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被人在背后说闲话这事不是太让人高兴的,所以沈娇娇提出要回去的时候,华星阑并没有跟上。
“人活着便要受非议,行事无愧于心便好,若实在觉得难受,不妨寻个清静之处避一避。”
华星阑温和劝慰。
沈娇娇若有思似点了点头。
她背着手,头微微昂起,就这样一步一步没有回头回了家。
华星阑突然看到她掌心的伤口,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些别样的情绪。
他想细寻,却是无果。
沈娇娇走了大半条路一个人安安静静倒是想明白了华星阑的话,她向来乐观,从不愿拿旁人的错处来苛责自己。
故而到家时,脸上又扬起了阳光。
“娇娇回来了啊。”
沈四水正在院里劈材,今日他没下地,而是上山去砍柴了,将柴火搬到家后,需要将大块的树干砍成小段,这样才方便生火。
沈娇娇脆生生应了一句:“我先回屋抄书啦。”
“好……”沈四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忙将沈娇娇叫住了:“娇娇你等等。”
“怎么了?”
沈四水笑了下,放下斧头走到水井旁接了水将手洗净:“今儿个上山,捡了个块石头,瞧着好玩,拿给你玩。”
沈娇娇不由生出些好奇,这沈家村后的连山上倒是有不少好东西,至于有一两块石头让沈娇娇惊叹也不奇怪,不过沈四水到底是常年靠着山的,能让沈四水称作好玩,那必然是真奇特的。
沈四水洗干净了手,又将手甩了甩,等吹干了些,他才用两只指头捻了腰间的一只羊皮制的小布袋子,从里倒出了两块深蓝色的石头。
沈娇娇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在看到石头前已经做了会看到什么模样奇特的石头,可瞧清沈四水手中这两块小小的石头时,仍然没忍住捂着嘴惊叹道:“哇。”
沈四水勾了个笑,似是很满意她这反应:“看着这颜色好看,就捡了两块。”
沈娇娇倒不是感叹这石头颜色,她叹的,是这石头本身。
“哥!你真的是太厉害了!”她将这两块石头接过,激动道:“这石头!这石头是能作颜料的!”
她昨日在纸墨店里也看到过这石青色,可其中杂质颇多,她本想着有总比没有好,便开口问了价格,那店内伙计竟告诉她那一盒便要整二十两银。
她从前也知这石青色难得,主要便是因为青金石头稀少,不过父母宠她,何况她也就画画这一个爱好,所以她想要这石青色时,家中都会想方设法替她寻来,为了避免有杂质,父母都是直接高价买了石头回来请人现制作的。
她那时被困在家中无趣,便也跟着几个制颜料的工匠后面学了一些。
“颜料?”沈四水又拿起一块石头看了看:“这玩意要怎么做?你昨日不是买了好些回来了么?”
沈娇娇此时正激动:“我会做颜料的,有了它,以后就不用再花钱买颜料了。”
比起花钱买颜料,她更激动的是自己可以用上没有杂质的颜料了。
石青色这样美的颜色,用它画成的画,定然会非常漂亮!
她高兴得前言不搭后语,吵闹着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陈银花从屋里走出来,瞧得她满屋子乱跑,一脸疑惑看向沈四水。
沈四水乐呵呵道:“娇娇说自己能做颜料,高兴。”
“颜料?”
陈银花摇了摇头,也没懂沈娇娇怎么会做个颜料就高兴了。
沈娇娇捂着石头眼睛放光:“哥,你这石头在哪里捡的,我再去看看还有没有。”
沈四水看了已经走到山尖上的太阳:“都这会了,你再上山,怕是天都黑了,明天吧,明天我带你去。”
陈银花一愣:“明天?明天不是要到那边去,娇娇不一起去?”
这是沈娇娇第二次听到陈银花说那边了。
她依然不知她口中的“那边”是指的什么,但看沈四水听到这两字时,脸色一瞬间就沉下去,他想了想:“娇娇你明天要不就留在家里吧,我和你嫂子去。”
“也是,反正那老太太也看不上娇娇,去了也是受气。”
沈四水一下又尴尬起来:“哪有的事,银花你别乱说。”
陈银花显然对“那边”的印象不太好,她轻哼了一声,似是还想说些什么的,却又忍下了,过了一会才转头向沈娇娇道:“那你在家守一天吧,那石头就在那儿也跑不了,等我和你哥回来了,你再去。”
听到今天不能去的时候沈娇娇就有些泄气,这一听还得再等一天,她不由有些着急。
可没有沈四水的引路,她也寻不到地方,也就只能这样了。
她拿了手帕小心将两块石头跑进了屋,又拿了盒子装了放在桌上,平定了心绪才继续去抄书。
次日一早,天暗沉沉的,往日太阳早就高照的时候,今日却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沈娇娇打着呵欠出去洗脸时,沈四水和陈银花也刚从屋里出来。
今日难得他们不用赶早上下地,这才多睡了一会。
昨夜里陈银花将衣裳洗好,夜里风大,竟也就吹干了。
“瞧着今儿个怕是要下大雨,晚上要是我们回不来,你一个在家就把门锁好。”
吃早饭的时候,陈银花慢悠悠的嘱咐道。
“嗯。”
“鸡我今天还没喂,等会儿你记得喂。”
“好。”
“一个人在家要是吃饭不方便就去隔壁,我昨儿个和胖玉儿说好了。”
“……好。”
“要是……”
“好了好了。”竟还是沈四水先不耐烦了,“要是快,下午就回来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没事的,以前不也常这样。”
陈银花瞥了沈四水两眼:“平日你妹子见你宝贝的要上天,今儿个要去那边,你就说这话。”
沈娇娇眯着眼睛笑了两道,小心试探道:“嫂子不喜欢那边?”
陈银花冷哼了一声:“你喜欢?在家耀武扬威的,回回去那边都被欺负的哭着跑回来,还回回都要上赶着去。不过这回,你怎么就想通了?怎么,不想见你那个秀才堂哥了?”
沈娇娇一噎。
秀、秀才堂哥?
前段时间不是还是宋启吗?怎么又有了个秀才堂哥!
沈娇娇啊沈娇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
任凭沈娇娇内心再崩溃,表面也得装作无事一般的模样。
送了沈四水和陈银花出门,沈娇娇拿了喂鸡的碗小心隔着纱网将米食投了进去。
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时子她时常去喂这三只鸡,其中两只鸡对她态度改变了不少,见她过来都只是咯咯的叫着,并没有半点张狂之态。
而另一只,也就是上次那只将她追到门外的母鸡,这会被拦在网中都忍不住朝她扇着翅膀,颇有想冲破牢笼想与她再决定高下之态。
不过沈娇娇自觉比不得她,便也只能抽着气倒退数步,假装看到不它的嚣张。
将菜叶子并碎米全塞进去后,她才松了口气远离那处,又洗净了手。
这黑云压下,光亮也不够,她怕在这事写错了字,今日也就不曾抄书,可又闲不下来,自醒来后,她总害怕着这健康的日子是偷来的,每日都想着要安排得满一些,再满一些。
左思右想,干脆拿了白纸,叠了两回,裁成了四四方方的小纸,她拿了两张,又取了细笔,点了一点墨,细细描着花样子。
裳绣同她提过绣样的要求,其实已经算不得上是要求了,裳绣信得过她,花样子都是由着她自己做主的,只是告诉她只要画形,并不要她上色做渲染。
沈娇娇大概是知道原因的,她若是过分追求画意,这笔下多少会留几分深浅,可这绣花要绣画个深浅意境来,没好些年的工夫和手艺是达不到这个要求的,何况这画意,也非是人人都能理解到的,多数人瞧绣样,都是瞧个清楚明白,图个好看吉祥罢了。
她对着院内一枝小花描着模样,因为不用想着构图与意境,只是单纯描个轮廓,没多久她便画完了两副,为了使得绣样好看,她又在周遭加了些祥云蝴蝶,总之好绣又不显得复杂。
图才画完,窗外雨点便落了下来,她正担心着沈四水和陈银花有没有到“那边”,便听到门个一阵叩门声。
“这么大的雨,会是谁呀……”
她皱了下眉,起身走到屋门口。
这家中伞不多,早上沈四水出门时便拿走了,沈娇娇瞧着雨势大,也不想就这样贸然冲进雨幕里,隐约瞧了门口有个浅粉的身影,便隔着雨问是谁。
“娇娇,是我,如月。”
雨声太大,将门外之人的声音冲淡,等传到沈娇娇耳中,已经只能听到微末了。
“如月?”
沈娇娇念了一下名字,并没有想起来这人是谁。
不过她已经喊出了娇娇二字,便是认识的人。
沈娇娇犹豫了一瞬间,转身到屋里拿了蓑帽带上,小跑到了门口将门开开。
门外竟不止一人!
沈娇娇方才看到的那粉色身影、自称如月的,是个身形小小的姑娘,皮肤倒是白,比起沈娇娇也是不相上下的,在这农家,当真是不多见。
如月笑得温柔,虽然雨点已经打湿了她的头发,但她依然不急不燥:“娇娇,我们出去洗衣裳,突然下了大雨,也没带伞,可以到你家来躲个雨吗。”
这声音分明是她昨日在林子中听到的那个声音,沈娇娇眼神一闪,正好看到她身后淋得狼狈的沈娟儿。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