辈子都没受到过这样不留情面的指责,就算现场没有什么观众,此刻也已经脸上挂不住了。
一时之间,不止亚博斯教授,另外几个人也纷纷站了起来,加入了指责易清婉的队列。
一旁的行政老师完全没料到办一个讲座竟然会有这样的展开,站起身茫然地看看台上又看看台下,变得慌张起来。
亚博斯教授看见了这个茫然的中年男人,将炮火指向主办方,质问道:“这就是你们请过来的青年学者?这叫什么青年学者?”
他的目光转向易清婉,不怀好意地在她脸上逡巡着,接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继续说道:“我知道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学者,怕不是谁捧上来的吧,我看空有美貌,根本没有什么本事嘛。”
易清婉早就猜到自己开讲之后,这些老教授们可能会绷不住对自己横加指责,可是学术上的指责,言辞又能激烈到哪里去呢。
没有想到对方没什么真才实学,竟然这么快就上升到了人身攻击。
这种不尊重女性的指责直接激怒了易清婉,她快步从讲台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