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娇见了沈蝶,愣了一瞬间,她所居之地知道的人并不多,沈蝶又是怎么知道的。
才抬了头,又听得院中有人低声说话,似是林掌柜同王白。
想来是林掌柜将人带来的吧。
这厢沈蝶一进了屋里,瞧着章程便觉得哪哪都看不顺眼,先冲着沈娇娇微微欠了身,轻语一声:“姐姐。”
沈娇娇想起身扶她,她却已经坐下了,沈娇娇恍惚了一阵,沈蝶这模样,倒是像极了从前在家时,每次她进了她的屋子,都是先冲着她行个半礼,而后不管她在做什么,都自己寻个地儿坐下,全然不受半分拘束。
“章大人,昨日你们家将军救了非鱼姑娘,这谢礼我已经着人送到了华府了……怎么?华将军莫是担心茗秀郡主清誉受损,怕非鱼姑娘乱说,所以特地派大人来赶她出京都?”
此话一出,沈娇娇也知沈蝶估计也是刚到,只在门口听得只言片语,便冲了进来了。
章程更觉为难,华星阑落下“克妻”名声的时候曾有意吩咐过,日后若见了沈府之人,不可与之发生冲突。而沈蝶又是女子,他若是有选择,自然是要避开走的,可如今这面对面的碰上,又被她抓着话问。这可让他怎么办?
若是如实交待他家将军是担心沈娇娇而非是担心茗秀,那势必是要将华星阑同沈娇娇的关系的道出……可沈蝶到底是沈家人呐,这茗秀喜欢华星阑,沈蝶可没给过她好脸色,若是叫沈蝶知道了,可不得是连沈蝶都得罪上了!
斟酌了少顷,还是沈娇娇先开了口:“你回去吧,这京都是走是留,是我自己的做量,旁人做不得主,你家将军也不行……”
章程犹豫了片刻,自觉今日沈蝶在此,他不好说话,干脆便先点了头:“那我先回去了,我会将您的想法告知将军……不过,沈老板,将军当真是……”
沈蝶哼了一声,直接打断:“章大人!”
章程暗叹自己辛酸,这些时日,他还是觉得在桐右那段时日最是轻松自在,至少那时自家将军与沈娇娇是同一阵营,他也不必在自家将军同沈娇娇之间为难。
他转身离开,元豆怯生生看了沈娇娇一眼:“阿姐,我能去送送章大哥吗?”
沈娇娇点了点头,但没出声,元豆忙跟着章程后面,昂着头同他也不知说着什么,反正章程听后,依旧没露出轻松的模样来。
林掌柜同王白此时也走了进来。
王白才进屋,便道:“呦,气色不错啊,我还想着你昨日被人绑了,少不得要受了惊,卧床三日呢。”
沈娇娇无奈道:“劳王公子惦记了,只是可惜,没让王公子瞧见小女子病倒之景。”
王白笑了笑,将手里的锦盒放在桌上:“这是我从家里库房里寻的人参,你没事就啃两口,补补身子。”
沈蝶分明是想反驳,可一抬头,却是泄气一般松了肩。
沈娇娇想起华星阑昨日提起是王白同沈蝶一同去寻的他,又见沈蝶这般模样,不由轻笑一声,她道:“昨日还要多谢王公子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同沈蝶,恐怕我当真要折在京都了。”
王白看了一眼沈蝶,浑然不在意道:“举手之劳罢了,何况我也不过通风报信,真正救下你同茗秀的,是华越……不对,你这脸,怎么瞧着不大对劲啊。”
他此话一出,屋内几人纷纷将目光投到她脸上,沈娇娇下意识也抬手欲碰昨日受伤之处。
“没甚的大事,昨日被划了两道,瞧过了大夫,道是无碍。”
沈蝶很是紧张,忙问:“可会留疤?”
沈娇娇安抚一笑:“不会。”
她吐了口气,又自责起来:“昨日若不是我任性,私自将身边护卫调离,也不会害得姐姐……”
沈娇娇宽慰道:“这哪里是你的错,这歹人作祟,与你何干,何况能救下你,我半分都不后悔。”
王白问道:“不过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会害得你们如此狼狈……这京都治安一向好得很,怎么会青天白里有人光明正大劫持沈府的马车呢?”
他们今日一来,言语之间好像都不了解实情,竟好像都是以为茗秀公主是与她一同受害的,沈娇娇想着若华星阑知晓这言论不实有心辩驳,定会从旁干预,可如今这话儿还是这般模样,怕是他另有考量,如此一来,她若将实话说了去,指不定要给他惹下些麻烦,便干脆先发制人。
“昨日京都府尹不是去了吗?怎么,你们还不知道?”
沈蝶嘟了下嘴:“那徐府尹,向来是个和事佬,只会搅和,昨日去寻了华越后我,我实在担心你,便又同……同王公子一起去了京都府尹府,一直等等到他回来,可他却只口不提你的消息,还说什么茗秀郡主也被劫持了,凶手是她身边的婢女。”
王白也道:“这京都府尹要平定各方势力,这京都各位大官儿在上面压着,当个和事佬也是正常,不过也实在太无用了些,听说昨日那凶手,还是华越身边的几名副将斩杀的,若非是华越,这凶手岂不是要得逞了。”
沈娇娇一顿:“斩杀……杜若死了?”
沈蝶应道:“死了,尸体都抬回了京都衙门呢,茗秀惯会做好人,这手底下丫头死了,她还装模作样让府上的人去将她的尸体要了回去,说是什么到底主仆一场,死都死了,不能让她草席裹尸。”
王白道:“这……这不是正说明茗秀郡主虽素日行径跋扈了些,心还是良善吗?”
沈娇娇同沈蝶皆齐齐望向他,皆是轻叹一声。
王白自觉受了侮辱,尴尬一笑:“别说,你们二人方才动作神情,还当真似亲生的姐妹一般……”
语一出,沈娇娇怔了一下,而沈蝶笑意竟有些勉强,而后直接道:“王公子这是开得什么玩笑。”
王白这才记起沈鱼已然身故,他此时这般说,乃是极不妥,忙道:“对不住,我一时失言,沈姑娘莫……”
沈蝶神色少许不自然,但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应话。
沈娇娇不忍瞧沈蝶这般,忙换了话题:“听说京都外有个庄子,种着早荷,这几日已经长了花骨朵儿出来,不知两位可曾去瞧过?”
王白看了沈蝶一眼,瞧她无异色了才道:“你怕是听错了,京都哪里有过这样的庄子,京都的荷花向来开的应时。”
沈蝶道:“有的,那庄子小了些,一向少有人往……姐姐可是想去?”
沈娇娇点了点头:“我曾在容州瞧过早菊,夏末时分便有花儿开放,花期又长……早荷只闻其名,却一直无缘得见,若有机会,自然是想去的。”
沈蝶点了头:“那等过两日,我让人准备一番,来接姐姐。”
沈娇娇想了想,又摇了头,道:“这几日你还是别出门了。”
先前沈蝶不过是在暮春宴上害得茗秀丢了些许面子,她便胆敢着人青天白日害沈蝶,如今因她使得茗秀身边那杜若身死,茗秀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沈娇娇又不敢轻易沈蝶明说此事,一来她担心沈蝶直接寻上郡主府闹上一闹,虽说父亲位高权得,但到底沈蝶身上并无品级,若是直接与茗秀碰上,吃亏的定然是她。二来……茗秀手下那么多人,尤其是昨日那群戴着鬼面的人只有在劫持她的时候露了个面,后面都不曾看到他的身影,她这心里有些不安。
王白表情有些奇怪:“莫非是我消息太过闭塞,京都中有这等地儿我竟全然不知……不行,我得去打听打听。”
他急急起身匆匆朝沈娇娇抱了个拳:“你们再谈谈吧,我去外头打听打听。”
王白素来如此,沈娇娇也不觉得奇怪,又谢了一遍他的人参,便让元豆送着他出门,林掌柜一直没插上话,见王白要走,便也坐不住了。
“姑娘,书局里头还有事儿,今日我便也走了。”
沈娇娇忙应下:“过两日我会去书局,这些时候便劳烦林掌柜费心了。”
林掌柜称了两声不敢,便同王白一处出了门。
一室热闹骤然冷清下来,沈蝶有些不耐:“瞧着那书局老板同姐姐关系匪浅,莫不是那无涯书局的背后东家是姐姐不成?”
沈娇娇摇了摇头:“非也,不过倒是帮着些忙。”
沈蝶皱了下眉头:“姐姐既有画才,又何必与这行商之道纠缠着,平白染上些浊气,若是差银子使,同我说一声便是。”
沈娇娇笑道:“行商也没什么不好,赚得钱都是自己一点一点努力得来的,怎会染下浊气,你这话,偏颇了些。”
沈蝶还是不认同,可到底忍住没再说什么,只追问道昨日之事:“先前王公子在,我没好细问,昨日那帮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与姐姐半分关系没有,京都府尹忽视了姐姐,可我却是清清楚楚,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怎么又会与茗秀郡主扯上关系,她家婢女要害她,怎么又会派人来劫持我?姐姐到底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