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华星阑的话,沈娇娇连着三日没出门,只吩咐了人听着外头的消息。
到底是京都,朝中一有风声,那消息便如雪花一般。
沈娇娇择了几道消息来听,大多都是与茗秀郡主有关。
只是消息细碎,并不成连贯。
她在家等得奈不住,想去寻华星阑问一问,可那日华星阑父亲的眼神似是刻在她的脑海里,一想到华星阑便不由自主记起那一道充满着探索、冷漠、嫌弃的眼神。
今日正好林掌柜说书局里新来了几个画师,让她有空便去看看画,沈娇娇担心自己再在家中胡思乱想,便也就应下了此事。
她这一脚才踏出家门口,便遇了王嫣从马车上往下走。
一见她,王嫣立即绽出个笑容来:“非鱼姐姐。”
她冲上前来,头上几串珠花激动的乱跳。
沈娇娇温声道:“这是怎么了……你是来寻我的?”
王嫣点了头,探头往她家院里瞧了一下。试探道:“沈二姐姐今儿个没来寻你吧?”
沈娇娇摇摇头:“怎么了,你找沈蝶不去沈府,反倒是来我这儿了?”
王嫣一下便泄了气,拉着沈娇娇往自己马车上走:“姐姐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无涯书局。”
两人同上了马车,王嫣吩咐了一声丫头,便放下帘子同她诉苦:“姐姐可知沈二姐姐要同我兄长定婚约的事儿?”
沈娇娇点点头:“怎么?你沈二姐姐不同意?”
王白虽是纨绔,但品性甚好,才学也好,她一直觉得二人相配得紧,何况前些日子瞧沈蝶那副模样,分明对王白也有那么一二分的意思,按道理两人结亲,不应有什么不顺……
王嫣丧着脸又叹了口气:“哪里是沈二姐姐不同意,是我兄长!”
“你兄长?”
这更不可能啊,先前王白还口口声声说是要对沈蝶负责呢,这才几日,怎么就不同意了?
沈娇娇疑道:“莫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兄长怎么……”
王嫣气道:“还不是怪那个王道子——就是今年会试探花,他喜欢那些酸诗就罢了,却当着我家兄长的赠诗给沈二姐姐,这沈二姐姐乃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当众接下他的诗……”
沈娇娇撑了下巴道:“你说得没头没尾的,那探花郎好端端的,怎么会献诗给沈蝶?还是当着你家兄长的面儿?”
王嫣气乎乎的绞着手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这几日前,姜侯爷叫了我兄长同几个好友一块去城外玩,正好那日也京中的几个姐姐妹妹也约在一处,两处人遇到了,姜侯爷估计是想着大家都认识,便唤着一块儿玩了,那探花郎本是头一回参加那宴会,露了怯,便一人喝着闷酒。沈二姐姐向来体贴人,见了他一人,便多与他交谈了两句,这下可不得了了,那王道子喝多了酒,扬扬洒洒写了好些酸诗,还大言不惭赠了一首颂美人的诗给沈二姐姐。”
沈娇娇蹙着眉头:“此举确实无礼。”
王嫣道:“可不是,这京都谁不知这沈二姐姐要同我兄长定婚约了,你说此人这般,可不是打了我兄长的脸面么。”
沈娇娇疑惑道:“你不是说沈蝶不曾接下那诗词吗?怎么你哥哥还不愿意了?”
王嫣顿了一下,捂着脸道:“因为那王道子写的诗,很好,偏生他长得也不比我哥差……我哥让人打了他一顿后——套麻袋打的,他还不知道是我哥打的——不过经了此事后,我哥说,他就是一个纨绔,沈二姐姐若因了京中流言嫁给他,确实是委屈了沈二姐姐,说什么本来沈二姐姐当得更好的人。”
找人套麻袋打人,当真是纨绔子弟的手段。
王嫣气道:“我知道沈二姐姐身份高,嫁给我兄长算是低嫁了……可我,可我兄长才学高,这是没入朝为官,入了朝,指不定过两年就也是一个大官儿了。”
沈娇娇总算是听明白了:“你兄长不过是说两句气话,你怎么这般担心,不知道的还当作是要你娶你沈二姐姐呢……好好好,我给你想个主意……不若这样,你去沈府寻一寻沈蝶,让她去劝劝你兄长。”
王嫣道:“我怎么没有去,可王道子被打了,沈二姐姐气我哥下手没个轻重,气得不见他了。”
沈娇娇拦下她:“你不是说他不知道是你哥动的手吗?”
王嫣翻了个眼睛:“旁人想不到也就算了,沈二姐姐那般聪慧,这事一出,便直接问我了兄长是不是他干的。”
“你兄长就应下了?”
王嫣点点头:“大丈夫敢做敢当。”
沈娇娇扑哧一乐。
王嫣急道:“若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来寻你呀,我兄长不想娶,沈二姐姐气我兄长莽撞,顺带着连我都不见了,我想着这京中的只有非鱼姐姐你一人能劝动沈二姐姐了。”
沈娇娇笑道:“那可不好办了,你沈二姐姐都好几日没来寻我了,我一介商女,又不能递帖子去沈府。”
王嫣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又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愁得厉害:“这可怎么办才好哦~”
沈娇娇看着她整张脸皱在一处,像极了陈银花之前用来做菜的一种瓜,忍不住问道:“瞧你这模样,你怕是比你娘亲还要操心三分,你兄长娶亲,又不是你嫁人,你这么愁是什么回事?”
王嫣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沈二姐姐是我相中的嫂子,若是她嫁进来,我自然是高兴的,何况他们两没定下来,我娘也跟着愁,她一愁便喜欢责我,连今儿早上我多吃了一碗莲子汤都被她骂了。”
沈娇娇道:“你既然将此事告知了我,我便替你想一想,只是我觉着吧,你兄长或许并非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沈蝶。”
“不是这还能是因为什么?”
沈娇娇眨着眼睛:“吃醋呀。”
自己的心上人为了其他人而责自己,这不是又伤面子又伤心么。
王嫣眼神微亮,想来也是想通了此道:“哎呀呀,无涯书局到了吗,王叔你快些!”
赶车的马夫在外回了:“小姐,早就到了,先前叫你,是你没听到吧。”
王嫣尴尬笑了一声,向沈娇娇道:“那非鱼姐姐你下车吧,我快些回家,教我哥别吃醋了。”
这吃醋的事儿,怎么可能是说不吃就不吃的。
沈娇娇笑道:“你回去问问你哥,这……打人的那么些人中,为何沈蝶只冲着他发了脾气。”
王嫣眨了下眼睛,不解道:“为何?”
“书局到了,我下车了。”
沈娇娇挥了挥手,这直接下了马车,不顾王嫣在身后吱呀呀嚎叫,直接进了书局去瞧画。
才拿了画看的时候,方管事突然捧了茶进了雅间:“姑娘,方才书局的伙计出去送画儿,路过了郡主府。”
沈娇娇半点没有在意:“郡主府?哪个郡主府?……这个画师是谁,瞧着笔迹灵动,很有才气呢,可有他其他画在?”
方管事放下茶,急道:“能是哪个郡主府,自然是茗秀郡主的府邸。”
沈娇娇这才抬了头,见她面上神色郑重,不似是寻常事,忙问道:“她怎么了?”
方管事道:“说是郡主府前围了几圈的兵,为首的是个穿武官衣裳的,拿着圣旨,念了一堆的罪名儿,没多久就有人从里往外抬箱子,府上的丫鬟小厮个个都被押了出来。”
沈娇娇也渐渐凝起神色来:“有什么罪名?”
方管事摇了摇头:“伙计隔得远,没听清,不过说那架势,有几分像是……抄家。”
沈娇娇手上的画一下落了到桌上去。
抄家……
华星阑说,天子帮着他。
既然如今茗秀郡主得了一身罪名,那么是不是说明,华星阑平安无事了?
她突然又想起来,纪鸿宣说,朝局守衡。
茗秀郡主倒了下去,那华星阑一派中,又会有何人因此受难?
她心中又七上八下地乱了起来:“去,派人再去打探,看看到底是为何事?”
沈娇娇想了想,站起身道:“此事一起,蝶儿定也听到了风声,我还是回去,否则她寻不到我。”
不知为何,她笃定,沈蝶会来寻她。
果然才到家门口,她便见了沈府的马车停在门口。
一进门,便瞧见了正在院里徘徊的沈蝶,这院里闷热,教她起了一头的汗珠子,素来怕热的她此时竟半分没有察觉,只不住得看着门口。
见了她回来,沈蝶忙道:“姐姐,茗秀郡主被夺了封号,贬作庶民,不知怎么地,还被收到了大理寺……我给你带了些银子,还找了二十人,先让他们送你出京都……”
沈娇娇微怔:“茗秀夺了封号,我出什么京都?”
沈蝶也是惊讶:“你还不知?”她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我且问你,几日前,你是不是被皇上召到宫中去了?”
沈娇娇点点头:“是有此事,不过皇上只问了几个问题……”
沈蝶怒极:“这便是华越惹出来的事,却叫你替他背了祸,你可知茗秀为何被夺了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