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娇几日里到不曾闲下,同烟华并绿茗……现在该叫陆茗了,烟华倒不必上心,只嘱咐她要可着自己长处来便是,倒是陆茗,这几日里教她收起可怜模样,学着大家小姐端起架子来,着实让她费了好一阵工夫,等得有三五分模样时,她勉强放了心。
这一晃,十日的画赛也一晃而过,林掌柜笑得一脸褶子:“非鱼姑娘,可不得了!”
沈娇娇按了按脑袋,这几日白日教陆茗行止,夜间又熬上数个时辰写话本子,确实精神有些不济:“怎么了。”
林掌柜将帐本送到她手上,笑道:“就十日!咱们书局,赚了五万两银子,还是扣了人力物力……实在没想到,就光是三文的投票并上转手卖的画儿,竟就有这么多银子的进帐。”
沈娇娇草草看了下帐本,倒也不曾有疑,林掌柜在闻鸿朗手上时算帐就有一手,又是闻家人,这书局说到底大部分是他主家的产业,他没必要在这种事作假。
“那倒是恭喜林掌柜了,若是闻公子知晓,必要高赞林掌柜行商有道。”
林掌柜也知自己这几日尽心尽力虽有功劳,可到底这个法子还是沈娇娇提出来的,期间又不停给予意见,这才有这般进帐,也不敢居功:“明日乃是最后一日,这几日书局也听从姑娘吩咐布设好了,姑娘明日可要露面,这最后的名次,还是由姑娘宣布……”
沈娇娇摇了摇头:“我先前同闻公子商定过了,这书局明面上的事,全交于林掌柜……不过明日我会去看的,林掌柜不必在意这些。”
林掌柜也不多劝,毕竟这几日若沈娇娇当真想在京都露面,也不会一次不提,平日有什么想法都是私下寻他或是通过方管事告诉他:“那行,我明日让人给姑娘留间雅室。”
沈娇娇道:“那便多谢林掌柜……这几日,有人问过我吗?”
林掌柜道:“有倒是有,可皆是问姑娘画作几何,不过一直听着姑娘吩咐,只卖了两三副给世家公子小姐。”
沈娇娇不由叹了口气,都是如今声势了,华星阑若在京都,必然能知道她的踪迹,可至今没有音信,只能是有意避开她了。
林掌柜见她没有旁的吩咐,便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姑娘,这是先前东家与您谈好的分成。”
沈娇娇只粗粗瞄了一眼,估算着起码上千两银子——想来多半是占了这回画赛的风声,这才短短一月便有几千两银子的分成。
先前她与闻鸿朗说好,她什么都不要,可是闻鸿朗却摇了扇子道:“世人最关心的事,皆是自己的事。若是姑娘什么都要,那书局与姑娘关系只是浅浅一层,没有利益纠葛的关系,全靠情意长久不了,在下胆怯,还请姑娘无论盈亏,皆取三成如何?”
因他助她入京,又给予好些方便,甚至连她要求经营书局只在暗地这样的要求都同意了,沈娇娇念着恩情,与他商议着盈亏取一便可,闻鸿朗也就应下。
要说起闻鸿朗此人当真是用人不疑,出了银子后全权交与她,哪怕刚开始时书局因购书买画所费甚多,他都不曾有过一点不满,照旧在他们要银子时风轻云淡砸下大把银子入水。
好在,这十日里的收入,足以平了他先前花费的所有,似乎……还赚了不少。
沈娇娇让元豆收下,又从里取了两张:“烟华与陆茗乃是我的私事,没理由要书局替我出着银子,这些,就当是这些天她们俩的花费。等事了了,就替她们赎身吧。”
林掌柜点头应下:“等事了?姑娘不是说好事成了才替她们赎身吗?到底是那地儿的丫头,若是坏了姑娘的事,也就不必……”
沈娇娇笑了下:“无论如何,我设下此计到底是个错处,就当是行善事,盼得生后少背些罪孽吧。”
因为有想保护的人,所以不得不去设计,但不代表着就不是恶。
林掌柜深深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劝,收了银子便出了门。
元豆将剩下的银子数了数,冲着沈娇娇比了个手式:“这么多,阿姐,咱们这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沈娇娇抿嘴笑了一下,吩咐他将银票收起来:“明日同我一处去书局,若是瞧见沈如晖,就当不认识……当然,最后不要让他瞧见你。”
元豆道:“是。”
次日一早,为了避开拥挤,沈娇娇一大早便带着元豆进了书局,此时天时尚早,书局里众人都在为了今日的画赛而准备着。
书画乃是雅事,书局早前便请了乐坊的几个琴女今日过来奏演,烟华,便这在几人中。
掀开轻纱,烟华正在其中试着琴音,她抬头见了沈娇娇,立马要起身行礼,沈娇娇却朝她摇了摇头:“如何?”
这间屋子是她亲自挑的,虽是角落了些,但此屋后有一圆月窗,大开之时天光便由窗外透进,烟华坐在窗前,在轻纱外瞧时,便只得朦胧轮廓。
这世上美有千万种,可独这朦胧影绰最是勾人。
今日烟华的打扮,全按着沈娇娇的吩咐,灵蛇髻,上落金步摇,玉簪花发钗,妆容是时下流行,眼角一点风情,却生生被烟华柔弱气质冲淡,一身广袖烟纱裙更似人间仙子。
烟华相貌也算中等,有了如此用心的打扮,沈娇娇不敢肯定沈如晖一定会心动,但至少,他不会拒绝。
烟华道:“这几日一直在练琴,可方才听了旁的姐姐的琴音,还是远远比不上。”
沈娇娇伸手替她将桌面炉中熏香点开,寥寥烟雾散在屋中,清香舒服。
“无妨,到时你只需要做个样子,左右不是一眼就瞧见的屋子,再加上到时数屋琴音齐弹,你便是不弹出声音来,也没有关系。”
又与烟华交待了几句,她这才回了林掌柜给她准备好的雅间,静候书局开门。
果然一如林掌柜所说,这几日茶楼画赛的开办,极是热闹,时辰未到时门前便有人聚集,等得一开门,更是人如潮水,好在沈娇娇此时已经落了雅坐,隔着一方轻纱看着书局之中人来人往。
元豆抱着茶杯也坐在她对面,突然叫道:“阿姐,是王公子。”
沈娇娇往楼下瞧去,果然是那日在山上见到的锦衣公子,这回他身边又多了几个同伴,一进书局便张望着挂在各处的画儿。
“倒是可以结交一番。”
原因无他,因为她瞧到了同王白一处的公子中,有个身形稍稍瘦些的,正是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宁远侯。
这位宁远侯承了父辈荣光,安然当了个纨绔,又仗着陛下欢心,最好吃喝玩乐,虽说没甚的才华,却是位性子颇好的纨绔。
所谓物以类聚,与他厮混在一起的世家公子大多出身高门。
自然,那位王公子,应该也是京都哪位大人家的公子。
可惜她先前甚少出门,只知京都几位贵人,却不识世家公子。
他们今日来了书局,想必也是有看中的画,沈娇娇支着脑袋想了想,便让元豆将方管事叫了进来:“那位公子若有瞧中的画儿,使人留一留。”
方管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道:“那是工部王侍郎的公子王白,前些日子看上了姑娘的淮上春景图,可惜那日姑娘的画是一日魁首,论着规矩是不能卖的,今日王公子过来,想必正是为了那副画而来。”
沈娇娇手指敲了两下桌子,突然眯了眼睛:“这不是更好办了。”
她交待了两句,看着方管事吃惊的表情,无辜一笑:“就这样。”
方管事知她有主意,便应了下楼,私下寻了林掌柜说了,虽是不解沈娇娇何意,但也只好按着她的意思来。
这百张画排个名,时间说长了也长,说短也短,先前书局的人早就有了定论,将大部分的画儿挂在了书局之中,只留下了最后三十张收在台上,意思已经明显。
林掌柜在临时建起的台上又将后二十名当众宣布了一下将画撤下,让书局伙计寻了高处挂上,而最后十幅则在众人期待之中一一打开。
“第七名,非鱼姑娘,淮上春景图。”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张画拿了第七名,沈娇娇也不难受,毕竟其他的画作当真不错,她瞧了也自叹几声不如。
前十名的画儿是今日世家公子争夺的目标,所以林掌柜话音刚落,便有人高喊:“我出六百两。”
“疯了吧,刚第八名都是七百两卖出的,这淮上春景图就出八百?”一锦衣公子嗤笑一声:“我出九百两。”
王白早瞧上了画,立马站起道:“一千,我出一千!各位兄弟们便让弟弟这一回,这画儿弟弟确实喜欢……”
他笑嘻嘻的冲着在场的世家公子们行礼,又“无意”走到宁安侯身旁,表明自己与这当朝受宠侯爷也有些交情。
果然他这一动作,再想往上喊价的人也停了下来。
就在此时,林掌柜抹了下汗:“王公子,这个……这副画,非鱼姑娘说,不卖。”